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星殿的承光上神,??最近心情十分糟糕。
    一来,自然是因为凡战事频繁,而且不是好消息。
    息夜君姽婳筹谋久,??平不发难则,如今一旦决意反攻,??便摧枯拉朽势在各洲推进军势,逐一拔除镇星殿设立的据点。
    镇星殿虽有善战师,??但后来承光上神发了方便快捷的一刀切轨道炮,他们便乐得清闲,纷纷留在后方『摸』鱼养老了。
    近百年养尊处优下来,??八块腹肌会被养肥成一块肚腩,如何能与枕戈待旦的魔军相抗?
    更令承光不悦的是,昔日仙魔大战中冲锋陷阵的凡人修士,??这次像约好了一,对他的命令推阻四、百般敷衍,突出一个“啊对对对,??你说的对,反正们不做炮灰”。
    至于身怀一骑当千能的荧『惑』殿赤霄上神,最近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口咬定息夜君并非首恶,仙界真正的心腹大患是魔灾和罗浮君,死活不肯分兵支援。
    如此一来,镇星殿线吃紧,自然也就在情理中了。
    二来,??则是因为仙界灵气流失无从遏制,就好像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大有力不从心、难为继、一泻千里势,??越发激得承光上神心浮气躁,焦烂额。
    他知晓仙界是因建木而成,试图寻天帝商议解法,后者却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不痛不痒地感叹了两句“这些年对清玄和重华放纵过,的确有些难办”,接着便客客气气地劝承光回去休息,不必为灵气流失事烦心。
    因为——
    “如今凡人心浮动,仙界受些影响亦是在所难免。”
    “待八荒群魔并起,为祸人,摇摆不定的凡人便只能向仙界求助。”
    “待四海吏治清平,天下归心,一切自然会恢复原状。”
    “还请老祖宗稍安勿躁,静候佳音。”
    承光上神不解其意,只觉得这个小辈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仙界火烧眉『毛』了,还搁这当谜语人呢?
    天帝:倒也不是想当谜语人,主要是信不过你的智商。如果在告诉你真相,只怕没几天全世界知道了。
    当然,这句话他没说出口,承光也无从看破。
    承光问不出个绪,憋了一肚子无处宣泄的闷火,只好回镇星殿和自家养的『舔』狗们贴贴,从他们天花『乱』坠的彩虹屁中收获成就感,坚信自己才是唯一拯救仙界的希望。
    爱人会变心,同事会翻脸,就连家人也会为财产反目成仇,只有『舔』狗永远爱你!
    只要从指缝漏下一点肉沫分他们,他们就会『舔』你『舔』到地老天荒!
    相比下,他的独生女儿东曦,就没那么符合他的心意了。
    承光与天帝出身略有不同,其父乃是当年参与建成仙界的元老一,“飞升”本是凡帝王,倾尽举国力求仙问道,堪称仙界背后的冤大——不对,提款机——也不对,应该说是赞助商。
    后来建木大功告成,皇室子弟举家搬迁至仙界,成为一代最古老的“神族”。
    被皇族榨干每一滴血『液』、随手抛弃在凡的国民经历了怎的生活,就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仙界落成,皇太子承光还只是个蹒跚学步的幼童,对当年事一知半解,却经清楚记得“是血统高贵的凤子龙孙,与贫贱百姓不同”。
    其后,在父皇与各位宗亲的言传身教下,承光的封建君主意识越发根深蒂固,从此成为一代遗老,踏上了天下人做爹的不归路。
    正因如此,承光凭一己力将种种封建遗毒带到仙界,落地生根,又进一步扩散到他统治的凡地界,其中就包括家天下、嫡庶神教、子福,及不惜一切代价拼男宝。
    然而神族体质早改变,孕育子嗣格艰难,又岂是他想拼就能拼出来的?
    他对东曦这个亲女儿横挑鼻子竖挑眼,反而对魏家这上赶着他做干儿子、干孙子的『舔』狗们宠爱有加,说到底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如今承光诸事不顺,又想起素来懦弱的女儿竟敢胳膊肘往拐,在仙界大事上与他对着干,顿觉气不打一处来,非得寻个理由将教训一番不可。
    恰好就在此,手下有仙官匆匆来报:
    近日太阴殿风正盛,阮轻罗下重手整顿失去重华上神的岁星殿,扣了好几位仙官凭发落,不知如何处置为好?
    承光眉一皱,心道这倒是个天赐良机,当下也不问那些仙官所犯何事、阮轻罗判罚是否妥当,板着脸一拍桌案,霍然长身而起:
    “好啊,他们陷害重华还不够,如今竟连他忠心耿耿的属下也不放过,这是要赶尽杀绝了!”
    “如此恶事,岂能坐视不理?来人,即刻随面见帝君,今日定要与阮轻罗理论个清楚明白,不容再推托塞责!”
    ——此的承光上神,对于“自己是仙界正反两派公用小丑”这一事实,依然一无所知。
    ……
    此的太阴殿——
    “阮仙君,别来无恙。”
    长庚在阮轻罗的办公室兼会客厅里落座,端起茶盏浅抿一口,边回味边抬眼环顾四周,清秀眉眼浮出一抹怀念的笑意。
    “看你这般庶务缠身、案牍劳形,连睡觉也舍不得的模,还真是与当年的烛幽姐一模一啊。”
    “……”
    阮轻罗一双美目眨也不眨地紧盯着面卷宗,目光从密密麻麻的文字飞快扫过,速度堪比人体扫描仪,画面如同量子波动速读广告。
    “烛幽将太阴殿托付,纵不能让它更进一步,至少也必须设法维持,总不好留个烂摊子。”
    “倒是你,长庚。这些年韬光养晦,想来不该只是为了补眠吧?”
    “自然不会。”
    长庚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信手把玩着辫梢那朵白山茶,低垂的眼眸掠过一点锋芒,“不过,眼下还不是候。”
    阮轻罗颔首道:“烛幽的魂魄的确在逐渐恢复,也取回了一部分力量,但与过去相差太远,在还不是助回归神体的机。若要与镇星殿正面冲突,你还需继续查探,寻找有助于神魂复苏法。”
    “慢着,阮仙君。”
    长庚忽然打断道,“们的对手,当真只有镇星殿吗?”
    阮轻罗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
    就在此,办公室大应声打,太阴殿仙官杨箐疾步而入,面向阮轻罗和长庚利落地一拱手:
    “阮仙君,长庚上神。暮雪尘和洛湘从凡回来了,两人平安无事。”
    “不过,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几位不速客……”
    阮轻罗察觉欲言又止的模,不禁蹙眉道:“怎么,莫非是承光上神来兴师问罪,恰好在口与雪尘撞上,两拨人打起来了?若是如此,不必特地来问,帮着雪尘将他们揍一顿就是了,自有办法掩饰过去。”
    杨箐摇道:“不,承光上神的确有意来问罪,但他先去了一趟灵霄宫,看来是要向天帝告状。”
    “此刻太阴殿口的‘客人’,自称是——”
    ……
    承光上神软硬兼施,说服天帝与自己一同往太阴殿问罪,经是半个辰后的事情了。
    天帝拿承光当狗用,本就只盼着他老老实实叼个飞盘、钻个火圈,不想耗费太与狗培养感情,奈何这条狗嗓太大,偶尔还是要丢他一两块骨堵嘴,免得生事端。
    其实天帝心里再清楚不过,阮轻罗恪尽职守、赏罚分明,亲自下令拘捕的仙官,想必是一个比一个刑,个个很有判,根本没有徒手翻盘的可能。
    他在心中暗叹口气,觉得自己这一趟跑得很不值当。
    殊不知他们抵达太阴殿后,却得知阮轻罗和东曦应长庚邀去了太白殿,场只留下一座空城,几个值班仙官与他们大眼瞪小眼,问什么回“亲,这个们不好回答呢!”“亲,这个们会帮您反映的呢!”“亲,这个要等们领导指示呢!”,险些把承光活活『逼』出高血压。
    他一通王八拳打在棉花上,伤害值爆出一串0,无计可施下,只好强忍怒火赶往太白殿。
    然而在太白殿口,天帝倒是没受刁难,承光却再次遭遇了一番冗长的推诿、扯皮、等待领导指示,最后好不容易进了,他额角的青筋经爆成蜘蛛网了。
    什么?你说镇星殿本来也是这么办事的?
    要求别人和要求自己,这怎么能一呢!
    承光上神蓄了满满管怒气槽,只待一见到阮轻罗,就要劈盖脑地怒斥一通,先从气势上压过一。
    然而,在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度假区中等候他的,并不只是一个阮轻罗,甚至也不光是东曦和长庚。
    “……赤霄?你怎么回来了?”
    承光一脸匪夷所思地打量着这位女将军——赤霄上神身高一米九五,肌肉分量和艾光有一拼,放到代就是妥妥的女篮女排运动员,承光不得不仰起自己老树根一的脖子,才能勉强与对视。
    赤霄披着一身沉甸甸的黑铁铠甲,面容也像黑铁一沉稳冷肃,无波无澜地扫了承光和天帝一眼,不卑不亢地口道:
    “没什么。镇守魔界封印数千年,如今不过是在凡到些风声,对这份工作有了几分疑问,想来找帝君问个明白罢了。”
    “???”
    承光得一雾水,天帝游刃有余的笑容却在一瞬僵硬了。
    但这僵硬也只是一瞬,他立刻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和狰狞,换上那张人畜无害的和事佬面孔,将舞台留承光这个资深小丑尽情表。
    承光也十分配合,立刻咄咄『逼』人地冲着阮轻罗道:
    “阮仙君,说你接连扣下岁星殿四位仙官,有意将他们治罪?”
    阮轻罗一口承认:“正是。承光上神有何见教?”
    承光冷笑道:“你与重华关系不睦,仙界人尽皆知。如今你刻意针对他旧部下手,焉知不是罗织罪状,公报私仇?”
    阮轻罗故作讶异地睁大眼睛:“承光上神,你怎会这想?莫非是亲自动手干过,所才如此熟练?”
    不等承光回答,又一口气接下去道:
    “重华为情所『迷』,犯下滔天大罪,揭发他只为扞卫天律尊严,何来‘私仇’说?”
    “他手下这些仙官,若是尽忠尽职、遵纪守法辈,自当好生安抚,善加重用,断不会有贬抑举。”
    “不过,若他们和重华一,玩忽职守、权谋私,将事关天下苍生的仙官位当作儿戏——”
    阮轻罗顿了一顿,承光留出一点酝酿愤怒的空,然后轻扬袍袖,将记录岁星殿几名仙官罪状的案卷抛向空中,在天幕上投影出一行行清晰可辨的文字。
    “譬如说这一位,天象司吴仙官,为了帮助自家子孙拥护的皇嗣夺嫡,擅自伪造‘祥瑞兆’,导致国内几方势力的矛盾愈演愈烈,最后演变为流血冲突。”
    “再说这一位,草木司庄仙官,也是为了自家子孙出,竟让子孙仇家名下的百亩灵『药』田一夜枯萎……真是的,用这种手段报复,他不觉得自己很土吗?”
    “还有,水利司王仙官——”
    “够了!”
    承光上神恼羞成怒,萦绕周身的浓厚灵力骤然化为激流,山呼海啸般直奔阮轻罗而去。
    从一始,他就没打算与阮轻罗好好讲道理。
    太阴殿得理不饶人,气焰嚣张到如此地步,他早就该凭实力从们上狠狠碾过去,教们认清自己的斤两。
    然而——
    “哎唷。本座可来晚了,好生热闹。”
    似曾相识的声音,如同午夜梦回,最令他忌惮的“那个人”一次次敲响他窗棂,轻吐出追魂索命的低语。
    承光上神使足八成力、打定主意要让阮轻罗躺上一个月的大招,又一次打在了一面棉花似的护盾上,爆出一连串触目惊心的“伤害0”。
    “……”
    “那个人”便如一道缥缈不定的幻影,悄无声息浮在阮轻罗面,手撑一把描着灼灼桃花的纸伞,伞面轻轻一旋,便轻描淡写地挡住了承光上神一击,也遮住了漫天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花雨。
    侧转面孔,冷冷向承光和他身后的天帝望去,气质凛冽,容『色』清寒,浑身透着冰雪般彻骨的寒意。
    事实上,身后也的确有风雪呼啸,每踏出一步,足底便凝结出朵朵小巧玲珑的冰莲,又被平稳而坚定的步伐踏碎,化为无数钻石般细碎的星尘。
    还有——
    不知为何,脖子上裹着一团鲜艳的桃粉『色』皮『毛』,乍一看会为是整只狐狸做成的皮草,再一看才发那就是只狐狸,狐狸尾巴从肩软绵绵地垂下来,狐狸脑袋紧贴着面颊,狐狸眼睛幸福地眯成了两条细线。
    “你、是……”
    不等承光反应过来,只见在场太阴殿仙官迅速整队,在这凭空出的女子面排成两条长列,纷纷跪——不对,他们没有跪倒,反而站得更直了,还将右手举至与太阳『穴』齐平,行了一个承光看不懂的礼。
    然后,他们洪钟般的嗓齐声道:
    “恭迎烛幽上神归位!!!”
    “…………”
    面对此情此景,聂昭有一瞬的沉默。
    因为眼这一幕,实在是太像“年期到,恭迎龙王归位”了。
    按照剧本,在是不是应该吊起一边嘴角,『露』出龙王招牌式的邪魅歪嘴微笑?
    ……不,还是算了。
    依照的『性』格,原本不打算如此高调回归,只是黎幽再坚持,他们才借用太白殿场地,让暮雪尘配合铺冰路、吹雪花,雪橇傻在山丘后撒花瓣,装了这么一个惊天动地、香飘十里的x。
    对了,最适合的回归方式,果然还是——
    “阮仙君。”
    聂昭看也没看承光一眼,平心静气地转向阮轻罗道,“方才你说到哪里?那位王仙官犯了什么事?既然回来了,此事便该由定夺,不能再将工作压在你上了。”
    “是。”
    阮轻罗立刻会意,公事公办地一拱手,“水利司王仙官为了追求凡女子,擅自调动巽洲六条大小水脉,为打造了一座天池,导致各地干旱频发。水利司掌事仙君与他交好,发后只是口申斥一番,并未将此事报至太阴殿。”
    聂昭一手慢悠悠撸着狐狸脑袋,若有所悟地点了点。
    “哦,是吗?那他可真是挺6的。传令下去,水利司掌事仙君知情不报,监管失职,记大过一次。”
    “至于王仙官,他这么喜欢公器私用,看也不用做什么公仆了,打发去凡挖运河吧。本事不大戏还,人民群众不需要这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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