梁路怒气冲冲:“还不快走,别打扰我们,我们不稀罕!”
    谢青寻一剑就将那柄小刀踢飞,他冷声道:“此番境地是你们咎由自取,何必牵连他人?”
    楚辞却渐渐地冷了心,她拉过了谢青寻,转身道:“我们走。”
    一颗又一颗石子迅猛地砸了过来,接二连三地打在了楚辞的背上,她走得艰难,每一步都极慢。
    正当两人已经飞出了三里之外时,突然听到了刚才山洞的方位中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她惊惧转头,却看进了一片绿林之中,她转身便要去追,却被谢青寻拉着:“你当真要去?”
    楚辞却坚定地笑了笑,随即,她轻轻拉下了他阻拦的手,一意孤行而去!
    漫天的血,漫天都是血,方才的山洞早就落得满地残骸,一群面容发黑的黑眚持刀堵在洞口,洞里还传来了那女人惊恐的尖叫声。
    那声音里带着凄惶带着不解带着难过带着恐惧,让她的心疼痛地瞬间蜷缩在了一起。
    手起刀落,青月所到之处皆为血光,转瞬之间,黑眚们已经倒了一片。
    黑色的血水参杂进了红色的血中,看着十分可怖,犹如一朵又一朵盛开的花朵,绽放于死亡之时。
    而梁路却已经躺在了血水之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天空。
    他在看什么?看自己一步错步步错,看死在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小孩,此刻却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那个女人跪在血泊之中,悲泣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来这里!都是你们将黑眚引来的,为什么!”
    楚辞的脸瞬间白了白,她摇了摇身子,心口却一震。
    随即她渐渐起了怒气,为这胆大包天的黑眚,更为这胡作非为的三元仙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她气得头疼,只感觉浑身的血都要冲出血管,憋屈至极。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看到那满地的血,那红色的鲜血。
    谢青寻急忙来扶,声音里隐隐有些不稳:“你乱了心,静心!”
    可楚辞却只来得及听见自己浑身骨骼即将断裂之声,她重重地喘息着,可身体却几乎要爆开,几乎折断——
    世道无情,狠心于斯。
    随即她向一颗炮仗一样轰了出去,她将自己化作了纨石,迅猛、呼啸、震撼。
    而她震怒的声音却响彻天际:“放屁的三元仙人,给我滚出来!”
    原本平静的天空却突然隐隐晃动了起来,一座金碧辉煌的神殿立在眼前。
    “何人来寻本仙人呐?”
    一个模糊的声音从空中传了出来,只看到云中有人影摇晃,面容也看不真切。
    谢青寻静静道:“三元仙人。”
    那人却忽然轻笑道:“正是本仙。”
    楚辞却忽然冷笑了一声:“你就是三元仙人?”
    她突然轻笑了一声,模样天真,笑容明艳。
    那人轻声道:“是有何事要寻本仙?”
    楚辞冷笑道:“来杀你啊!”
    随即她轰了出去,青月在手,直接冲上了云霄,将那人从云端间扯了下来。
    她揍得狠辣,胳膊肘都化作了武器,将那人踢得鼻青脸肿,踹了一脸血丝。
    那人叫得凄惨:“住手!住手!你这是辱没神仙!”
    “神仙?我呸,就你这个招摇撞骗的妖怪还敢扯自己是神仙!”
    而谢青寻也已经冲了上来,重剑一敲,便将那人重重地砸进了土中,那人的全部面貌终于现于了眼前,一身白衣,手中拿着拂尘,模样慈眉善目,却全然无损这脸上的狡诈之色。
    楚辞直接踹在了他的尾椎骨上:“你到底是谁!”
    那人突然开始痛哭了起来:“姐姐,姐姐,饶命啊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说不说?”
    随即他面色一变,竟然化作了一个身形极矮的小孩子,长相却是一个成年男子一般,格外怪异。
    随即他轻声道:“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谢青寻突然面色一变:“言灵?”
    楚辞也啪的一声就将这个言灵揍进了坑里,她冷声道:“当真是能耐,竟敢将青州这么多人的生死置之度外!”
    谁能通灵,反手间翻云覆雨,谁又能只是因为戏耍,轻蔑地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谁能?
    大罗神仙吗?人间帝王吗?还是他们这些,一生只为飞升的修士?
    谁都不能。
    作者有话说:
    我是谁,我在哪
    ? 92、谁的心事
    何为言灵?
    曾有记载, 言灵非人非仙,生于天地之间,吸取万物灵气, 从而化作言灵。言灵者,能判生死,定贫贱富贵, 出口无改。不过,寻常言灵从不会轻易下判词,因为每下一句判词,便会折损自身性命, 多说无益。
    只是, 这言灵竟然胆大包天,为了防止性命, 转而挑唆青州百姓以黑眚为祭品, 而他却坐享其成,打乱人间秩序。
    无恶不作者,仅凭供奉便可脱离罪业, 丝毫不影响泼天富贵。好逸恶劳者,仅需日夜诚心祭拜,便可求得一官半职坐享其成。
    世间哪来这样的道理?
    那言灵看身份已被暴露,身体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他早已被踩进了泥污之中,自己却毫不在意一般, 断断续续道:“天不佑我,万物垂败……”
    “天来。”
    只一身, 天边雷声滚滚, 万物都在摇晃。
    “地来!”
    而他们所处的位置也突然开始塌陷, 脚下的山石以诡异的方式开始移动,平地化作高山,丘壑又移为平地,瞬间就将他们二人围在了四面石窟之中,寸步难行。
    楚辞:“你疯了,这是禁术!你究竟得到了什么传承!”
    那言灵却早已听不见了,他癫狂地大笑着,竟然要与他们一起灭亡,当真是失了心智!
    可言灵的第三声已经落了下来:“人来!”
    只此一声,狂风呼啸,所有的白骨都从地上盘旋飞起,盘旋于这言灵的脚下,而他突然开始疯狂大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们是为这东西而来,若没有它,也不会有今天的我,很可惜,它将与我一同入冥府过奈何!你们谁都得不到!”
    楚辞青月在手,从地上暴起,干脆利落地冲了上去。一个惨白的头骨啪的一声飞了过来,她看也不看就踢了出去,一头砸在那言灵头上。
    而谢青寻也立刻充了上去,将他的手臂斩断,那只断臂悠悠荡荡地飘落到了地上,渐渐化作了微弱的烟尘,消失不见了。
    而在他身上,却罕见地出现了微山派才有的术法,这言灵身上,到底遇到过什么事情!为何会用微山派的术法!
    “你怎会用微山派术法?”
    言灵突然一怔,随即他鹰似的眼神狠狠盯住了楚辞,口中却突然道:“恻怆竟何道,存亡任大钧,大运尚且如此,你生于何处,死于何方,你难道真以为,自己就逃得过宿命轮回吗?”
    仅此一句,便叫楚辞心中大震,他究竟还知道些什么,他明显话中有话。听闻言灵识人极准,莫非真叫他看出了自己的身世,那属于书灵身不由己的颠沛一生?
    “你说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他却已经听不见楚辞的话了,那身影越飘越高,脚下的白骨汇聚成风,亡灵漫天飘散,而楚辞却在这白骨阵中与他兵戎相见。
    “我诅咒你,永生永世,都注定困——”
    言灵话音未落,却有一只雁翎枪从天边飞来,直接戳中了他的心肺之处,而尖头上的符咒瞬间就燃了起来,将那言灵烧得彻彻底底,大火四起,将他从头到脚都烧得干净。
    而他眉目冷淡,不管后背上几乎刺破肩胛骨的的骨剑,直直地将那雁翎枪戳得更深一分!
    言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禁术会被这男子轻而易举破解掉,可身体却已经渐渐要化作灰烬,剧痛之中,他怨毒地盯着谢青寻,一字一句道:“你本将心照明月,奈何……”
    可下一刻,那雁翎枪便直接戳穿了他的身体,鲜血顺着火焰蒸腾起来。
    “谢青寻!”
    谢青寻手臂向前一送,眼睛却看向前方的楚辞,对着死不瞑目的言灵,他侧耳轻声道:“若真有诅咒,便将她那一份分与我。”
    对面的女子红衣似火,眼中震惊地看着他的肩膀上的伤口,刚才,正有一只白骨直接刺穿了他的肩胛骨,而他却无动于衷,眼中只将楚辞看得仔细。
    娟秀的眉,微红的脸,额间隐隐约约几缕随性的发丝沾着几滴血丝,惊心动魄的美。
    而他却在这一片火光之中,执着道:“谢青寻从不敬畏鬼神,她定会欢愉一生,圆满知足。”
    若天地在左,他便在右。
    言灵的诅咒若为真的,那请,将她的不幸分与他吧。
    心驰神往之际,落霞山初遇,早就将一笔一划刻在了心扉之中,而他早就痛了许多年,也不介意,再痛。
    更何况,那是属于她的一份苦痛。
    而楚辞却在震惊中看着他在这血雨中淡淡垂眸,随即,缓缓倒下。
    而那双淡漠的眼中却似乎也燃起了熊熊大火,那是……往日曾未有过的热度,一如他的心事,似乎要在此呼之欲出。
    一时间,她的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谢青寻!”
    而漫天悠悠,却有一册书卷从天而降,缓缓盖住了他的脸。
    ……
    哪里在热,又是哪里在痛,他只觉得心肺都快要烧起来了,可肩胛骨却痛极,谢青寻只觉得忽冷忽热,恰如那年冬日,谢家直系男子满门抄斩,女子流放万世窟,沦为官妓。
    而他的父亲却在断头台下痛斥皇帝:“皇帝昏庸,错听谗言,毁我家业!辜负忠臣!”
    周围的百姓却在窃窃私语,窸窸窣窣的,他即便昏昏欲睡,也难以听不见。
    “谢家可真惨啊,怎么会参与谋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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