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俪桐。”晏宁的声音里透着不悦。
    王俪桐呜咽着道:“晏宁,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晏宁无奈地说:“别犯傻。”
    “对一个不爱你的人,问这样的问题,是挺傻的。晏宁……”王俪桐似乎笑了一声,“我真的,挺想恨你的。”
    温青钰伸手帮他关了免提,对他微微笑了笑,然后穿好睡衣,端着杯子起身出去。走出门时,她替晏宁掩上门。每次她想忘记晏宁过去的时候,王俪桐便会冒出来,不得不提醒她,分开这么多年,晏宁属于另外一个女人。
    哪怕那个女人对她说过,晏宁的心不在她身上,她还是会觉得有一点点儿不舒服。
    太在乎可能就会这样。
    她到了一杯热水,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心想,晏宁和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过去?
    二十五分钟之后,晏宁从楼下下来,坐到她旁边。
    刚才他挂了王俪桐的电话,便打给了国外的朋友,让他们去湖边看看王俪桐,并且把王俪桐的号码报给她。随后他又问了王俪桐在国内的这位金主,才知道金主最近遇到了困难,他家里的那位似乎看到了他和王俪桐的照片,便使了手段让王俪桐在国内的圈子里混不下去,连王俪桐的家人都知道她为了钱曾经被人包养,随后王俪桐被逼着出国。他和王俪桐分手的时候,给过她一笔财物,所以她短时间应该不会缺钱。
    她情绪失控,想必还是金主的老婆弄的。
    女人狠起来,也不容小觑。
    他猜王俪桐在国外这几天也不好过,不然以她的个性,还不至于心灰意冷到这个地步。
    这不过短短两个多月,不过任何和王俪桐有关的事情他都让时超仪去处理,时超仪十分尽责,在晏宁面前,王俪桐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晏宁刚才对那金主说:“我记得你对我说过,她是你喜欢的女人,既然喜欢,就好好对人家。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我一点都不介意把你拿照片威胁人和你上床的事情抖露出来。”
    金主当即表态这就出国,去安抚王俪桐。
    晏宁道:“最好你去的结果是安抚而不是善后。另外,跟你夫人说一声,得饶人处且饶人。”
    刚才,王俪桐在电话里哭得泣不成声,哭着哭着电话都断了线。
    他真有些担心。
    不过按照时差算,这个点儿当地应该是下午三点多,不像当年他撞进湖里的是在凌晨。
    他轻描淡写地说:“王俪桐可能喝多了,情绪不太稳定,我已经让那边的朋友去照看她。”
    温青钰低着头,端起茶杯,“嗯”了一声。
    “不开心了吗?”晏宁紧张地看着她。
    温青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说:“我有点儿难过。你……你曾经差点淹死过?”
    晏宁叹气,说:“那天和朋友聚会,不小心喝多了。开车的时候走了神,冲进了路边的湖里。”
    “当时她也在?”
    晏宁点头,说:“聚会结束时间太晚,她和我顺路,本来请她开车,可是她对我的车不太熟悉,当时酒的后劲没上来,我感觉自己没醉,就换成了我开。”其实不是后劲没上来,是那酒有问题,他虽然喝得多,但是他不是第一次喝酒,对自己的酒量有把握,就算醉了也没到开车犯迷糊的地步。
    可是那天,他越开越觉得兴奋,身子轻飘飘的,浑身发烫发热。他转头看着王俪桐,竟然把她看成了庆余,差一点就亲下去。后来他拿出自己放在车上的红酒,一面开车一面喝下大半瓶。王俪桐见他面色赤红,刚说了一句劝,就被他狠厉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然后,他就真的醉了过去。
    “怎么会喝那么多?”温青钰微微撇嘴,“原来庄庄说你酗酒是真的啊……”
    晏宁看着温青钰,犹豫了很久。
    他不希望温青钰心里有疙瘩,但又不知道如何说得清楚。真说起来,他出国的原因有很多,爷爷的强烈要求,她的消失不见,孟和的刻意误导。
    初遇王俪桐,是在国外朋友举办的私人派对上。王俪桐似乎是被介绍进去帮忙打扫,她面容清秀,没有化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有几个所谓的朋友大概是见她好看,缠着她不让她工作,还害得她摔破了一瓶红酒。
    他看到王俪桐半跪在地上,低头认真地清理碎玻璃,就忍不住走上前替她解围。
    他从来不主动和女士说话,也不会发善心帮助人,那是唯一的一次。因此他的朋友会错了意,以为他看上王俪桐。各位朋友似乎见不惯晏宁总是孑然一身轻,或者说各位朋友见不惯他独善其身,总是想方设法地给他们制造机会。
    后来他每次参加什么聚餐,都能看到王俪桐。
    久而久之,就熟了起来,且成为朋友。
    王俪桐所在的学校学费昂贵,她是完全自费,加上各种生活费用,加起来需要很多钱。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王俪桐想到了当年的庆余。
    他看出来王俪桐对他的心意。不过他对王俪桐说了,自己暂时没有交女朋友的打算。王俪桐似乎并不在乎,两个人成了彼此心知肚明的所谓朋友。
    晏宁发现,自从身边多了一个王俪桐之后,好像日子也简单了不少。
    莫名其妙凑上来的女生少了很多。
    为了省去那些麻烦事,他便默认了大家的误解。
    不过,他从来没有把王俪桐介绍给庄焱凝那一批人。他的朋友分为两类,一类是酒肉朋友,一类是真的朋友。
    王俪桐在他身边呆了那么久,一直都没和庄焱凝那帮认识。
    车子撞进湖里的时候,晏宁还在醉梦中没醒。
    晏宁真应该感谢自己当时在国外买的是非常普通的轿车,没有强制落锁功能。王俪桐在看到他把车冲向湖面之时,立即打开车门,自己从车里出来。随后她又钻回车里,打开他的安全带,拼命把他往外拽。她呛了好几口水,往外的时候衣服又被车门刮住,心里越来越着急,可是越着急越离不开车。
    水漫过头颅,窒息感让他难受,求生本能促使晏宁清醒过来。他睁开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往车外而去,顺便抱起身边的王俪桐。王俪桐那个时候已经晕了过去。
    他拖着王俪桐往湖面上游。等把王俪桐拖到岸边,他怎么也叫不醒她。他知道王俪桐是因为自己溺水了,便用自己拙劣的救人技巧给她做人工呼吸,一直到她醒过来。如果当时王俪桐真出了事,他估计自己会内疚一辈子。
    王俪桐哭着扑倒在他怀里,说:“晏宁,吓死我了,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晏宁犹豫了几秒钟,然后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别怕,我在呢。没事了,都过去了。”
    凌晨时分,周围连个人都没有,他身上的通讯设备又都已经失去功能。
    当时也是十月份的夜晚,天气并不暖和,加上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王俪桐冻得嘴唇发紫。
    他于是一直抱着王俪桐,给她取暖。
    那一次之后,他想,要不就王俪桐吧,反正和谁都无所谓。
    他虽然一直都不愿意相信孟和的话,可是孟和说的胎记都是真的。
    他多少次强迫自己再回去确认一回……
    但是内心的骄傲和自尊又让他下不了决心。
    当时在湖里睁开眼,看到王俪桐死死拽着他的衣服,而且是要往外拉他的姿势,他心软了。
    他告诉自己:世界上有很多女人,又不是庆余一个。
    他想,时间总会让他忘掉不应该记住的人。
    不过,两年之后,已经绝交的孟和突然给他发了一封电邮。
    ——晏宁,我要结婚了,你回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就这样一封邮件,让他彻夜无法入睡。
    他想,孟和都结婚了,那庆余呢?她现在在哪儿?她变成什么样了?她的亲生父母对她好吗?她应该早就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了吧。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我一点都不想庆余。
    一点都不想。
    他笑了笑,一点都不想,骗鬼呢。
    越是想忘记的人,越忘不掉。他也不知道庆余什么地方让自己如此沉迷,也许是因为初恋,也许是因为她是他遭遇的第一个挫折。
    怀着这种复杂的念头,他回国了。回国第二天,他在电脑前坐了四个多小时,一直想给孟和回邮件,告诉他一声我回来了,顺便问问他庆余的近况。
    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并且戴上了那枚订婚戒指。
    晏宁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和温青钰讲,他只是大概描述自己和王俪桐落了水,但是命大,两个人都没死。
    温青钰握住他的手,低下头问:“她肯陪着你一起死,你当时……也是喜欢她的,对吗?”
    晏宁吃惊地挑起她的下巴,说:“我不爱她。我知道我这样也很不好,可是青钰,我没办法骗自己,我也没有骗她,她一直都知道我惦记着高中时候的初恋。”
    “那她一定特别爱你。”温青钰又低下头。
    “她……”晏宁也一直这么认为。不过回国后的那件事让他开始怀疑。可能王俪桐天生就是演技派,也可能她真的是无可奈何。
    “她不会有事吧?”
    “还不知道。电话联系不上,我想应该不会有事。”晏宁怕她多想,“青钰,我当初是误会了你,也没找你确认,就出国。可我们现在在一起,我们是一家人。我希望我们以后的生活里,没有猜忌和怀疑。”
    温青钰思考了几分钟后,对他摇头道:“我不会多想,我就是替你感到担心。以后再也不让你喝酒了……”
    晏宁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就算只喝一杯酒,也会找代驾司机。”
    “不要找女的。”温青钰弱弱地看着他,“万一遇到女流氓……我怕你喝醉了不安全。”
    “你吃醋了?”晏宁勾起唇角,说道,“回头我雇个司机得了。”
    “我是觉得你这张脸长得不安全。”温青钰想起之前网上爆出一女子当街强暴了一个男的,她怕世界十大无奇不有。
    晏宁低头亲她的额头,说:“那我们上去休息?”
    温青钰放下手中的杯子,听话地让他牵着自己上楼。
    躺在床上,温青钰抱着他的胳膊,好奇地问:“晏宁,你当年误会我什么了?”
    晏宁想了想说:“我以为你找到亲生父母,就不要我了,所以很生气。”
    温青钰紧张地坐起来,说:“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找到比你更好的男人,怎么会不要你。”
    晏宁假装正经地让她躺好,问:“哦?这么说……如果遇到比我更好的你就不要我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温青钰用被子盖住头,“睡觉,晚安。”
    晏宁笑着,把她的头露出来,说:“放心,我不会让你遇到更好的人。都领证了,遇到你也不能想走就走。”
    温青钰口拙地解释:“我不走。”
    晏宁问:“那你是不是比所有人都爱我?”
    “嗯。”她眼巴巴的看着晏宁,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问这么腻歪歪的问题。
    “可是我怎么没过到你说你爱我?”
    “一定要说吗?”温青钰扭扭妮妮,不好意思张口,“我都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
    “但是你老公就是想听。”
    “我爱你。”温青钰咬着被子,声音跟蚊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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