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董老先生回b市,出席我和你的婚礼。”
    “……”@#¥%……
    她灿烂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目瞪狗呆盯着那张面色平静的俊脸,整个人在风中凌乱——居、然……连见家长这一条都直接略过了吗?出席婚礼……我勒个去,are you kidding me?她爷爷的心理阴影面积估计只能用+∞来表示了。
    眠眠着实震惊了,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一个画面:爷爷一脸茫然地被几个凶神恶煞的eo佣兵架着走,然后其中一人冷冰冰地朝他道:“董老先生,您好。我们的老板准备近期和您的孙女董眠眠完婚,他希望您能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出席婚礼。”
    ……
    她扶额,深吸了好几口,勉强将内心的狂躁按捺下去。然后,抬头,露出雪白的八颗小牙齿,微笑,“老大果然对自己充满信心。你就那么肯定爷爷一定对你满意,一定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轻微的一声金属碰撞声响起,陆简苍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拿起毛巾揩拭嘴唇,神色仍旧淡淡的,“你爷爷不会不同意。”
    “……什么?”她晶亮的眼睛眸光微动。
    陆简苍黑眸微抬,直视着她,一双黑如墨染的眼眸镶嵌在冷峻沉静的脸庞上,目光无比的锐利清明,似乎能穿透人心,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温和,“我们的婚约,没有人比董老先生更清楚。”
    又是婚约……她皱了皱眉。
    这已经是她第无数次从他嘴里听见“婚约”这两个字了,从他们相识之初,他就不停地强调他是她未婚夫的事实,然而从来都是只言片语,没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具体告诉过她。
    眠眠后来也无数次地思考过,她想,既然是婚约,那就一定是上一辈,或者更早的一辈定下的东西,陆简苍不告诉她具体实情的原因,或许有两个。一:具体情况,陆简苍也不清楚。二:陆简苍认为,对她来说,比起他自己,还是她爷爷的话更具有说服力。
    而从种种迹象看来,董眠眠认为,第二个原因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她脑子里飞快地琢磨着,埋下头,用勺子舀了点汤送到唇边。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可纠结的。如今,他们是两情相悦,并不存在最开始的强迫局面,所以婚约究竟是怎么回事,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而且现在摆在眼前的,还有比婚约更重要的事……
    董眠眠心头一沉,三两下将盘子里的食物消灭得干干净净,然后扫了眼墙上的挂钟。距离黑刺离开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分钟,也就是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她家老爷子就要到了。
    忖度着,她不敢再耽搁,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陆简苍,道,“陆哥哥,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无论如何,我希望爷爷能喜欢你……呃,我不是说你不讨人喜欢,我是说……”她顿了下,斟酌着字句继续开口,“老人嘛,审美有时候和我们不大一样,尤其我爷爷那种老大爷……rio难伺候。”
    陆简苍看了她一眼,“是么?”
    眠眠点头如捣蒜。为了让打桩精能顺利获得她家老爷子的喜爱,她不遗余力地开始进行扫盲:“我跟你讲,我爷爷和我不一样,他可是真正的大师,走南闯北几十年,过的桥比咱们走过的路都多。”说着微顿,换上副语重心长的语气,“而且他是出了名的老顽童,喜欢富有青春朝气的年轻人,喏,就我这种……”
    不料话还没说完,他就将她打断了,简洁明了的一句话,直入主题:“眠眠,你只用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
    “……”果然铺垫什么的根本没必要,因为这只打桩精总是十分善于一针见血……
    她默了片刻,小脸抬起,细细的指尖在唇形轮廓上画了个夸张的大月牙,笑得异常灿烂,道,“见我爷爷的时候,请指挥官随时保持微笑,可以么?”他不笑的样子寒意凛然,试问哪个长辈喜欢那种冷冰冰的款式……
    陆简苍挑了挑眉,黑眸直勾勾地和她对视,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眠眠被这道视线盯得脸上滚烫,比划月牙的小手僵在半空中,有点笑不出来了。
    然而下一瞬,他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丝淡淡的浅笑,眉眼间那种阴沉沉的气息散尽,显得生动,柔和,清朗温润。“可以。”
    眠眠被这抹清淡的笑容弄得一怔,第一次发现,一个人可以美得像漫无边际的夜色。气质沉静,又璀璨闪耀如星光。
    晚上九点左右,夜空之下,一辆黑色轿车平稳驶入了陆府的大门,不疾不徐,在偌大的庭院中停下。
    驾车的年轻男人微微转头,朝后座露出十分礼貌的笑容,“老先生,已经到了,董小姐正在等您。”
    紧接着,外头有人拉开了车门,年轻高挑的女军官笑容满面,抬手比了个请。
    董老爷子来陆府,迎宾级别堪比国家领导人。除了董家三个望眼欲穿的孩子外,几乎所有空闲的军官都到了场,一个个背脊笔直神色严肃,看得眠眠冷汗直流。
    ……这阵仗,知道的是她爷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领导来阅兵了……
    另一头,贺楠扶着还有些跛脚的老岑站在廊柱之下,伸长了脖子打望着。看见黑色轿车驰入的瞬间,几人大喜过望,纷纷提步迎了上去。
    眠眠跑在最前面,抬眼一瞧,只见黑色车门大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标志性的降龙伏虎拐杖,雕工精细,色泽陈旧,一看就知道年生久远。随之,一个白衣白裤的老人从车上走了下来,慈眉善目,长须雪白,双眸精光迫人,一派仙风道骨的风姿。
    她眼眶顿时红了,隔着几十米就开始使劲儿招手,“爷爷!”
    董老爷子拄着拐杖,步子却沉稳有力,听见这道嗓门儿后微微抬眸,慈蔼的面容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朝水灵灵的小孙女招招手,“跑慢点儿,别摔了!”
    眠眠高兴得都快飞起了来了,径直跑到董爷爷面前站定,拉着爷爷的手上下一打量,忙忙问道,“怎么样?这次危不危险啊?有没有受伤啊?”
    “没有没有。”董老爷子刮了刮孙女的小鼻头,苍老慈祥的面庞笑容更甚,拉着她的手神神秘秘道,“丫头,这次的斗不简单,爷爷随手给你和子易萝卜头,都顺了些小玩意儿回来……”
    话音未落,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就冷不丁地响起了,“董老先生。”
    闻言,董爷爷愣了下,微微抬头,这才发现,自家宝贝孙女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十分高大的年轻男人,身着军装,笔挺如画,肩上的银色徽章在夜色下熠熠生辉。
    “你是……”
    陆简苍唇角微弯,如玉的面容立刻生动柔和了几分,“您好。我是眠眠的未婚夫,陆简苍。”
    第77章 chapter 77
    一滴豆大的冷汗悬在眠眠额角,摇摇欲坠。她可以确信,在陆简苍话音落地的同时,她家爷爷仙气十足的白胡子,抽搐了一瞬。
    董老爷子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人。
    体格高大,身姿笔挺,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无可挑剔,面上挂着一丝礼貌的微笑,眼底神色却十分迫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简单人物。而在他身后,还站着许多身着某种军装制服的青年人,清一色的大高个子,身材魁梧壮硕。
    不过董老爷子是什么人,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见过的大阵仗多了去了,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这种气势震慑住。他眯了眯眼,放开董眠眠的小手,拄着拐杖朝陆简苍走近了几步,视线不着痕迹地上下扫视。
    其实在上飞机之前,护送的随行人员就已经把基本情况告诉他了:他们的老板和董眠眠在一起挺久了,现在已经开始筹备婚礼。这次请他老人家回b市,一是为他的安全考虑,二是请他出席婚礼。
    陆简苍?
    董爷爷在心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慢条斯理地捋了捋长胡子,盯着年轻男人缓缓开口:“你姓陆?”
    眠眠在旁边嘴角一抽,差点儿就爷爷跪了。她两道秀丽的小眉毛皱得紧紧的,挽住爷爷的胳膊,嗓门儿压低,“爷爷,你这不是废话么?他叫陆简苍啊,不姓陆姓什么?”
    董老爷子没做声,一向和善的面容上莫名带着几丝凝重,看得董眠眠有些心神不定。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贺楠已经扶着腿伤还没痊愈的岑子易走过来了。
    “爷爷。”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句。
    闻言,董爷爷的注意力从陆简苍身上收了回来,转而看向一大一小两个徒弟。他伸手摸了摸萝卜头的脑袋,视线在岑子易身上一打量,顿时蹙眉,“子易,你这腿怎么回事儿?”
    一提这个老岑就来气,他侧目,冷飕飕的眼风从董眠眠脸上瞄过。那丫头一副可怜巴巴的小表情,双手合十,隔空朝他拜托了好几下。岑子易收回目光,然后就朝老爷子挤出个微笑来,“没事儿。就是不当心,自己摔了一跤。”
    听了这话,眠眠心里感动得泪牛满面,不住地用口型跟老岑说谢谢。
    老爷子点了点头,也没有怀疑,只是伸手拍拍徒弟的肩,语气极为关切,“往后当心点儿。这么大一小伙子了,总不能还跟萝卜头一样,什么事都毛毛躁躁的。”
    边上的贺楠同学被呛了一下,额角黑线划下来一大排:爷爷我招你惹你了吗……真是躺着也中枪= =。
    和几个孩子随口寒暄了几句,董老爷子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了那抹笔挺的身影上头。从始至终,这年轻人神色沉静,不骄不躁,即使被干晾在一旁,眉眼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亦或不悦,年纪轻轻,倒很是稳重。
    老爷子不动声色地琢磨着。
    眠眠忐忑不已,背上的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生怕爷爷不喜欢自己的打桩精。她咬了咬唇,惴惴不安地往陆简苍瞄了一眼,却见那位大哥眉眼平静,气定神闲,俨然一副风轻云淡的没事人样子。
    董眠眠无语了,不明白为什么打桩精见个家长,他这么淡定,她却紧张成了狗,真是@#¥%……
    夜色愈发地深,b市郊区的气温已经明显降了下来。晚风飒飒,将一例暗色的树影吹得左右摇摆,看上去有些森然的意味。
    萝卜头只穿了件亚麻色的短袖t恤,冷风一吹,顿时鼻子痒痒的打了个喷嚏,揉着红彤彤的鼻头咕哝了句“冷”。眠眠回过神,连忙挽着董爷爷的胳膊往屋里走,嘴里笑道,“爷爷一路辛苦了,我们进去聊。”
    不料董老爷子微微摆手,侧目看向董眠眠,沉声开口,“丫头,时间也不早了,让子易和这些小伙子……”他指了指站在庭院里的一排高大男人,继续道,“先回去休息,等了这么久,大家都辛苦了。”
    话音落地,董家三个孩子都是一头雾水,萝卜头挠了挠脑门儿,很不解的样子,“爷爷,这会儿才九点多,谁九点多就睡觉的啊,我还一点儿都不困呢……”然后换上副兴高采烈的表情,“听说爷爷这次探的辽代斗啊,哎呀妈呀老有意思了,晚上我想挨着爷爷睡,您跟我好好扒一扒……”
    “扒你个头,睡不着就回屋背单词!”
    倒是岑子易的反应最快,提着贺楠的领子把他往屋子里拽,边朝老爷子笑道,“行,爷爷您先歇着,明儿早上我们再去给您老人家请安,拜拜!”说完就一瘸一拐拖着萝卜头离开,压着嗓子呵斥,“龟儿个没眼色的,看不出来爷爷要和眠眠单独说话么?笨!”
    贺楠眉毛挑得老高,走半道上了还不住地回头打望,白净的小脸满满写着好奇,“单独和眠眠说话?说什么啊?”
    “还能有什么事儿?老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老岑嗤了一声,阴阳怪气地继续说:“肯定是和你那位‘陆姐夫’有关。”
    事实证明,岑子易同志身为董老爷子的徒弟,对他师父果然还是很了解的。果然,两人离去之后,庭院中的其余人也都依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一时间,几分钟前还堪比阅兵式的陆府大院,只剩下了董老爷子,陆简苍,以及他的董眠眠。
    夜风微凛,眠眠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夏季裙装,顿时觉得凉飕飕的,纤细白皙的小手臂上起了层层鸡皮疙瘩。她抿了抿唇,视线在沉默矗立的一老一少之间来来回回,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迷之诡异。
    她下意识地搓了搓光裸的手臂,又不好突兀地开口,只能立在原地干巴巴地等待。
    然而就在这时,陆简苍清冷低沉的嗓音却忽然响起,“董老先生,如果方便的话,请移步寒舍。”说完,他长臂一伸将几步远外的年轻女孩带进怀里,温热熟悉的体温瞬间将她包裹,随后淡淡补充了一句,“她觉得冷。”
    董眠眠脸上火烧火燎,羞得双颊通红,当即就伸出小手去掰扣紧腰上的大手,面红耳赤地小声道:“爷爷在呢,放开……”
    老爷子微微挑眉,清了清嗓子别过头,拄着拐杖直直地朝灯火通明的大门走去,只扔下一句话,“你们两个都过来。”
    董老爷子谈家事的时候一贯不喜欢外人在场,所以大丽花将茶果端上来后便离去了,整个偌大的会客厅比往常更显得空旷开阔,头顶的巨大水晶灯洒下一室华光,与外头的漫天星河遥相辉映。
    眠眠坐在白色沙发上,神情忐忑,十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自己的裙摆。
    与她正对的单人沙发上,陆简苍端坐着,背脊笔直,双腿笔直修长,面容冷漠。而在她身旁,董老爷子端起桌上的青花瓷茶碗抿了一口,然后又将茶碗放下,陶瓷与透明玻璃碰撞,发出一阵极其轻微的清脆声响。
    董眠眠扫了眼立钟上的时间,心头一沉。
    距离她们进会客厅,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分钟,而在这段时间当中,寂静一直在持续,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对此,眠眠极其的无语,看看爷爷,再看看陆简苍,丝毫不明白这冷着脸的一老一少到底在干什么。只是见个家长而已,气氛严肃得像一场国际谈判……真是醉了。
    万幸的是,就在她快要坐不住的前一秒,一阵苍老却极有中气的嗓音却从耳畔传来。董老爷子开口了。
    “陆简苍?”董爷爷直视正对方向的高大男人,再一次确认他的名字。
    男人嘴角微勾,“是。”
    老爷子的眼神精光毕露,锐利无比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迂回婉转的意思,径自开门见山:“陆清风是你的什么人?”
    “祖父。”他淡淡道。
    听了这个回答,董正发的神色明显一滞,旋即之后恢复如常,又蹙眉问道,“你说自己是陆家之后,有什么证明?”
    静默片刻后,陆简苍黑眸微抬,看向董眠眠,薄唇微启,轻声吐出一行字眼,“在她身上。”
    董老爷子微微蹙眉,下意识砖头看向身旁的孙女。
    眠眠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两个人在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陆清风,陆简苍的祖父……wtf?她爷爷竟然认识陆简苍的爷爷?而且陆简苍说的证明在她身上,那是什么?
    她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抬头举目,看见两道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不禁嘴角一抽,支支吾吾地开口,“你们在说什么……”说着目光定定地看向对面纯黑衣装的英俊男人,小眉毛皱得紧紧的:“什么证明在我身上?”
    “锁。”
    “……呃?”
    她一怔,愣了几秒后才回过神,连忙将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摘了下来,举了举,“这个么?”和她同款的,刻着他名字的长命锁?
    董眠眠心中惊疑不定,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将手里的长命锁递给了身边的爷爷。董正发伸手将东西接过,半眯了眼,借着明亮的灯光细细打量起来。
    纯金材质,做工十分精细,锁上的每一处花纹都线条平整,没有丝毫的机器打磨痕迹。而在这把长命锁的背面,纹路的规律就不甚明显了。老爷子的指腹从那几个刻字上滑过,垂眸细看,见是十分清晰的三个中文汉字:陆简苍。
    眠眠十分地确定,在看见背面的刻字时,她爷爷的面部表情变得极其复杂。震惊,诧异,了然,最后重归一片平静。
    老爷子沉吟了片刻,将手里的长命锁重新交给了董眠眠。她皱起眉,视线在爷爷的脸上静静打量,见他眉宇间神色凝重若有所思,不由轻声道,“爷爷,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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