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去睡觉,贺知秋也不可能强行让他上楼,想了想,只好把剧本递给他,让他帮忙看看。
    说到演戏这件事情,在高中时期李郁泽就帮了贺知秋很多,选角的时候也是李郁泽跟他搭戏,还帮他找了一个老师,教了他一些简单的表演技巧。
    只是贺知秋错过了那次机会,也浪费了李郁泽那么多的时间。
    如今事过境迁,两个人再次因为同一件事坐在一起,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李郁泽随意看了眼剧本就还给贺知秋了,问他试哪段?
    贺知秋指给他看,说:“这里。”
    这里是小反派彻底黑化前的最后一场戏,刺杀了对他有过知遇之恩的大将军。
    之后的剧情随着大将军的死展开,引发了一系列的朝堂纷争。
    角色本身的戏份不多,但有几场戏却让人印象深刻。人物前期也不是单纯的为了作恶而作恶,而是经历了悲惨的过去从而成为了一个悲惨的人。
    但可怜之人必定有可恨之处,在深渊底层拼了命往上爬的过程,必定会伤害到许许多多的无辜的人。站在这个反派的角度去想,他是为了活着。可站在无辜路人的角度去想,他确实该死。
    整个角色本身非常矛盾,一直持续到中后期,编剧给了他一个是否保留人性的机会。
    但很显然,为了推动剧情的发展,他选择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也就在那一刻,这个角色的内心发生彻头彻尾地转变。前期为他铺垫的所有不得已,在他的眼中也全都成了笑话。
    贺知秋最拿不准的地方,是在反派刺杀了将军之后的情绪转变。
    他跟李郁泽在客厅把这段戏试了好几遍,一直没能找到正确的感觉。
    “我觉得你可以在这个地方,掉两滴眼泪。”李郁泽拿过他的剧本,翻到了下一页。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贺知秋距离他有点远,为了看清他说得哪段,走过去问:“哪里?”
    李郁泽说:“在你的剑刺入将军身体之后。”
    贺知秋说:“是因为刺杀了将军,心里有愧吗?”
    李郁泽摇头:“你觉得这个角色走到眼前这一步,还会觉得愧疚吗?”
    贺知秋说:“但是将军对他的意义不一样。将军救过他,他如果杀了将军,心里肯定还是会觉得愧疚。”
    “那是你觉得,而不是他。”
    李郁泽认真地说:“你一直都在以你的角度代替他思考问题,而不是站在他的角度为他思考问题。”
    贺知秋说:“那他……是怎么想的?”
    李郁泽说:“杀都杀了,还内疚什么?这个角色就是要杀伐果断些,才能体现出最后一点魅力。”
    贺知秋不懂:“那为什么还要掉眼泪?”
    “眼泪并不是流给将军的,而是流给过去的自己,算是一场告别一次新生。”李郁泽说:“将军对他的恩情和管束对他来讲无疑是最大的绊脚石,当他在铲除这块绊脚石之后,带入他的情感你觉得他应该是一个怎么样的表现?”
    贺知秋看着剧本想了想,十几秒后猛地抬头,兴奋地说:“狂喜?”
    “对,所以你要笑着去哭。”李郁泽赞许地说:“忏悔内疚这种情绪,绝对不要出现在这个角色的身上,因为在决定杀掉将军的那一刻,他已经是一个完全的恶人了。”
    他们此时的距离有点近,李郁泽垂着一双漂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问:“还有哪场要试?”
    贺知秋跟他对视了几秒,忙移开目光说:“没有了。”他耳根有点红,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跟李郁泽分开了一点距离。
    李郁泽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把剧本放在沙发上,看了眼时间。
    已经凌晨三点了。
    他打了个哈欠,跟贺知秋说声“睡了”,转身上楼。
    贺知秋趁着他回房之前又说声:“谢谢。”
    李郁泽没回头,轻笑着说:“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一句谢谢也太敷衍了吧?”
    第二天一早,贺知秋直接去试镜了。
    这次徐随跟他一起,在车上问他,准备的怎么样?
    贺知秋说还好,应该有80%的把握。
    “嚯。”徐随说:“这么高?”
    贺知秋笑着说:“碰到了一个很好的老师,指点了我一下。”
    “哪个老师?陈老师还是李老师?”公司的表演老师一个姓李一个姓陈,徐随理所当然想到了他们两位。
    贺知秋也没瞒他,弯着眼睛说:“是李老师。”
    与此同时,为人师表的李老师还没起床。
    床头的手机从半个小时前就“叮铃铃”地响个不停。
    李郁泽睁着眼睛没接,先下床洗了个脸,又拿起牙刷挤了点牙膏,一边刷牙一边走了出来。
    手机歇了几秒又响了起来,李郁泽依旧没接,而是叼着牙刷,拿起了一个始终放在床头的小相框。
    相框里面有一张照片,看颜色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张照片高奎见过,正是李郁泽跟贺知秋的合影。
    这么多年他始终放在身边,放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可眼下他却对着照片上的贺知秋猛弹了两下,嘴里还呜呜噜噜地说了一连串谢谢。
    弹完又把相框放回原位,回到浴室漱了漱口,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孟林打来的,等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说:“哥,吵到你睡觉了吗?”
    李郁泽说:“废话,对着你的耳朵吵半个小时试试?”
    孟林虚声狡辩:“那你要快点接,不就不吵了吗?”
    李郁泽:“说什么?”
    “没没没,没什么。”孟林不敢再重复一遍,赶紧转移话题:“哥,咱们休息快两周了,什么时候准备开工啊?”
    “看情况吧。”李郁泽要下楼煮个咖啡,穿着拖鞋出了卧室。
    “看情……”孟林为难地说:“哥,别看情况了吧?琼姐说最近有个本子找你,要不你来公司一趟吧?”
    李郁泽随口应了一声,刚把咖啡豆翻出来,就发现橱台上面放着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保温砂锅,保温灯还亮着。
    他打开看了看,砂锅里煮着香喷喷的鱼片粥。
    冰箱的冷冻仓里也多了半条新鲜的鱼。
    李郁泽怔了怔,没等孟林说完就挂了他的电话,打开了记录门锁安全的电子软件。
    门锁软件可以显示每天的开门次数,几分几秒都记得清清楚楚
    凌晨三点半的时候门开了一次。
    凌晨四点半的时候,门又开了一次。
    这个家一共住了两个人,很显然是贺知秋趁着那会儿空闲出去买了砂锅和鱼。
    但不知道他是去哪买的,社区超市也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
    李郁泽盯着那锅久违的鱼片粥看了好一会儿,拿起勺子盛了一碗,自言自语地说:“好吧。”
    “我错了,刚刚不该那么用力地弹你。”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收到《平沙》剧组第二次试镜邀请的人并不多。
    最热门的男三号只有四五个,小反派更是少之又少,仅有两个人。
    除了贺知秋,另外一个好像还是被迫来的,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一直说着不想接。
    “我到底哪里长得像反派了?而且这种角色出来以后肯定会被骂死,前前后后都是他挑的事,戏份不多人设又不讨喜!我不想在这种角色身上浪费时间!”
    他声音不小,整整一个楼层都听到了。
    这里除了前来试镜的演员,还有很多工作人员。他的助理围着他转了几圈想要让他把电话挂掉,可他非但不挂,声音还越来越大。
    贺知秋在他的语气当中听不出多大的怒火,反而有些肆无忌惮的骄纵。心想,电话对面应该不是他的上司,可能是他的朋友或者家属。
    可徐随却立刻否定了他的猜想,一边抽着烟一边嗤笑着说:“估计又是哪家高层包养的小情人,这么无法无天,估计正得宠。”
    贺知秋眨了眨眼,没想到这个圈子里竟然真的存在包养关系。一时有点好奇,又看了那个演员几眼。
    徐随瞧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觉得好笑,说道:“这种事情在圈内非常正常,毕竟这是除了努力之外,获取资源最快捷的一种方法,有些人甚至根本不用努力,就可以通过某种行为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徐随看着贺知秋这段时间熬出来的黑眼圈,说道:“你觉得这公平吗?”
    贺知秋收回目光,想了想说:“我觉得……是公平的。”
    “嗯?”这话倒是头一次听说,徐随问道:“为什么?”
    贺知秋说:“有些人觉得出道走红比较重要,有些人却觉得自尊自爱比较重要。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所珍视的东西也不一样。如果说他是因为出卖自己而获得了相对的利益,而其他人没有做到这一点,或是为了某种坚持不去做这种事,就不能跟他进行比较。”
    徐随说:“怎么讲?”
    贺知秋说:“因为大家选择的路不同,所坚守的底线也不尽相同。既然都不在同一条路了,又怎么谈论公不公平?我们这群人,唯一能比较的地方,可能就是等一部戏出来以后,演技的好坏。毕竟,这才是这个圈子里最重要的东西吧?”
    徐随再次打量了一遍贺知秋,说道:“你倒是看得挺透彻的。”
    贺知秋摇摇头:“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不能算透彻。”
    这时,对面的房门开了,工作人员喊了一声贺知秋的名字,让他进去的试镜。
    徐随对他说了一声“加油”,坐在椅子上点了根烟继续等着。
    这次试镜的时间比较长,用了将近一个半小时。贺知秋出来的时候,徐随身上的烟都抽完了,问他怎么样?
    贺知秋说,还要等消息。
    毕竟刚刚在走廊里面打电话的那个人还没有进去。
    徐随说:“如果对方通过关系把这个角色买了怎么办?”
    贺知秋说:“那只能算我没有本事,做不到他那一步。”
    “行。”徐随爽朗地笑了几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就回去等结果吧,真没选上也别气馁,好本子多得是,咱们慢慢再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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