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姚思浅午后散完步,仍未感受到半点儿睡意,索性便绕道往书房的方向去。
    魏旻言一向相当的抵触,外人随意踏进他的书房。
    因此,他乍听闻这串肆意而毫不低调的脚步声,几乎是想也不想,便知是姚思浅来了。
    也唯有她,敢这样触碰他的忌讳却不自知。
    魏旻言眼皮半垂着,只随手把密封的书信往桌角一搁,“给你的。”
    闻言,姚思浅神情自然地接过信纸,拆开。
    姚时安在军中担任的工作尚可称清闲,故而,他每隔两三日皆会亲笔写上一封家书,托人寄回京中报平安。
    姚思浅对此已是习以为常。
    迅速浏览完,便把手中的信笺重新折叠整齐,与其他几封一并收妥。
    她踮了踮脚,正打算将存放满满信纸的木盒束之高阁,却感觉有道大片的阴影横在眼前,遮去了光线。
    魏旻言从她手里夺过盒子,一转身,轻松地放置在顶部的那层。
    随后,只听他满是无奈地叹了声气,又带着淡淡的责怪开口道:“自个身子越发地沉,还这般跳脱,是嫌我平时操心的不够么?”
    语气微顿,魏旻言不自觉下移视线,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姚思浅高高隆起的腹部,声音难掩疑惑,“我觉着,你这肚子……是不是比寻常人来的大?”
    姚思浅重重点了个头,“前几日娘亲来探视过我,也说似乎大了半圈儿。”
    停顿片刻,她又含笑打趣道:“估计这是个胖小子吧。”
    听罢,魏旻言更是看得挪不开眼。
    这道问题埋藏在心底已有数月,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小姑娘怀孕后四肢也没怎么长胖,依旧是细胳膊细腿的,为何小腹隆起的幅度却远比其他孕妇来得显着呢?
    姚思浅哪里知道丈夫心中的弯弯绕绕,单看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想着什么想得出了神。
    她不禁抬起纤纤小手,朝魏旻言的面前晃上一晃,“夫君?”
    “嗯?”
    听见这个回答,姚思浅显然十分不满,噘起嘴,嘟嘟囔囔地抱怨道:“你刚刚肯定没认真听我说话。”
    “对不起,是我的错。”魏旻言双手搭在她的细肩,把正生着闷气的人儿往怀中一带,连哄带拐地道:“好娘子,你再说一遍,我这次保证一字不漏地听个仔仔细细。”
    姚思浅嘴上傲娇地轻哼一声,实际内心的火气早在他低声道歉时便已消散殆尽。
    “我说,男人果然不可靠。”
    “瞧瞧,咱们成亲前你隔三差五的写了多少封信,现在呢?连抄句情诗,只怕都懒得提笔。”
    闻言,魏旻言挑了挑眉,有些忍俊不禁地说道:“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有时间整这些七七八八,倒不如直接亲亲抱抱的实在。”
    “怎么,突然又重视起浪漫来了?”
    姚思浅扬了扬下巴,刚摆出架势欲回嘴,却不想,下腹猛然阵痛起来。比起前两日偶发的腹痛,这回的来势似乎更为剧烈,凶猛。
    姚思浅实在痛苦难抑,当场便痛得蹲下地,大口大口地喘气。
    魏旻言见状,忙不迭弯下腰,正欲伸手抱起她。
    然而,他的指尖还来不及碰触到姚思浅,她已经自己抬起头,强憋出一丝笑意道:“怎么办?魏旻言……”
    “我觉得我好像要生了。”
    从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东宫中不断回荡着尖锐的女声,时而拔高,时而消沉,总归是没有停下来过。
    因着姚思浅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进去,魏旻言在产房外头来回踱着步,半刻也坐不住脚。
    直至房中传出那声极为精神的婴啼,他终于忍不住抬脚冲进房门。
    或许是兴奋过度,以至于魏旻言压根儿没有意识到——那是两道截然不同的啼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啪啪啪啪啪啪大家鼓个掌!
    第59章 双胞胎
    婴儿呱呱坠地的同时, 北方战场亦传来捷报。
    眼看这孩子从出生那刻起,便注定是个极带福气的命格,但是……
    魏旻言先是看了眼, 仰躺在罗床上满头是汗的小姑娘。
    此时她正闭目养着神, 丰盈的胸脯大幅起伏, 显然还没从撕裂般的疼痛中抽离出来。
    然而,当魏旻言几乎认定了她陷入昏厥的时候, 姚思浅却骤然撇过头,面向为首的稳婆, 问道:“孩子……”
    大抵是因为方才叫喊得过于激烈, 姚思浅乍一开口,声音哑的像是被火灼烧过。
    她不禁清了清嗓子, 微微喘息着说道:“让我看看孩子。”
    她气息虚弱, 话音像一缕缕游丝,单薄而低迷。
    稳婆李娘在瞅见魏旻言的当下, 就愣了愣,正想劝告他产房阴气重,不洁,血腥味儿还浓, 实在不适合太子爷尊贵之躯踏足, 便见——
    他眉眼低垂, 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出的粗气一鼓一张,似是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担忧。
    李娘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连同另个姓丁的婆娘一左一右, 各用被褥包裹住新生的小婴儿,抱至她的面前,颤着声道:“恭喜殿下,贺喜娘娘,喜得一双龙凤呈祥。”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使得魏旻言怔住好半晌。
    直至听见姚思浅那句似嘲讽,又似打趣的话儿,才慢慢反应过来。
    她说:“孩子的爹,莫不是高兴傻了?也不应一声,李娘还得把两小只抱去清洗呢。”
    “嗯,去吧。”魏旻言低声而快速地道,随后又说,“今日负责接生的御医和稳婆赏钱皆加倍,诸位辛苦了。”
    李娘是见过世面的。不同于其他几位稳婆,早早笑开了花,她在听见最后那句话后,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忙不迭答道:“殿下言重,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况且,老奴看见小皇孙及小皇女平安健康,也着实欢喜的紧。”
    听罢,魏旻言不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李娘见状,才小心翼翼地抱起襁褓中的婴孩,随众人退了出去。
    待人一走,姚思浅便觉困意袭上心头,不由重新闭起双眼。
    可即便如此,她仍能感觉到有道炽热的视线正胶着在自个儿身上。
    姚思浅甚至用不着思考。
    因为,能这般肆无忌惮盯着她看的人,也仅有魏旻言一人了。
    姚思浅分神一瞥,果然看见魏旻言双手抱胸,高大的身躯慵懒地倚在床尾。
    而在姚思浅睁开眼后,他便越发抑制不住唇角的上扬,冲着她低笑起来。
    看得姚思浅一愣一愣的,没忍住张口道:“你不是真高兴坏了吧?一个劲儿的傻笑。”
    魏旻言大步走近,在距离姚思浅仅剩几厘米的时候,堪堪停住。
    虽然即时止步,可两人依旧靠近得鼻头相贴,气息互融。
    正当姚思浅误以为,他是猴急地想做些不可言说之事,魏旻言却正儿八经地在她脸上比划着。
    “我觉着咱们的女儿长得像你,小鼻子、小嘴巴……整体五官小巧而精致,将来定也是个惹人怜爱的俏姑娘。”
    姚思浅没往心里去,但也不欲泼他冷水。
    直男父亲嘛,对女儿多宠爱一些也正常。
    顿了半晌,姚思浅总算回想起某个刚出生不久,已经隐隐在失宠边缘试探的小子,连忙问道:“那儿子呢?”
    “没看仔细。”
    “嗯?”
    姚思浅愣住片刻,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忍不住抬手指着他的鼻子,气急地说道:“你你你……平平都是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亲骨血,不带这么偏心的啊。”
    魏旻言见状,不由含笑凑近姚思浅的身旁,低声道:“我同你说笑呢。”
    他忽视了她小小的抵抗,将那软玉般的娇躯拥进怀里,“其实,不管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流淌着你我的血脉,我都疼爱。”
    察觉到怀中的人儿挣扎力度加大,魏旻言不禁疑问出声,“怎么了?”
    紧接着,他便看见自家小娇妻的双颊逐渐染上一层绯红,艳红欲滴。
    “我……出了一身的汗,黏搭搭的,别碰。”
    闻言,魏旻言禁不住垂下头,与她交颈相吻,直吻到小姑娘喘不上气来,才松了口。
    声音像闷着罐子,说道:“果然,最疼的还是你。”
    翌日晌午,御医按时来替姚思浅把脉。
    因着李院使如今日日随侍于皇上跟前,分身乏术,故而姚思浅产后调理的工作,便落到了秦院判的头上。
    碰巧姚思浅近日心情颇好,这会子见秦院判黝黑的额头爬满了密密的汗珠,不由多嘴了句,问道:“院判可是刚从外头回来?要不先喝几口冰镇菊花茶消消暑气。”
    秦院判一抬头,正好和魏旻言瞧了个对眼。只见后者神情淡淡的,眉眼都淡,辨不出是何情绪。
    若不是他方才进屋前,偶然听闻了太子妃哄夫的言语,他定会认为太子爷是个淡漠,而孤傲的性情。
    然而,一刻钟前的种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那般清晰,实在叫人难以忘却。
    婉转而媚人的女声,轻轻挠着耳畔,道:“这菊花茶不仅能解暑,能退火,最重要的是……这我亲手泡的,夫君喝点儿嘛。”
    这段话乍听起来,便像是任何一对感情融洽的夫妇,彼此关心着对方的身体,倒也寻常可见。
    偏偏太子爷的回话,竟让整个气氛变了味儿。
    只听他哑着嗓子,声音一沉,道:“整整憋了十个月,能不上火吗?”
    思及此,秦院判连忙摇摇头,似是想摆脱脑海中的邪思,“娘娘折煞臣了。”
    他顿上一顿,又如实交代道:“早上那会儿,康王妃进宫陪太后娘娘说话,突然犯了头痛。王妃自个虽说无甚碍处,可太后娘娘仍旧放不下心,便使了臣前去看看。”
    姚思浅并非没有发觉,秦院判比起约定的时辰略迟了些许。
    但她本就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如今又听了这一通解释,自然不会再多做追究,只是颔颔首表示理解。
    秦院判不禁松了口气,仔细地把了脉,将产后需要留心的事项不分巨细说明清楚,才稍作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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