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瑶的话就是在威胁,但她还真威胁对了。
    何思思下意识地控制着自己抽泣的声音,生怕从王瑶嘴里蹦出更难听的话。
    可是,她全情投入地哭了这么久,抽泣根本就控制不住。
    反而在刻意控制之下,一抽一抽的,不经意间发出的声音更加突兀。
    更要命的是,何思思发现王瑶在看着自己。
    这一刻,三十五岁的何思思,好像回到了孩童时代。
    那时她在超市里撒泼打滚要买一个玩具,母亲无奈之下,给她买了,然后回到家,抄起衣架狠狠地揍了她一顿。
    一边揍还一边警告威胁不准哭,可是抽泣哪里止得住啊,于是被揍得更狠了。
    现在王瑶这双平静的眼神,像极了自己的妈妈,何思思恐惧、委屈,还有些崩溃,像是打嗝一样,不时地身体抽动一下,发出哼声。
    好在王瑶没有借题发挥,不再看着何思思,移开了视线,说道:“抱歉大家,我没管理住自己的情绪,向大家道歉。”
    沉默!
    包括李亦在内,全在沉默。
    在这沉默的瞬间,只有何思思控制不住的,倔犟的哼声,有些可怜。
    那些对王瑶心里有意见,想要镜头的浪姐,也不敢出声了。
    生怕杀疯了的王瑶,将矛头转到她们的身上。
    梁晓云不自觉地看了看林静,又看了看容雅妮,喉头滚动,吞咽了一下唾沫。
    幸好,幸好,林静和容雅妮没有这么疯。
    不然被人在节目里这么指着鼻子骂,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咱们先休息一下吧,姐姐们也都平复一下情绪。”李亦的声音比往日里都还要温和几分。
    到了宣布投票结果的环节,现在这个气氛,显然不太合适。
    李亦又道:“工作人员呢,趁这个休息时间,修一下大屏幕吧!”
    屏幕自然没有坏,但做事就要做全套,刚刚他在监控室里,和王怀忠都商量好了。
    不过商量的是,宣布完结果再修好,他手里多了五份投票结果的名单,分别给五个组的姐姐传阅。
    现在短暂的休息时间,不太好将大屏幕修好,还是那句话,做戏做全套,认真对待!
    李亦特意在休息大厅的门口等候,告知两个过来修大屏幕的节目编导,先别修好。
    大家都是自己人,自然是心照不宣。
    这两位编导平时都是专注于幕后,不像负责艺人统筹的小张编导,被浪姐们熟知,此时还带着口罩呢,所以不怕穿帮。
    休息大厅内,两位编导搬了张人字梯在装模作样的修大屏幕。
    浪姐们也在窃窃私语,都在刻意地控制着声音,显得气氛多少有点奇怪。
    何思思旁边是同组的许清和柳有珍在安慰她。
    而王瑶旁边,也有韩璐和陈前背在陪她说话,甚至林静也凑了过来。
    李亦则是充分发挥妇联主任的职责,不做裁判,也不定责,就是两边都关心了一下。
    他过来王瑶这边的时候,正好听到林静笑着吐槽:“王瑶你比我勇敢,我最终还是忍住了。”
    王瑶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李亦为了节目效果,则是接住林静的话茬,用调侃的语气说:“静姐,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林静也是会搞节目效果的,连忙捂住了嘴巴。
    虽然不知道林静是故意为之,还是真情流露,但不得不说,怪不得她能在娱乐圈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呢。
    李亦都可以预见到,王瑶这一通发飙,肯定会惹来争议,但支持、喜欢她的观众只会更多。
    在借着这一波浪姐撕逼烈度升级的热度,火出圈都很有可能。
    现在的互联网,平日里克制着自己的网友们,就很喜欢王瑶这种网络嘴替。
    林静这一句话,估计也能蹭到不少好感。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李亦起身走向两位编导,问:“大屏幕修好了吗?”
    一位编导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水,苦恼道:“没有呢,应该是接线坏了,现在这么晚,也没有配件替换了。”
    “那不着急,明天再说吧。”李亦当即挥挥手,让两位编导走人。
    而后,他面向浪姐们,清了清嗓子道:“这一档节目的录制,对姐姐们是一趟旅程,也是一次挑战。”
    “在途中发生争执,甚至是争吵,都很正常。”
    “因为姐姐们投入了专注,全心全意地对待这次旅程和挑战,不止是将之当成一档综艺那么简单。”
    “这一趟旅程还很长,我希望姐姐们能够放下芥蒂,迎接下一次的乘风破浪。”
    浪姐们没什么声音回应,也没人鼓掌,但李亦的分量摆着,她们的表情倒是都很专注。
    无论是王瑶,还是眼睛仍旧浮肿的何思思亦是如此。
    一番话算是给今晚的闹剧写下了一个句号,李亦将手里投票结果的名单分发下去。
    “大屏幕坏了,也懒得换房间了,大家传阅一下吧。”李亦说着,也宣布了两位即将离开节目的姐姐——
    许清组的柳有珍,以及林静组的梁晓云。
    很多姐姐都没来得及看投票结果呢,两个淘汰组的成员,没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是松了口气。
    然而这时,被王瑶的爆发镇住,装死了很久的梁晓云爆发了。
    “我都说了,不管最终结果怎么样,唱c位的人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淘汰!”梁晓云喊的很大声。
    然后,喊完就哭了
    又来?
    所有人都望了过去,在大家的脑袋上,仿佛能看到成片的“?”。
    不过梁晓云不像何思思那样嚎啕大哭,只是眼睛红润而已。
    她口齿清晰地说:“亦哥儿,这根本不公平,我们这首歌本来就不平衡,出彩的地方就开头和副歌,其他地方本来就很难拿高分。”
    不知道是不是从王瑶那里得来的灵感,这次梁晓云的发言还算是聪明了一点,只针对自己这一组的情况。
    梁晓云的话,还是让不少浪姐深有同感的。
    从一公和二公的情况看来,确实还没淘汰过唱c位的人。至于能够唱c位的姐姐,本身就是实力比较不错,也比较合适。
    她们当然清楚,但是她们又不是利益既得者,选择性地就忽略了这一点。
    况且,还有何思思这么一个例子!
    浪姐们一公和二公排练的时间都很紧,虽然有时候会串一下其他组的宿舍门,也会聊聊天什么的,但她们没那么多时间了解其他组的情况。
    而今晚,王瑶一通发飙,其他姐姐也是知道了,何思思得位不正!
    最重要的是,这次何思思在二十七位浪姐当中,排名第二十一位,同组排名倒数第二!
    她可是演唱整首歌最出彩的地方啊,居然还会排在同组的倒数第二?
    虽然不是所有唱c位的,都是同组第一,但也没出现过何思思这种情况啊!
    这不止说明了何思思的演唱很糟糕,也恰恰证实了梁晓云的话。
    何思思看到自己排在同组倒数第二的时候,心跳都慢了一拍,又看到梁晓云哭喊着不公平,她有一种天塌的感觉。
    其他姐姐知道她是例子,她自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何思思十分害怕,话题继续下去,会扯到自己的身上。
    ‘林静,你的队员,你赶紧骂她啊!!!’何思思在心里疯狂咆哮。
    可惜,已经不在自己组那边坐着的林静,像是没听到一般,毫无反应。
    何思思甚至在心里祈祷,王瑶会对这个话题非常敏感,又站出来疯狂输出。
    王瑶此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对事不对人,还是对人不对事。
    她还有话想说,还有气没撒,但不想管别的组的事情。
    对梁晓云的话,李亦则是耐心解释:“晓云姐,我再跟你说一下观众投票的规则,在此前,节目组就跟观众说过,需要多方面综合考虑投票。
    观众也不会因为某位浪姐是c位,就将票全都投给她,更多的是看演出效果。
    就像一公的清姐,她可不是c位,全靠着出色的发挥,拿到了排名第二的好成绩。”
    这番解释有理有据,梁晓云本来脑子就不太好使,现在则是更加说不出话来了。
    但是,有其他感到兔死狐悲的浪姐帮忙发声了。
    “亦哥儿,清姐那次只是个例吧,大多数情况之下,确实是唱c位的姐姐没有被淘汰的风险啊!”
    “对啊,对啊,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赛制更加公平一点。”
    “亦哥儿,一首歌无论再如何改变,总是不可能所有人都平等的出彩啊!”
    “.”
    这些发声的姐姐,大多都是舞台水平比较薄弱的,她们有了危机感。
    当然,也有一些舞台实力不错,但没什么独立思考,容易跟着别人节奏走的姐姐——
    浪姐也不全是明争暗斗、勾心斗角,有的浪姐关系真的处得还行,她们也是真的共情自己“弱小的姐妹”。
    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李亦都觉得她们有些失心疯了。
    不是说她们分不清大小王,质疑节目组,而是逻辑都扔掉了,只顾着达到自己的目的。
    还是那句话,让你唱c位你能唱吗?
    根本唱不了知道吗?
    非要我把话说的直白是吧.李亦正想出声——
    得到其他浪姐支援的梁晓云,可能是从她们的话里得到了提示,忙不迭地说道:“亦哥儿,你看到了吗,这次思思姐排在了第二十一名,同组的倒数第二。如果她唱的不是c位,可能票数都还没有珍姐高。”
    不是,你什么意思呢?
    何思思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抱歉思思姐,我不是在针对你,我只是”梁晓云甚至连一句完整的理由都给不出。
    不过她也不在乎了,反正她都要被淘汰了,还担心那么多干嘛?
    一些刚刚声援梁晓云的浪姐,拽紧的拳头也是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们怎么会没想到何思思这个例子?
    只不过她们又没有被淘汰,顾忌着不说罢了。
    先是被王瑶骂不要脸,梁晓云又补了一刀,何思思的大脑真的转不过来了,也累了,委屈巴巴地绷着脸不说话。
    “不不不,你举思思姐的例子不对,我们需要从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这恰好说明了,即便思思姐唱的是c位,但因为发挥不好,又或者是不合适,观众也还是不会给她投票的。”
    李亦跟她玩起了逻辑,还反问道:“你说对不对?”
    “对,不对!”梁晓云懵了,语无伦次地回复。
    何思思更懵,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
    盘逻辑就盘逻辑,干嘛非要将我拉出鞭尸?
    李亦没有继续追问脑子不够用的梁晓云,向浪姐们环视一圈,道:“讨论这个话题其实没什么意义,因为c位也不是靠运气得来的,姐姐们也清楚,每次选完曲,c位的竞争总是很激烈。”
    “不过我可以做出保证,后面的公开舞台,我会让节目组更加强调投票规则,让观众对c位有更高的要求。”
    “正好也借此机会,公布一个新规则。”
    “每次选完曲,节目组会给时间姐姐们自行协商分词,但二十四小时没达到这个目的,只要有一个姐姐反对,就采取导师团队投票的方式来进行分配。”
    “这种方式更加公平,大家以后也不会说c位有没有优势了,因为这些都是竞争得来的。”
    这个新规则,是二公前林静组闹了这么久,李亦和王怀忠就决定了的。
    浪姐们听了有人欢喜有人愁,比如何思思,此时就觉得自己一直舔的清姐不香了。
    李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然也没人出来反对。
    梁晓云哑口无言,更令她伤心的是,她要被淘汰了,却没人来安慰她——
    完了,我也成小丑了。
    这时,沉默良久的王瑶再次出声了。
    “亦哥儿,我想提个建议。”
    “你说。”
    “淘汰的规则可不可以改成同组投票?因为像有珍姐,她已经做到了最好了,她不应该被淘汰的。”
    王瑶又看向何思思,平静道:“如果可以,我投何思思一票。”
    她很平静,却又全是情绪。
    何思思又想哭了。
    到底有完没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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