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栾昇惊喜,她又施施然道:“隔壁的床榻那么多,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栾昇泄气,不敢再开口。他心中暗叹一声,哪怕是夫妻之事,也得循序渐进地来,不能得寸进尺。
    用完膳不久,栾昇正在给孟岚的手伤换药时,谢御风带着人马到了小院中,进门面圣。
    得了应允进了屋,谢御风见孟岚也在,心下还有些犯嘀咕,陛下真是事事都不避着娘娘。
    他也不耽误,屏退了其余人等,郑重禀告栾昇和孟岚:“陛下,娘娘,您二位昨日安排的事臣亲自去查了,据邢掌柜的娘子所说,她姐姐确在云南,未出阁时唤作周秀娘,未取正经名字,故而名讳不明,如今身份也难确认。贸然去查户籍名帖怕打草惊蛇,所以臣特来回禀陛下和娘娘。”
    西北大营的将军去查云南地界上的事儿多有不便,知道邢掌柜的姨姐确在云南已经足够,之后的事,便用不着谢御风了。
    栾昇颔首道:“朕知道了,你安排人看好邢掌柜的妻儿,巡视好边境即可,此事你先不用管了,朕自有安排。”
    待谢御风离开后,孟岚看了眼给自己换绷带的栾昇,若有所思:“邢掌柜行商,妻子和姨姐多半也是商户女子,这种身份通常做不了勋贵人家的正妻和贵妾的,我猜测,周秀娘多半是哪位勋贵的妾室,须得每年用邢掌柜的好皮货讨好其他女眷。”
    孟岚说的极有条理,但栾昇听了却不畅快,士农工商,长久以来商者地位确实极低,要不是因这一点,孟岚有大把适龄郎君可挑,也轮不上自己捡漏了。
    第67章 进宫 迎回皇后,栾昇免赋
    孟岚瞧他薄唇紧抿, 眼里似有薄薄怒意,纳闷道:“我怎地你了?为何是这副表情。”
    “自然不是你的缘由。”栾昇伸出一只手来,轻抚孟岚受伤那只手的手腕:“只是有些烦躁罢了。按理说, 全天下的百姓皆是朕的子民, 可是他们却被分成三六九等, 毫无缘由地给人分出高低贵贱来。”
    他话里的意思, 孟岚自然明白。身为太子,却幼失怙恃, 在民间流落多年,见惯人情冷暖,也看透了所谓勋贵们被金玉装潢的肮脏内心。
    兴许在栾昇心里, 那些路边的乞丐都要比一些勋贵侯爵来得干净体面。
    不过能让他说出这些话的, 还是因为自己刚刚说的那句商户女子吧,毕竟自己也是商户女子, 最了解周秀娘处境。
    孟岚用另外一只未受伤的柔荑抚摸上栾昇的,宽慰道:“人不分高低贵贱, 而人的看法却分。要改变人们的看法,任重道远。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说完,她轻笑出声,打趣道:“我也是商户女子, 照这么说来,你已经身体力行的改变人们的看法了。”
    她说的轻轻松松的,可也知道, 栾昇要迎她回家, 并不容易,不知道其中还得遇见多少阻挠,挨多少骂呢。
    栾昇回握住她的手, 坚定道:“你是我的发妻,要是有人说你闲话,那也是说我闲话。连自己娘子都护不住的男人,凭什么当皇帝。你自自在在的做你想做的事,多少大臣的见识还不如你呢,到时候要真的有人不长眼睛,不用搭理。”
    “我知道的。”她靠真金白银支持的夫君,自然的要老老实实给她撑腰的,要是真因为别人的看法就对她有偏见,也不会千里迢迢陪她呆在北地,又亲自去鞑靼救她了。
    “士农工商确有合理之处,但不合理之处更多,在我看来,人为的将工商地位降低,反而不利于民生。”
    说到此处,栾昇微蹙眉头:“都说要藏富于民,可古往今来,没见过哪些农民是靠种植田地富裕的。我大邺朝多半百姓都是农民,他们日日在土里辛苦刨食,我又岂能安然自得。”
    孟岚听他这么说,思索良久,开口道:“我有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想着能不能对你有点帮助。”
    看栾昇眼睛亮亮地盯着她,孟岚才继续道:“为何一直重农抑商,是因为怕商人为利润哄抬粮价,伤了百姓。若是将粮食等作物像盐巴铁器一样严加管理,都由朝廷管制,以固定价位收购粮食,多少能让农民少了担忧之心。”
    闻言,栾昇叹了口气:“你的想法很好,可是想要施行起来谈何容易,就拿盐来说,朝廷一直管着,可成效甚微,多少贫苦百姓吃不起它。要是真的将粮食同盐巴一样管起来,怕是到下面去就会变了味,吃不到粮,百姓们会更有怨言。”
    孟岚道:“说到底,还是没有足够的财力和靠谱的人力。”
    “没错,朝廷靠征税维持运转,最重要的税就在这粮食里。所以管制粮食不能单单为了百姓民生,还得要赚银子。”这才是最为矛盾之处。
    “赚银子?这不是我最擅长的事儿吗?”孟岚若有所思。
    栾昇说的孟岚先前倒是想过,虽然她是商人,未曾种过田地,可她也有不少田庄,每年要通过田庄给朝廷上交粮食,佃户们交上来的粮食,自己留些,交给朝廷一些,便所剩无几了。
    怎么才能让佃户们都能有足够的粮食吃饭,还能因粮食而有余钱,同时让朝廷能有进账呢。
    孟岚不自觉地紧皱眉头,细细思索起来。
    栾昇看了心疼,用手抚平她眉间褶皱:“行了,知道你擅长赚银子,朕的产业都是你和霄鸾的,想怎么挣就怎么挣。先别想这些了,咱们再歇息一日,明天便往汴京去吧。”
    他的产业不就是整个天下吗,孟岚乐了,不过听了他后半句话还有隐有担忧:“这就走吗?乌古斯要是来犯北地该如何是好。”
    “谢御风是干什么吃的。”栾昇冷哼一声:“放心,断了他的火药火器,又将他的皇宫烧了,他现下比谁都急,估计暂时也没那个心思来犯北地。”
    “什么?把他皇宫烧了?那可是在鞑靼啊!”
    他竟然跑去鞑靼把人家老巢给烧了,这得多危险啊,能全须全尾从鞑靼回西北都护府真是不容易。
    孟岚一阵后怕,赶忙叮咛面前的男子:“日后千万不要鲁莽行事,任何时候,保全自己都最为重要。”
    “知道了。”栾昇很享受她的叮咛,这说明了自家娘子在关心自己。
    说着,栾昇灵光一闪,试探道:“岚儿,鞑靼太冷,我都被冻着了。晚上我可以在暖暖的被窝里睡吗?”
    又来。孟岚无奈,但是也心疼他那么辛苦的营救自己,终于松了口道:“行吧,但是你须得安安分分的。”
    “我一定安分!你放心!”栾昇扬起眉毛,明明是顶俊的玉容,却看起来有些小人得志。
    没错!就是小人得志,笑得活像偷了腥的猫,让孟岚对自己刚刚的回答有了一丝后悔。
    是夜,栾昇早早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香喷喷的,还特意把霄鸾的摇摇床摆在床头,把霄鸾抱了进去。他这么做是想提醒一下孟岚,夜里应该让霄鸾回到她原本睡觉的地方去。
    栾昇提前躺在被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叹着,果然还是娘子的被褥香,哪怕他用了熏香,却比不上娘子体香的万分之一醉人。
    霄鸾在摇摇床里站着晃来晃去,好奇地望着躺在被子里的爹爹,不明白爹爹为什么这么早就要休息了,她还没犯困呢。
    栾昇享受了一会儿又香又暖的被褥,就听见孟岚从净房中出来了。
    他急忙起身,将被褥微微掀开,漏出自己健壮的胸膛来,期待孟岚能一眼就沉迷在自己的美色里。
    可孟岚眼睛都没瞄到他,只在霄鸾的摇摇床边站着逗了女儿一会儿,便坐在梳妆镜前去通发了。
    露着胸膛多少有些凉意,可栾昇看着娘子曼妙的背影,就觉得热血沸腾,丝毫不觉得冷。
    过了许久,孟岚终于舍得起身,她走到榻前,分了个平静无波的眼神给栾昇,随后抱起霄鸾,将她放在了栾昇的怀里。
    霄鸾呵呵笑着,揪着栾昇紧实的肌肉,似乎又找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
    怎么还是把这小冤家抱到床上来了。
    栾昇有些郁闷,随口便说了出来。
    孟岚要去吹熄烛火,便走边回应他道:“往日里,霄鸾一直都是同我睡在一起的。”
    “才不是!明明就是霄鸾睡在摇摇床里,你一个人睡床榻上。”他在屋顶偷看时,看的清清楚楚,别想糊弄他!
    孟岚吹熄烛火的动作一顿,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栾昇:“你是怎么知道的?”
    昏黄的烛光映衬着她娇媚的容颜,火光似乎在她白嫩的面颊上跳跃,此时本应呈现出一种旖旎之风,却被孟岚的神色生生冻住了。
    栾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漏了嘴,就差把他偷看过四个字写在自己的脸上了。
    还好他反应快,急忙道:“我看见霄鸾睡在摇摇床里啊,白日都那么睡,晚上定然也是霄鸾一人睡着的。”
    说完,栾昇心中暗自长出了一口气,赞叹自己的随机应变,圆的不错!
    孟岚这才又吹熄了烛火,慢吞吞地上床来,躺在了霄鸾的另一旁。
    栾昇想伸出自己有力的臂膊去搂住自家娘子,可惜霄鸾快一岁了,脑袋也不小,横在他与娘子之间。哪怕他自诩英勇,也是绝计做不到跨过女儿搂到娘子的。
    罢了罢了,怎么说也比昨日好上太多了,至少能看着娘子的娇颜,闻着她身上的芬芳入睡,不比一个人冷炕冷灶来得快活!
    尽管还有些遗憾,但栾昇还是快快活活地睡了,同娘子睡在一张床上,做梦都要甜些。
    如果不是半夜里霄鸾尿了的话。
    栾昇睡得香甜,正在做同孟岚亲亲热热的美梦时,猛地发觉自己的里衣湿了一片。
    最初还以为是自己在梦中的幻觉,可那湿意越阔越大,而自己胸口也像被石头压住一般,有些沉的喘不过来气时,栾昇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迷迷糊糊地伸手一摸,赫然摸到了一个圆咕隆咚的大脑袋,正横在自己的胸口呢。
    栾昇清醒过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合着是霄鸾在自己爹爹的宽广胸膛上睡得香甜,便把这胸膛也当恭桶了呢!
    栾昇不忍心叫醒熟睡的孟岚,只得自己轻手轻脚的起身,摸着黑给霄鸾换了衣服和尿布,又把自己身上清理干净。
    还好他醒来的及时,霄鸾只把爹爹胸膛的衣衫弄湿了,不然还得换被褥,必然会吵醒孟岚。
    当栾昇把收拾干净的女儿重新放进被子里,自己也打算躺下休息时,恰好看见了自家娘子带着睡意的迷蒙杏眼,正半睁不睁地望着自己。
    见着栾昇发现自己在看他,孟岚出声道:“将她放在摇摇床里吧。你也快些休息,别着凉了。”
    其实在栾昇起身时孟岚就醒了,只是她不想起来,就想看看栾昇会怎么处理这事。
    还好,栾昇虽然从未带过孩子,但是非常有耐心,给女儿擦小屁股时也很温柔,女儿都没怎么醒过来。
    她应当,还算是嫁对了人吧。
    闻言,栾昇脑海里瞬间清明起来,要是他没听错的话,他似乎是得到了准许,可以直接同自家娘子睡在一处了?
    栾昇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狂喜,轻声应了,悄无声息地钻到了被子里,同孟岚挨着。
    他试探着伸出臂膊,想去搂娘子的纤腰。可孟岚居然先他一步,将玉臂横在了自己的胸膛上,樱唇中嘟哝道:“快些休息吧,我困倦了。”
    听娘子说困倦了,栾昇也不再想些有的没的,只温柔的将她纳入怀中,轻声哄道:“睡吧睡吧。”
    这是栾昇两年以来,睡得最香甜的一天。
    清晨醒来时,栾昇闭着眼睛,要拿下巴去蹭自己怀里的暖玉温香,谁知什么也没蹭到。
    栾昇登时一激灵,清醒了过来,拿手去摸身旁床榻,好在还带着些温热,想来身旁一定是睡过人的,昨夜短暂的温存,并不是他的幻想。
    他躺在床榻上,鼻尖漂浮着淡淡的女儿香,掌下是娘子睡过的被褥,竟有些不想起身。
    直到孟岚进来,嫌弃地叫他起来:“不是说今日便要回汴京吗?怎地现在都不起,到底还走不走了。”
    栾昇一拍脑袋,昨夜实在太舒畅了,他居然忘了这事!急忙应道:“起起起!我马上就起!”
    “快些!霄鸾都比你起的早!”孟岚又瞪了他一眼,转身出了内室。
    待栾昇收拾好出屋,孟岚已经抱着霄鸾,指挥着侍从和丫鬟们把要带的东西往马车上搬了,没注意到他。
    他其他的地方已经收拾好了,就是腰带还未系。
    当栾昇一手接过女儿,一手将腰带举到孟岚面前时,孟岚还有些发愣,不知他要干嘛。
    “帮我系。”她一直帮自己系腰带的,尽管已经两年没有系过了。
    “怎么?都这么大人了,还不会系吗?”嘴上这么说着,但孟岚还是接过腰带,低下头,给他系了起来。
    孟岚一只手有伤,得栾昇拉着腰带一端,她另外一只手也时不时得从栾昇的手上划过。
    滑嫩的指尖略过,栾昇舒爽不已,面上也带了笑意,这笑意甚至在对着他的侍从们时,也未曾消散。
    西北都护府离汴京很有些时日,但一家三口聚在一起,时间过得飞快。
    栾昇哄哄娘子,逗逗女儿,再同娘子说说两人的商行进项,给女儿喂喂辅食讲讲故事,路上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因着栾昇和孟岚提前去了信到嵩阳,孟老爷和孟夫人也知道了栾昇千里寻妻,从鞑靼人手里救回女儿的事,他们万事以女儿为主,见女儿受了感动要同女婿回来,自然也是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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