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丝入结发作得来势汹汹,竟然直接让她昏睡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余令他们现在在何处,楚辞眼前一黑,只想赶紧去找人。
    刚翻身下床,只觉得肩膀有异,楚辞掀开衣服一看,肩膀上的红点已经荡然无存。
    繁丝入结,已经解了。
    是谁有这般本事,竟然可以解了千道宗的奇毒?
    楚辞沉思了片刻,决定先下床看看。环顾四周,似乎是普通农家,墙角还堆着一堆瓜果蔬菜。
    推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安静的小院子。
    院中还有一个略微圆润的大婶正哼着歌在扫地,听到嘎吱一声门响,那大婶惊喜回头。
    大婶圆脸圆眼笑眯眯:“姑娘,你醒啦?谢天谢地,一定是我拜佛求神起了作用,姑娘你有所不知啊,你这三个多月一动都不动的,吓死个人哟,幸亏老简拜托我照顾你,既然拿了钱肯定要办好事的对不对,不是婶子我自夸啊,你看咱这护理手艺是不是不错。我给你说啊,我不仅护理病人拿手,谁家媳妇生了孩子要是顾不过来,也得麻烦婶子我去看看呢……”
    “也不知道姑娘你这是受了什么罪,先是肋骨段,又是中毒的,唉,真是个可怜人啊……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伤啊,也好得差不多了。难为这老简懂些医术,那什么毒啊也给解了,我看他别去刻碑了,快去当个大夫吧!”
    楚辞:……
    还未等楚辞开口,那大婶自己就先叽叽喳喳说了起来,听得楚辞根本插不上一句话。
    大婶忧心忡忡地看着楚辞,指了指嘴道:“姑娘,你怎么不说话,莫非不能说话?”
    “是个哑巴?”
    楚辞刚要开口,却看到院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位白发老头走了进来。
    “既然她醒了,你先回去吧。”
    大婶瞅了那老头一眼,应了一声,慌不择路地溜了。
    看着是挺怕这老头?
    楚辞细细端详了一会他,发现这人神色冷淡,眼神浑浊,眉宇间还隐隐露出几分不耐烦的意味。
    “你是打算看多久?”
    楚辞愣了一愣,恭敬道:“方才听那位大婶说,是您托她照顾我,此等恩情,再下感激不尽,我……”
    还未等她说完,老头就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什么等你回家了再报答,我不吃这一套。”
    随即他左手一指门口的残碑道:“你那日砸坏了我亡妻的墓碑,连累我又要再刻半年,还有这三个月请人来看病的钱,你说说吧,怎么办?”
    楚辞见状,急忙去翻自己的钱包,可钱袋子首饰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就连她头上那根簪子都不见了,楚辞眼前一黑,心想难道自己不会倒霉成这样吧?
    “没钱?”
    楚辞尬笑一声:“有的,有!”
    那老头突然嗤笑了一声,左手一抓,便将楚辞腰上的玉佩给勾去了。
    “这东西看着不错,我拿走了。”
    这什么功夫,隔空取物,竟然将余令给他的那块玉佩都夺走了,那可是他母亲的遗物!
    楚辞:“不行不行不行不行,那个不行!”
    老头冷冷看着她,又举起了另一块玉牌子道:“那这个呢?”
    楚辞抬头一看:那是七言堂的信物!
    “这个也不行,但是我可以凭这个东西去取钱,七言堂您知道吗……”
    老头冷笑一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的东西可真金贵。”
    “女娃年纪挺小,口气倒是挺大。什么七言堂八言堂的,如果靠着这一个牌子就能挣钱,我每天还刻那么多碑干什么?”
    楚辞艰难道:“七言堂真是我的……您看一眼,上面刻着七言堂三个字呢。”
    话音未落,那老头突然暴躁了起来:“闭嘴,聒噪。”
    这人怎么这样,怎么一言不发就凶人。
    楚辞这才发现,他双眼混浊,似乎……看不清楚?
    难怪……那他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身上的玉佩的?看这人虽然眼神不好,但是步履极稳,而从他那探手取物的本事来看,此人应当是个高手。
    这样的人为何会甘愿留在这样的村子里?
    “既然没钱,就在这里待着吧,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走。”
    楚辞:“我真的有钱,您先把玉牌子还给我。”
    “消停点,没钱就给我干活。”
    他不由分说地丢过来一个扫帚:“去,扫地去。”
    楚辞:……
    扫完地是做饭,做完饭是倒水,倒完水是择菜,择完菜是擦桌子……
    于是乎,大病初愈的楚辞就被扣在了南村中。她想过一言不发地溜走,可是那老头似乎是个隐居高手,无论她怎么往出跑,都能被他逮回来。
    不仅七言堂的玉牌子被收走了,连她的宝贝青月都被收走了!楚辞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还是没能将玉牌子要回来,不管她说什么,那个叫简途的老头都不信。
    第二天,从简途家路过的大婶兴致勃勃地探头进来:“哟,这么能干,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简途冷冷一笑:“她叫楚迟迟,脑子不咋好使。”
    大婶大惊小怪地嚷嚷了起来:“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脑子不好使呢,不会是个傻子吧?”
    不会是个傻子吧?
    傻子吧?
    傻子?
    依照这个嗓门的威力,她是傻子的谣言想必已经传遍全村了吧……
    楚辞端庄地微笑道:“您说笑了,我不叫楚迟迟,我叫楚辞。”
    简途撩起眼皮:“楚辞?”
    “嗯,楚辞。”
    简途嗤的一笑:“你叫楚辞,我还叫诗经呢。”
    那大婶笑了笑:“老简当真好运气,这身手艺总算能传下去了。”
    简途淡淡点头:“苗子是个好苗子,就是蠢了点。”
    随即他拍了拍手,丢了一把刻刀过来:“小穷光蛋,算你运气好。”
    楚辞呆滞:“这是干嘛?”
    简途指指院中的石碑道:“从今往后,你就待在这里跟我学刻碑,三个月便能出师。”
    楚辞真的很想哭:“我可以说不吗?”
    简途冷笑道:“不能。”
    “你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替我干点活怎么了?”
    她还应该怎么解释,说什么都不信。说自己有钱不信,说自己叫楚辞也不信,非得把自己扣在这里洗衣做饭劈柴砍树,还得学!刻!碑!
    原来他就是缺个徒弟!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后面可能会修。
    ? 101、互相折磨
    难怪七言堂的玉牌子他都看不上, 难怪楚辞磨破嘴皮子都没用,难怪她认认真真忙前忙后干活也没用!
    原来碰瓷是假,找徒弟继承手艺才是真!
    堂堂微山派弟子去刻碑?
    楚辞绝对不能忍。
    可是即便脑子是这样想的, 白天她还是不得不迫于压力规规矩矩地学刻碑,不过学会学,她就是不好好学。
    简途这老头不给她面子, 将她是个傻子的谣言传出去了,她还听话什么。难道当真规规矩矩窝在南村刻一辈子的墓碑吗?
    一场装疯卖傻的互相折磨开始了。
    夏日正好,适宜刻碑。
    此时已是初夏,因为身体初愈, 楚辞有些畏寒。虽然中午太阳极热, 但是清晨与傍晚还是带了一丝凉意,楚辞索性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呆坐在树荫下, 学, 刻,碑。
    简途嫌弃她一会怕冷一会怕热的毛病,自己端个了小马扎坐在了院中晒着午后的太阳, 让楚辞躲在树荫下捧着萝卜学手艺。
    一把锋利的刻刀丢了过来,简途扬了扬下巴睥睨道:“来,看清楚我这手是怎么操作的,一笔一划都不得马虎, 看好了……”
    话音刚落,简途对着一块平整无字的石碑刻得飞快。没一会功夫, 墓碑上中榜部分的主文已经刻完了一半,上面详细地介绍了逝者的姓名与身份地位, 而下面那些子孙名字还没来得及刻完。
    头顶是毒辣的日光, 连楚辞都觉得晒, 他却一半处在烈日下,一半藏在树荫里。手下的刻刀渐渐握出了汗,而那冰凉的石碑却是凉意渗骨,凉与热的奇妙组合,给这个人身上添上了一丝难言的神秘意味。
    而这个人每日除了刻碑就是守坟,来来回回都是与逝者打交道。而他又站在生者的角度,将许多人的思念与悔恨都一一刻下,留作一块无言的石碑,作为一扇通往阴阳两界的门。
    “会了么?”
    感慨归感慨,该划水时还是要继续划水的,楚辞乖巧摇头,义正言辞道:“我不要用萝卜,我也要在石碑上刻!”
    简途眼睛一瞪:“美得你,我是没让你刻石碑吗,你自己看看,你给我刻坏了多少了,你就先给我用萝卜!”
    楚辞丝毫不觉得羞耻,她飞快道:“这刀我用不顺手,难刻!”
    简途怒看楚辞:“哪里不顺手了?”
    楚辞也回瞪:“哪里都不顺手!”
    简途大喝道:“这刀是我生平用惯了的,怎么会不顺手?要不是你磨磨唧唧,我们至于拖到下午刻吗,是嫌早上太凉了还是晚上太黑了?一天天的就知道睡,睡睡睡!”
    “不许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你给我换把刀就行!”
    简途终于让了一步,提起鼓鼓囊囊的牛皮袋子,将牛皮袋子里的各种刻刀都倒了出来:“说吧,想要哪个?”
    楚辞咧嘴一笑:“你把我那个青月给我就行。”
    原来如此……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呢。
    简途瞥了她一眼:“我给你的话,你就能好好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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