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弯下腰来抱着,也能把他的头紧紧按在怀里。原本就精悍瘦削的腰身现在更是不盈一握,湛墨自己抱着的时候都有种怀里抱着一只暖烘烘的柔软小动物的错觉。

    乐令的头整个埋在他怀里,呼吸之间隐隐能嗅到带着海水气息和来自血脉传承的巨大威压的妖气。这和从前他还抱着湛墨到处跑,手把手教他修行时养出的醉人魔气完全不同,而是冰冷强势,带着古朴玄奥的气息,和当初他们在清源洞天初见时十分相似。

    这样陌生而带着侵略性的气味让乐令有些不舒服,和湛墨这样悬殊的身高差也有些打击他为人师表的自尊心。他那不肖徒儿丝毫不知道师父在想什么,还托了托他的屁股想把他抱起来,带着海水一般寒冰气息的脸庞压了下来,色泽清淡的双唇已落到了他额上。

    这还有半分做师父的威严么?他们幽藏宗连亲传带内外门的弟子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哪一个在玄阙面前不是恭恭敬敬垂手肃立的?哪怕是他这样得了师父意的弟子,在玄阙面前不也是老老实实……哪有跟抱孩子一样抱着师父玩的!

    ——要不是看在他这么及时出来迎接的份上,就该再拿家法来抽这倒霉孩子一回!

    在那双微凉的嘴唇一点点蹭到他眼皮上时,乐令终于忍不住握住了湛墨的领口,身周罡气放出,挣开了他的禁锢。他的阳神法身还有些娇嫩,叫湛墨抱了一会儿便勒得手臂等处微微下陷,略微恢复了一阵才冷哼一声,脚下漂高几寸,拖着湛墨往水宫中走。

    湛墨沉着一张脸将周围小妖都斥退下去,追着乐令的速度走到寝殿。他们两人分开不过几个月,乐令就一步从元神中关迈入了阳神出游的境界。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哪怕他一直在苦炼自己血脉传承的功法,又有这修行速度格外快,还能承受龙族修行法的血脉肉身,两人之间的差距还是一步步加大,直大到他尽再大努力也追不上的地步。

    何况方才一见面他就闻到乐令满身都是玄阙老祖留下来的味道,直侵入肌肤血脉,怎么也消不去。

    他在玄阙面前可以搁下狠话,说要关闭冰揭罗宫,将乐令囚在自己身边;可是乐令真的在他面前了,他却做不出这种事来。他不是不想做,而是明明白白地知道,做出这种事也不可能让他得到想得到的人。

    哪怕他真的封住冰揭罗宫,凭他一个才晋入金丹境界的人修,又能对一个阳神修士怎么样么?想要和那个玄阙抗衡,唯有等到他修为再高些,重新化成金龙之身才有机会……

    好在这回玄阙没跟着乐令一块回来,他还能保持一点理智,不然或许真会为了和玄阙争一时意气而做出什么不智的决定。湛墨深深呼吸了几回,压下胸中那股郁气,冷然说道:“我等了你五个月。罗浮那些人与你已没有关系了,你不该再去那儿。”

    把徒弟独自抛下五个月,再回来时他已经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修行出了些成就,魂魄和血脉中的龙族气息都已隐隐散发出来,这样听话勤谨的徒弟还往哪儿找去?乐令心中一软,五指按上湛墨的脉门,探了探他的修为进境,半是满意半是愧疚地安抚道:“罗浮的事已经解决了,以后为师带着你修行,等到我飞升之前能看到你结婴或神游,再收几个亲传弟子,我也就放心了。”

    他法力过处,湛墨一身妖气也化作了与他如出一辙的魔功,玄关祖窍之中盘踞着一枚圆润饱满的金丹,周围血气盘绕,当中却还隐隐透出一丝妖气。

    这枚金丹还是湛墨前世的妖丹炼化而成,丹田中还留有姆指大小、尚未吸收尽净的魂珠,两者互相应和,硬是在他这一身六欲阴魔大法造就的纯正魔气中留下了一抹无法消除的冰冷妖气。

    对那妖气,乐令也是乐见其成。虽然湛墨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但那条金龙为了他在天劫中化为灰灰的一幕这些年也常在乐令眼前浮现。他宁可叫湛墨将来魔功修得不好,也想补偿他一个真正的金龙之身。

    乐令微微叹了一声,将湛墨拖上云床,又把他的头揽入怀中——除了头他也抱不了别的了——掌心按在囟门处,召引了两只心魔直送进湛墨体内。

    “我这些日子不在你身边,你的魔功怕是一直也没好好修行。为师这些日子都会留在水府,你先把这两只天魔炼化,然后我教你些幻术和攻击法术。”

    湛墨轻哼了一声,也来不及说什么,专心抗拒起了心魔幻象。他本是妖物出身,对幻象并没有什么抵抗力,可是这些年在乐令护持之下也见多了心魔幻化出的景致。那些幻象就是再合他的心意,再美好再真实,都会在最令人沉迷的时刻被乐令打破,然后便是红颜白骨、魔物溃散之景,练了这么多年,他怎么也有了抵抗力。

    能在乐令怀中多修行一阵,也比等那心魔被强行化成魔气,自己再被推开,只能远远看着他把自己拒之心门之外的模样强。

    在一个人有意补偿,一个人不加推拒的配合之下,他们两人就在这水宫中安静修行起来。直到久后华阳道君亲自登门来访,向他送上了玄阙的赤阳珠,乐令才停止助湛墨练功,带他踏上了回万骨山的道路。

    湛墨本想把他留在水宫中,乐令却是拿出了冰揭罗宫的阵盘,淡然问道:“你是要随为师回去,还是我把你锁在这宫里,不到飞升咱们再不见面?”

    他的修为已至阳神之境,法力翻手之间便可移山倒海,水宫总阵盘又被玄阙送了给他,玄阙虽是水宫之主,但有这阵盘,这座宫殿就不可能拦得住他出入。湛墨也不舍得真离开他,权衡利弊,觉着自己肯定是拦不下他了,也只好与宫中下属道别,再度封闭水宫,随着他离开了东海。

    乐令带着湛墨踏云而行,速度却并不快,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一样。直走到摩夷州边界,云间终于现出一个外表俊雅温柔,神情落落穆穆的年少修士。湛墨吃惊得眯了眯眼,低声问乐令:“你还要把他也带到幽藏宗?这些年也没见你用过他,我还以为你为了池煦,不打算再动罗浮的人了。”

    乐令摇了摇头,叫湛墨把噬魂幡交给他。

    那是他为自己炼制的唯一一件法宝,摇一摇便可吸入元神以下修士的魂魄,就连元神修士也要为其上鬼魂和阴气所迷,心神失守一阵子,着实是件好宝贝,湛墨自然不舍得轻易给人。乐令只得劝他:“只是把噬魂幡给云铮收着,连这活宝贝以后也是你的,一件死物算什么?我之前用他时答应了将秦休还给他,总不能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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