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头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房间,竟然有辣么大!
    平时只嫌弃太小的房间变成了巨大的运动场,引逗和闪躲的行动之间无缝切换---那一对狗男女还能换个手,但被遛的小狗却在几个回合下来之后就气喘吁吁了。
    到最后,只听小狗“呜汪”一声,颓废的把脑袋埋进了自己的爪子里不动了。
    在意识到小狗出现了不符合‘规则’的行为之后,顾蘅的脸上露出了喜色:对于任何异灵来讲,打破了常规也就意味着,它们的执念被打破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微微喘气,显然跑的相当疲累,额头见汗的斯(弱)文(鸡)医生,格外开心又兴奋的冲他说道:“我们这是成功了吧?”她不敢置信的还询问了一句,等医生点头之后她重重一握拳,“我们成功啦!”
    “一切荣耀都归于您,我的主人。”医生喘匀了这口气才微笑着答道。
    顾蘅走到了小狗的身边。
    被累瘫了的狗狗只在她的手指抚摸上自己的毛毛的时候轻微颤抖了一下,但它根本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动作,只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弱颤抖的“呜”。
    顾蘅的手指摸到了某些粗糙的东西。
    在虬结的软毛之间,在触手的绵软和温暖之间,顾蘅摸到了一些不太和谐的部位。
    很细的、但密布满57号全身的……在它的毛发下像是浑身都盖满了的东西。
    顾蘅微微一惊,等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翻开了小狗的软毛,看清了那毛发下密密麻麻的异常时,弹幕和她的内心一起炸了。
    【啊啊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小孔!】
    【这条狗是怎么回事?不是,这看着不像是特效啊!】
    【该死,该不会是播主真的为了效果,硬生生的把小狗给扎成这样的吧?】
    【举报了,这是虐狗吧?这狗浑身上下全是孔啊!看着像针孔!】
    顾蘅抬起头来,她略带茫然的看向医生,在她略带求助的视野里,医生蹲下身来,看了看57号身上的孔洞----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57号真实的经历,但他依旧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随着更多的毛发被拨开,在直播间的镜头下,顾蘅和直播间现在有的六位数观众们,一起看到了57号身上的遍体鳞伤。
    医生的声音冷静、理智到几近冷淡:“是针孔。它身上的所有这些,都是针扎进去的孔洞。”
    顿了顿之后,医生淡淡说道:“不是普通的缝衣针,应该是医用的针管。”
    “它曾经病的很严重吗?”顾蘅疑惑的问道。
    “不是的。”医生垂了眼眸,只摇了摇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瞥了一眼已经累瘫了吐着舌头完全露出了任人宰割的躺平状态---但实际上也是难得的运动够了,玩够了的可怜家伙。
    多可怜啊,57号。
    连这样的‘遛狗’也没有体验过,甚至卑微的觉得就连这样的被遛被戏耍被欺辱也满足了它内心的祈求。
    可怜、可悲、可叹、可气。
    明明有着那么巨大的攻击力,却完全就是一个只要稍微被示好一点点就满足的不得了的家伙,只要稍微感觉到一点点的温柔,就已经觉得自己足够了。
    顾蘅投来了不解的目光:医生都说了不是普通扎人的针了,那应该就不是普通的虐待行为。
    用医用的针管扎了这么多的洞洞,不是为了治病是为了什么?
    但是等等,的确好像哪里有点奇怪……
    第33章 33 57号的过去
    顾蘅很快就意识到了是哪里不对:57号的身体太瘦弱了。
    瘦弱的57号摸上去全是嶙峋的骨头,如果说正常的狗狗身上是流线型的一层肌肉覆盖在骨骼上的话,57号身上就只剩下骨头撑起来的体型了。
    显而易见的是,在57号身上发生的事情,这些孔洞,大概就是导致57号如今瘦弱至此的原因了。
    顾蘅一下子就想到了死在浴缸里的两个孩子。
    她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是抽血?”
    难道57号身上也发生了和那两个孩子相似的事情吗?
    但不对啊,57号只是一条小狗,狗的血……不应该和人类的血起到类似的作用吧?谁会丧心病狂的把狗血也拿来喝啊?
    医生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去搔了搔57号的下巴,小狗舒适的把脑袋靠在了他的手上,湿漉漉的眼睛温顺的看向了监狱长的方向。
    在这个时候看去,57号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乖巧宠物,根本一丝一毫的威胁性都感觉不到了。
    而靠的很近的监狱长微微恍惚了一下。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
    外形还是小博美样子的57号在笼子里摇着尾巴,努力的讨好着面前的人,但穿着白色衣服、戴着厚厚的手套的人完全无视了它的讨好,一把按住了它的脊背,把它死死的压在地面上。
    旋即,一根粗粗的针管扎进了57号的身体里。
    血一下子就顺着粗粗的针管流了出来。
    一只狗身上能有多少血呢?
    那针管粗的足有儿臂宽,等到取完了血,57号也已经瘫倒在了地上,先前的活泼可爱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站也站不起来的虚弱。
    它张着嘴巴喘着粗气,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还是不带丝毫戾气的、软乎乎又水汪汪的看着面前的人。
    取血的人已经转过了身去,其中一个人留下来扣紧了笼子上的锁,旋即给它面前的盘子里放满了食物。
    顾蘅听到了那几个人的声音:“做手术的血量够了吗?”
    “够了够了,这场手术要收三万呢,这可是一大笔收入,那个业主抱着狗狗的亲昵劲,估计要多少她都会给。”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把被取血之后虚弱的小动物漠然的丢在了笼子里,那几个人转身就走了。
    这只是第一次,但并不是最后一次。
    57号每天努力的吃饭,但小小的笼子就是它全部的天地:笼门从没有打开过,哪怕是前来送饭的饲养员,也只是机械式的把狗粮放进57号面前的盘子里,隔很长一段时间才清理一次57号身下隔板里堆积的臭烘烘的狗屎。
    57号附近的笼子里也会有一些狗住进来,但它们会被每天定期的带出去放风,然后隔一段时间再被自己的主人高高兴兴的接回家:那些狗狗,看着57号的表情里写满了轻蔑和厌恶。
    拜托,谁会喜欢一只脏兮兮的,偶尔会站也站不起来,整天都在无精打采的趴着的臭小狗啊?
    等到57号有一天精神稍微好了一点,它看到熟悉的饲养员和他手里拿着的飞盘,它因为兴奋而“汪汪”了两声。
    它见过饲养员和它隔壁的小狗狗玩飞盘!
    那只傻短腿根本就接不住飞盘,可它绝对能接得住!
    它才不是隔壁的那只傻狗那种慢吞吞的家伙呢!
    让它试试!
    它迫不及待的“汪汪”着,希望引起饲养员的注意力。
    听到了它的声音,男人转过身来,在注意到了在笼子里精神抖擞的57号之后,他露出了恍然的、满意的微笑:“这是又可以接下一例手术了啊……”
    在看到那个带着十分贪婪意味的笑容之时,顾蘅就已经意识到了57号的过去真正的底色:它的命运,就是在一台一台手术里成为供体,直到有一天撑不住为止。
    她不打算再看下去了。
    就在这个焦躁的、难耐的念头从她的脑子里浮起来之后,顾蘅面前的画面就消失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从那种源源不断的绝望和孤独感里挣扎了出来。
    顾蘅已经明白了57号的过去:这是一头在灵气复苏之前,就被养着作为供血来源的血犬。
    不同于它们作为宠物的同类,在大部分黑作坊、黑宠物医院里作为‘供体’存在的血犬,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功能:就是活着的血包。
    饲养者根本不需要、也不会试图跟活着的移动血包培养感情,所以从头到尾永远被关在笼子里的57号才会感觉如此孤独,如此痛苦。
    但对于接近它的每一个人,57号都抱有极大的恶意。
    这大概是因为,它活着的时候,每一个碰触到它、接近它的人类,都只是为了从它小小的身体里抽取出尽量多的血液好多赚点钱吧。
    从来没有被善待过,一直被牢牢关在笼子里连放风都没有过的血犬,顾蘅无法责怪它对人类充斥着极大的恶意。
    她也没有意识到,她恍惚了一下之后,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了。
    手上微微一暖,医生走过来拉了拉她的手,另外空着的一只手拿了一张纸巾出来珍视的轻轻拭了拭顾蘅微红的眼角。
    他带着叹息的轻声说道:“别难过,不管您看到了什么,这就是57号的命运。”
    “不,不要喊它57号了,它是个血犬,一辈子都没有过自己的名字,甚至没有过一个玩伴、一点陪伴,”主人给狗狗起名字,就是把它认为是家里的一员,没有名字的狗狗,也就意味着从来没有被接纳和承认过。所以57号身上的孤独如此铺天盖地,如此压倒性的窒息。
    顾蘅开口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一点模糊的哭腔---她并不认为宠物狗的生命就比它更高贵,也并不认为它就只配当一只一直被关在笼子的“狗”,一只没有名字的、只有编号的‘孤独的犬灵’,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对医生微笑着说道:“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一个好听的,它自己也能接受的名字。”
    她说话的时候,医生清楚的看到了她眼底的难过。
    没有半分掺假的、真真切切的难过---珍贵的像是金子一样的同理心、共情力,而这是他在过往的所有那些监狱主身上都没有见过的东西。
    他的心底微微一动。
    顾蘅话说完了才意识到取名是个高难度的活计---她自己就是个起名废,在外头看到猫猫就叫喵喵,看到狗狗就叫汪汪,看到红马就叫小红,总而言之……她在起名这件事上是没什么天赋的就对了。
    她挠了挠头,登时有些尴尬起来:医生如果和她一样不擅长起名,57号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得了被叫旺财狗剩?
    医生这时候却已经开了口:“它既然一直在顽强挣扎着活着,又曾经救活过不少其他狗狗的命,那不如就从复生这件事里取一个寓意吧。我们叫它阿生,好吗?它以后的生命,还很长。”
    顾蘅的眼睛一亮:医生取名字还能说出寓意来,这难道不比她只能照猫画虎的取个旺财狗剩好多了?
    她立刻走过去摸了摸医生手下毛茸茸的小狗,低声问它自己:“我们以后就喊你阿生,好不好?”
    监狱主的声音很温柔,笑容也很亲切,摸着它的手更是柔软又温暖,57号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清楚的映照出了面前女人的样貌。
    它低下头来,轻轻“汪”了一声,然后又很快的“汪汪”了两声,忽然舔了舔顾蘅的手,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软乎乎的、湿.濡的印记。
    顾蘅觉得有些痒,想要抽回手的时候却忽然“咦”了一声,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被舔过的位置,在手臂上看到了一点红痕。
    她伸手想要去擦,却发现根本就擦不掉。
    那一点红色的印记像是沁入了皮肤的深处,在那片区域里构成了深刻的痕迹。
    “这是……”
    医生回答了她的疑问:“这就是阿生的臣服。”他微微笑了笑,“它的战斗能力很弱,但它的嗅觉和听觉都很灵敏,所以,它会变成您的探测器,为您预支一切的危险。”
    这是辅助类的能力。
    在异灵当中也是非常稀少的辅助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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