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别故忍不住的抬手去抚摸容错的脸,轻声安抚他的情绪:
    我没事,别担心。
    容错看着他,仔细打量,在确定他的情绪正常之后,重重的叹出一口气:没事就好,哥,我以后再也不说那些话,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逼你了,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你没说错什么。江别故见他耳边的头发有些微乱,抬手去理了一下他的头发,继而看向他的眼睛,轻声开口:我也没骗你,我是真的听到了。
    这句话再一次让容错愣住,他在江别故被自己气糊涂了,和他真的听到了声音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理智和情感当然都更倾向于后者,他当然希望江别故听到,希望他走出来,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告诉他,不太可能,就算恢复声音也是他接受心理治疗之后,是他自己愿意迈出那一步之后,总不应该是在吵架之后,没这样的道理,他也不觉得自己的那些话真的就能起到什么作用。
    似是察觉到容错在想什么,江别故笑了下:
    不相信?
    容错看着他,没说话,但沉默有时候未必就不是回答。
    江别故也理解这件事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所以没有再说服容错相信,他只是重复了一遍容错刚才说的话:
    哥,我真的很喜欢你。
    容错闻言瞳孔都放大了一圈,看着江别故,张了张嘴巴,应该是想要说什么的,可最后却发不出声音来。
    是不是这一句?江别故问:你刚才在我背后,有没有说这一句话?
    有。
    不止刚才,以前他也说过很多次,但每一次他都没有什么目的,就是单纯的想说了,喜欢到压抑不住了,就是想告诉他,自己喜欢他,没想过回应,没想过正面告诉他,只是想说而已。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江别故会看到不,会听到这句话。
    容错纵然没有回答,但他的反应已经给了江别故答案,江别故淡淡的笑了笑:
    所以我不是骗你,也不是在开玩笑,我真的听到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似是还没有真正的接受这份震惊,容错一直看着江别故没有再开口,江别故便将前两次的听到的事情也说了说:
    第一次听到声音,是我和你聊纪眠的那个下午,那个下午下了冰雹,我听到了冰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
    容错也因为这句话想到了什么:所以那天你是故意打翻的水杯?
    是。江别故应了句:因为当时就听到一声,还以为是幻觉,所以想要确认,你当时不也怀疑我是发生了什么吗?只是没问。
    第二次呢?容错急切的想要知道江别故能听到这回事。
    股东大会的前一天。江别故看着容错:你跟我闹的时候,在你离开书房之后,我听到了敲击键盘的声音,也是一两秒的时间。
    直到现在这一刻,容错似乎才相信了江别故能听到声音了这个事实,他开心的笑起来,可又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所以想要再确认一次,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看到江别故的视线还落在自己的嘴巴上,容错便直接抬手捂住了江别故的眼睛:
    我现在在说什么?
    江别故多少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容错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一开始或许不知道他的意图,可两个人距离这么近,容错说的每一个字的气音和每一次呼吸都能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感受到,于是江别故也明白过来了,没拉下他的手,直接告诉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容错的表情还没被意外所完全占据,便听到了江别故的下一句话,他说:
    现在的我,又听不到了。
    容错静默几秒,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遗憾,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将手缓缓从江别故的眼睛上拿下来,只拿下来一点,露出了他的眼睛,却遮住了他的口鼻,江别故知道他刚接受自己能听到,又得知自己听不到,多少有些混乱:
    虽然现在我听不到,但我还可以看你说什么。
    就像刚才容错的气息打在江别故的脸上一样,现在江别故的气息也在容错的手心里撩拨,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向江别故的眼睛,收回了自己的手,在身侧握紧:
    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儿,对不对?
    这是毋庸置疑的,十三年的时间,江别故都没有听到过任何声音,现如今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听到三次了,虽然很短,虽然现在又听不到了,虽然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不用怀疑的。
    是。江别故说:是好事。
    那就好。容错笑的很开心:是好事就好,现在只听到一点点,但之后听到的时间肯定会越来越长,你会恢复的,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容错很少有笑的这么开心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光,这些光是因为自己而亮起来的,江别故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有些幸运,也有些骄傲。
    在这次听到声音之前,江别故是真的累了,想过就这样吧,随便吧,走到哪里算哪里吧,怎样都是好的,他不挣扎,也不抗拒了,但这一刻,他却突然又活了过来。
    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了希望,还是因为容错的笑,他突然觉得如果自己往前一步会让这个全心全意为自己的小孩儿这么开心,那未必不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他想看小孩儿开心起来。
    就像现在这样。
    小孩儿为自己做了那么那么多,值得开心,值得最好的对待。
    江别故一直没说话,容错便又有些忐忑,脸上的笑容也稍稍褪去了一些,他不安的看着江别故,近乎小心翼翼的询问:
    哥,你你也是愿意听到的,对吗?
    如果说之前是江别故自己不想听到,是他自己想要关闭所有声音的,那么现在总要他自己也愿意才能越来越好,不然还是会再次封闭的,甚至会反感这样的改变,虽说现在江别故站在自己面前,并没有因为听到而有任何负面情绪,却也没有多开心,所以容错想要确定什么。
    江别故能重新听到,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但容错唯独不确定江别故是不是也这么想。
    他愿意听到吗?他愿意迈出这一步,走出来吗?
    不是没有可能不愿意的,如果他真的不愿意呢?
    短短的几秒钟,容错已经为自己找好了借口,如果江别故不愿意,其实也没什么的,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之后也一定可以的,除了生活不方便一些,好像也没什么影响,只要他接受自己的状态,只要他可以和自己和平相处,就没什么不可以的。
    人这辈子不就活个自在?只要江别故觉得那是对他来说最自在的方式,那就没什么不可以,一切的一切都还有自己。
    说过陪他一辈子,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的。
    容错在这边自我安慰,江别故却因为他的话,他脸上的忐忑而忍不住的笑了:
    想什么呢,我当然愿意。
    其实听不听得到这件事又怎么是他能决定的呢?从他第一次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是往前迈了一步了,只是那时候的自己,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就是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迈出这一步的,但江别故却知道一定跟容错有关。
    在自己也未曾发现的时间里,细枝末节里,他一直在治愈自己。
    第77章
    江别故能听到了, 江别故能听到了。
    容错满脑子都是这句话,脸上也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开心,江别故看着他脸上孩子一样的笑, 自己也不由的跟着笑, 不知道视线是怎么对上, 又是在什么时候对上的,江别故意识到不太对劲的时候,容错眼里的激动和欣喜正在慢慢变成一种别的浓烈也纠缠的情愫。
    江别故承认,容错对自己做任何事情他都不会有反感的情绪, 但也没到做什么都接受的份儿上, 所以在容错似乎被蛊惑,慢慢低下头来的时候,江别故抬手挡住了他的嘴,将他微微推了回去:
    别得寸进尺。
    容错因为江别故的动作恢复了理智,不太好意思的笑笑, 但或许是气氛太好, 或许是江别故的脸上拒绝的痕迹并不明显, 所以容错也没完全听话, 而是在江别故的手心里嘟了一下嘴唇,亲吻在了他手心的位置。
    江别故感觉到了手心的触感, 连心都跟着痒了一下, 几乎是立刻就将手收了回来, 无奈的看着容错。
    容错笑的一脸无害, 对他说:我没忍住。
    没忍住江别故也没怪他,要怪也怪他们在洗手间这个狭小也暧昧的空间里待了太久的时间了,两人站立的又这么近,难免有擦枪走火的危险, 于是江别故便推开容错,先一步离开了。
    容错没立刻动作,站在原地又想到江别故刚才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想到他听到了这个事实,想到他也是愿意往前走这一步的,容错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就觉得真好。
    不是为自己,不是为距离江别故接受自己更近一步,只是因为他愿意走出来了。
    江别故的腿虽说可以自己行走,但还是不能时间过长,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要卧床休息,容错出来的时候,江别故已经坐靠在了床上,左腿脚腕的位置放了一个靠垫。
    不舒服?容错走过去,有些担心,毕竟他今天情绪上来是真的没怎么在意江别故的腿,或许磕到碰到了江别故也没敢跟自己说。
    没事。江别故说。
    容错小心翼翼的掀开他的裤腿看了看,比之前在客厅的时候好像肿了一些,容错微微蹙了眉:
    今天不要再走路了。
    没什么不能答应的,江别故点了点头:好。
    虽然江别故答应了,可容错还是不太放心,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了,就一直坐在床边的位置看江别故的腿了,就好像他这么盯着看,江别故的腿就能慢慢消肿一样。
    容错在看江别故,江别故也在看容错,在沉默了几秒之后,江别故出声道歉:
    对不起。
    容错闻声抬头看向江别故,眼底有些诧异,但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明白是明白,却并没有接受:
    对不起也没用,没打算原谅你。
    江别故道歉,是因为之前又一次朝着容错的痛处戳下去,那时的他并不理智,但不理智下的口不择言也是刀子,也是会伤人的。
    他伤了容错,这是事实。
    而容错这一次却并没有打算原谅他。
    意外吗?有一点,毕竟容错从跟在江别故身边,对他交付出全然的信任之后,对江别故几乎是没有底线,他说什么都会听,让自己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说江别故从未做错什么,就算是错了,容错也是可以原谅的,这一次没有,不能不意外。
    但江别故却是高兴的,他希望容错对自己也是有点小脾气的,不要一味的迁就和容忍,那样就算自己再注意,也多少会有不经意让他委屈的时候,这样有脾气就发出来,不开心就说出来的容错,他更愿意见到。
    我可以赎罪。江别故说。
    容错戳戳他肿胀的小腿,含笑看着他:真的?
    江别故被戳的有点疼,苦笑了一下:真的。
    那跟我去我房子那边住一段时间吧。容错说:你答应了的话,我就考虑原谅你。
    江别故看着容错没说话。
    他很清楚,清楚容错这么做的目的。
    开学后,就算课程再少,在学校的时间也会很长,几乎早起出门晚上才会回来,但自己现在的状态,容错明显是不会放心的,所以他想让自己搬去他的房子里,距离学校近,他来去也方便。
    会打扰你。
    你在这里,会更打扰我。容错说:不管我上课还是吃饭,我总会想你怎么样了,开车也会不由加快想要快点回来的,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意外也说不定。
    别胡说。江别故蹙了眉。
    容错笑笑,看着他:要答应吗?
    没差别的,就算自己不去,容错的担心也不会因此而减少,就像他说的,会更分心一些,那栋房子距离学校近,他有时间就会回去看看,虽说折腾,但至少他安心了,路上也安全了。
    你好像也没有给我别的选择。
    嗯。容错点点头:所以就好好赎罪吧。
    那我获得赦免了吗?江别故笑看着他。
    容错看看江别故,微微笑了,没再说什么,但答案却是两个人都明白的,容错从未真正责怪过江别故。
    两天后就要开学,容错便没有耽搁,在江别故午休的时候就去收拾行李了,但似乎也没什么可带的,除了江别故和自己的一些衣服之外,连豆芽的东西都不用收拾,之前豆芽在自己那边住着的时候一应俱全,不用特意准备什么。
    可收拾完下来还是有两个行李箱的东西,容错摆放在门口的时候突然的就想到了一年前离开这里的时候,也是快开学的时间,也是两个箱子。
    不同的是,这箱子里如今也有江别故的东西,而自己现在能把他一并带走了。
    豆芽似乎还记得一年之前发生的事情,跑过来一直推着箱子往回走,像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留住容错。
    容错一直都知道豆芽很懂事,可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还是不免有些动容,他蹲下身揉揉豆芽的脑袋:
    放心,带你一起走。
    豆芽冲着容错叫了两声,又冲着卧室的方向叫了两声,似乎在跟容错说:你别忘了他。
    容错揪着它的脸,往两边拉扯:这个真不用你担心,我把你丢了,都不能丢下他。
    豆芽听懂了,虽然被容错蹂躏着脸,但还是不服不忿的冲他叫了起来,似乎在骂他:你可真狗。
    既然说了要去容错那里住,就不会再等,两天后要开学,容错也想要让江别故提前适应一下,所以在江别故睡醒之后就开车过去了自己那边的房子。
    这还是继江别故在这里听到容错的表白后第一次进来这里,和印象中没有什么不同,收拾的干净整洁,只是看着那张沙发的时候难免又想起了之前在这里看到容错醉酒的模样。
    容错将行李放回卧室回来正好看到江别故正盯着沙发看,他对于那天倒没什么印象,可看着江别故的模样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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