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茹诗仰着头,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你总算想到了。”
    接着,她将双手摊开,十指红蔻丹随即映入眼帘。那抹灿若朝霞的火红,这时一看,却像是沾满了浓稠稠的鲜血般,怵目惊心。
    “那是江南独有的秘药,药性强烈,毒发者必死无疑。”
    “唯一的缺点,就是引出毒素的过程十分漫长,需得每日一剂,服足七七四十九天……”
    闻言,皇帝吓得几乎透不过气来,连忙面朝向外头高喊道:“来人!”
    “妾忘了提醒皇上。”
    江茹诗鄙夷地看着他这副贪生怕死的样儿,艳唇轻启,“倘若情绪波动过大,或者不慎动了怒气,那毒素便会迅速贯穿五脏六腑,致人于死。”
    话声刚歇,皇帝两眼一翻险些晕过去。
    ……
    是夜,整条怀德东街静悄悄的,连巡逻守卫的呼吸声皆清晰可闻。
    由远而近,一声紧过一声。
    英国公正欲就寝,忽见一道黑影破窗闯入,捎着剧烈的血腥味儿。
    他猛地回身,恰好对方也转过头,气息一屏,他飞快地出拳抵上那人的喉间。
    正欲掐紧,却见对方闷声开口,“父亲。”
    英国公当即松开手,眉目间难掩惊讶之色,“时安,你这孩子怎么……”
    语气微顿,他视线顺势往下瞟,才发觉姚时安仍身着军中统一的袍服,肩膀宽松,窄腰紧束,端的是英姿挺拔。
    然而,除了衣衫,他的裤腿处亦沾染着斑斑血污,把棉质的衣裳染得乌黑。
    毫无伤口,却浑身是血。
    英国公几度张嘴,可开开合合好半晌,都没能说出完整的字句。
    姚时安迎上他的目光,语气颤巍巍的,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逼出这几字。
    “任……任帆是三皇子安插在军中的棋子。”
    “如今,他领着北芩的五万战俘杀回京城了!”
    英国公费了数秒钟听清这句话,又耗上近一分钟理解他的意思,脑海中顿时嗡嗡地响个不停。
    姚时安见他精神恍惚,似是走了神,不由攥紧父亲的双肩死命摇晃,面上青筋挑起。
    “反了,三皇子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拖了一天,我表演个旋转暴风哭泣,下跪认错!
    下章没意外是明晚更新,灾难过后给个甜甜甜~
    谢谢 不哭的鱼 的5瓶营养液。
    第65章 尘埃落定
    魏旻言起身, 抓住挂在椅后的狐皮大氅,往身上一披便冲出院子,喊了声“梁湛”。
    话落, 梁湛很快现身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应道:“臣在。”
    时间紧凑, 魏旻言并不打算多说废话,撇开了原因以及目的, 径直说道:“你立刻领着亲兵把守着东宫,记住, 片刻都不许离开。”
    他顿上一顿, 语气里包藏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什么都可以退让, 唯独她, 千万要保护好。”
    方才魏旻言步伐跨得极大,姚思浅压根儿就跟不上, 好不容易追上去的时候,两人已经谈妥了。
    她不禁轻声问道:“要去哪?”
    声音细小,听起来怯怯懦懦的,魏旻言没忍住皱了皱眉, “金龙殿。”
    “哦。”姚思浅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而后极其自然地挨近几步, 走在他的身旁。
    她的小动作,看得魏旻言很是无奈。
    小姑娘现在连征求他的意见都省略了,仿佛他走到哪儿都应该带上她。
    魏旻言无声地叹了口气, 拿出比哄孩子更多的耐心道:“念儿,听话。”
    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称呼,让姚思浅黑亮的瞳孔忽而紧缩。
    他那沙哑,又带了点儿压抑鼻音的嗓子,不断在她耳畔回响着,似牵不断的藕丝缠缠绵绵。
    不待姚思浅反应过来,魏旻言又继续说道:“事情没有那么巧。这回南方的灾情很可能是个幌子,只为用来牵制众人的注意力。而背后真正的目的,是借机操纵北芩那群战俘。”
    姚思浅听后,神智尚是清醒,便问道:“所以,你认为我待在这儿会更安全?”
    她这话儿难免有些明知故问。
    魏旻言唇间溢出一声轻哼,其余半个字都未多言,直接转向梁湛说着,“护送太子妃进殿。”
    姚思浅广袖一甩,在半空中划开飘逸的弧度,散发着香。
    她不待人请,掉头便往回走。
    然而,刚迈开没几步,又忍不住回眸凝视着魏旻言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拐弯的地方。
    梁湛自是看得出她不舍,正想劝说几句,却突然见姚思浅转头面向自个儿,口气温和而坚定,“梁侍卫,敢问一句。”
    “东宫的亲兵认得是人,还是虎符?若我手执左半个符,可否指挥这支军队?”
    闻言,梁湛心下一凛,不自觉拔高音量地道:“娘娘!万万不可啊!”
    姚思浅抬起头,盈亮的双眸毫不退缩地与他直视。
    她这直白的目光,看得梁湛心里一阵发虚,不由撇开了头,嘴上却迟迟不松口。
    半晌,姚思浅终于放柔声音道:“我也清楚女子持兵符不易让人信服,但是……”
    她先缓缓气,才郑重地开口,“正如殿下方才所言,东宫这儿相对是比较安全的。对方不会耗费过多的兵卒,在我一个弱女子身上,所以这些守军已是足够。”
    “可殿下那边不同,比起我,他更需要你的帮助。”
    梁湛听后,坚韧的身躯几乎不可抑制地震了两震,显然没有料想到面前这娇气的小姑娘,能说出这般思虑深沉的话儿。
    她究竟知不知道情况有多危急?若是兵临城下,她可否维持镇定?叛军的手段那样凶残,她有办法应对么?
    饶是梁湛心中再多疑问,也禁不住姚思浅又一次软声说道:“梁侍卫,算我恳求你,别让他涉入半点危险。”
    小姑娘咬着唇,别说落一滴泪,清澈见底的眼眸甚至连丝毫水雾都没有,压根儿不像殿下口中时常念叨着的爱哭包。
    见状,梁湛顿时对眼前这位太子妃彻底改观。
    从前他总觉得,自家殿下是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放在心尖尖上,捂着疼,可太子妃却无法给予相等的回报,实在不值。
    作为行动派,梁湛甚至忿忿不平地跑到魏旻言跟前抱怨过。
    然而,魏旻言听了却只是勾勾唇,好心情分毫不受影响。“感情这种事儿要的不是回报,而是回应。”一顿,“况且……”
    “人家一个小姑娘,把一辈子托付给我,难道不是最好的回报么?”
    梁湛怔怔片刻,总算是慢慢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他眉目一凛,语气认真地说道:“东宫的亲兵不同于普通军队,比起兵符,更以殿下的旨意为尊。娘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即便殿下不吩咐,他们也会拼上性命护着您。”
    姚思浅颔颔首,又转身向红杏叮嘱道:“让奶娘把鑫哥儿和蓉姐儿抱来,快点儿。”
    另一头,由于事出突然,宫人尚且来不及备轿,魏旻言只得一路疾行。
    他长腿跨着大步,口中也没闲着,仔细张罗道:“你即刻拿着本宫的令牌出宫,给康王捎个口信,让他领军护驾。接着,再去通知英国公府上……”
    “诶,奴才谨遵殿下意旨。”
    小安子顾着低头赶路,竟浑然未觉前头的男子已经戛然止步。冷不防地,用额头撞上魏旻言宽实的后背,吓得他几欲当场跪下地去谢罪。
    “哎呦,殿下……”
    魏旻言陡然将目光移向远处,心中似在盘算着什么。半晌,他忽地调转脚步,硬生生转往反方向去。
    “殿下!”
    小安子脚步刚提起,却见魏旻言猛然回头,凛冽的面容仿佛霜雪扑面般,冷漠,不近人情。 “赶紧去,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后来的那段时间里,谁也不知道魏旻言到底去了哪。
    可等他终于到达金龙殿的时候,情况已是刻不容缓。
    灯火通明的宫殿,弥漫着紧张的氛围,却无一人敢打破这片窒息般的沉默。
    过了许久,周瑞海才鼓起勇气上前。
    然而他的小腿发沉,仿佛绑了千斤重的石头似的,每个步伐、每个停顿都显得无比艰难。
    没走几步,周瑞海突然跪倒在魏旻言脚边,声音带着颤抖,“殿下!请殿下恕奴才直言!”
    “御医方才来过,说……说是皇上的龙体至多拖到今夜子时。”
    闻言,魏旻言紧紧地闭起双眼,像是在隐忍着内心的愤恨。
    他眉头深锁,像打死的结,额角的汗珠亦明显可见。
    再睁开眼的时候,阴冷的视线扫过伫立在旁的江茹诗。
    后者在见到他的开始,便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改动过。这会儿感受到他凌厉的视线,更是直接跪了下来。
    江茹诗当时入宫,虽怀着让皇帝和江妃以命偿命的打算,但对于太子夫妇却始终抱着歉疚。
    思及此,她不顾身份连连磕了三个响头,才仰起下巴来,“妾任凭太子殿下处置。”
    赶在这个当口,魏旻言自然没有多余的功夫与她算帐,随即扬声喊道:“把人押走。”
    只是,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魏旻言压低嗓子,缓而沉地说道:“你可知道,自己这是为他人做了嫁妆。”
    江茹诗愣了愣,却是茫然地问出声,“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探子慌慌张张地奔来。
    他急得满头是汗,却腾不出手来擦拭,一路高喊着,“反了,寿王串通任将军谋反了!”
    江茹诗目光错愕,显然尚未从这道消息带来的震惊中缓过心神。
    而魏旻言已经拨开人群,走到探子的正前方,语气略沉,“任帆的军队如今到哪?京中百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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