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眼青年脸上带笑,就这么一瞬间,看着岑兰芷的目光就如同看到了什么宝物一般慎重。他转身朝门内一个呼哨,就见三位同样长相俊俏,且与他做一样装扮的男子如同风一般从石门后的郁葱森林里掠了过来。
    这三人见到音迟,同样脸上露出尊敬之意,移向岑兰芷,便是和蓝眼青年方才一样疑惑。蓝眼青年不待他们说话就迫不及待的说:“音祭司大人找到了治疗族长之法了!你们快快引着音祭司大人和贵客回族!”
    这三个青年眼睛俱都不是黑色,褐色浅红金黄,都是异常美丽。闻言那些眼睛就更加好看了,灼灼的发着光,围了上来看样子似乎立刻就要把岑兰芷捧着走了。音迟挑了一下眉也很是不耐,可是见他们三人太激动便多说了一句:“她怀有身孕,你们小心些她肚子里的孩子。”
    三人一听,立刻就变得神色肃穆起来,先前的激动也退了下去,看着岑兰芷的目光甚至有些敬畏。打头那个金黄眼睛的青年赶紧保证道:“属下定然会小心的,孕育之人绝对不能冒犯!”
    这池阴一族的族人信奉生命神灵,因此对于怀有身孕的妇人都极为郑重,他们觉得孕育生命是一项极为伟大的事情,是需要他们怀有虔诚敬佩之心的。像是打猎,他们都不会伤害那些怀着身孕的兽类。
    池阴一族内寻常族人寿数都在两百以上,像是青年他们这种祭侍寿数多在三百,祭司和族长的寿数大多则在五百,因着如此,他们一族子息延绵极为困难,百年间也未能有多少新生儿出生。对这事如此慎重也是情有可原,岑兰芷虽不知晓他们忽然变了脸色是为何,但是她观察入微,也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对她的看重。
    他们有两人小心翼翼的架了个人轿,“请贵客坐上来,我等送贵客入族。”
    岑兰芷二话不说,笑着坐上去,然后这些人就同音迟一起,带着岑兰芷风一样的往树林里掠去。
    这片森林的尽头还有一片石阶,站在石阶之上,往下望去,是一望无际的林海,林海中心有个巨大的奇异图腾。那些图腾中建造着无数的木屋,想来就是族人的居所,这般远远望去,只见有青烟从族人聚居的地方升起,还有不甚清晰的行人在其中行走。
    原本岑兰芷还以为他们会住在什么烟雾缭绕的山峰之上呢,没想到是在这样简朴利落的木屋里,周围浓郁的绿色生机勃勃,呼吸起来好像比外面的气息要好闻许多。
    她不明情况自然一句废话都不多说,只静静用自己的眼睛去将这个陌生的地方看个清楚,等到她完全弄明白了,到那时候才是她有所动作的时候。
    寻常人到一处陌生所在必然无法安心,可岑兰芷安之若素,心中只有越来越浓厚的兴趣。她身下这两位青年实在是十分称职的在做人轿,即使速度快的岑兰芷几乎看不见周边掠过的树木,也还是稳稳当当的,岑兰芷一点没感到颠簸,比之阑亭备下的马车还要稳上一些。
    不多时,已是接近了聚居地,木板搭起来的瞭望台上站着的人看到了他们这一行人,下方的厚重木门便被打开了。待进了城,岑兰芷就被放了下来,音迟走在前头,余下三个青年就跟在岑兰芷身后。
    他们一路都和人打招呼,用的话是一种岑兰芷听不懂的话,先前听他们交谈她能听得懂,可见他们是知晓外面的人该如何说话的,只是觉得语调颇有些怪异。现在他们所用的这种她无法听懂的,就当是方言了,就算她听不懂也能从这些人的表情上猜到一二。
    这些人都是有着各种颜色的眼睛,不论男女都用彩色或者纯色丝线编着辫子,胸前戴着羽毛和白色石头。其中穿白衣的人最多,偶尔有些和青年他们一样穿奇异花纹的,胸前戴着紫色石头,像音迟那样戴着蓝色石头的一个都没看见。
    路旁的人们,一部分人在高兴音迟终于回来了,一部分人在好奇岑兰芷究竟是谁。音迟冷着脸没有说话,但是后面三个显然还沉浸在兴奋中,轻快的朝旁边发问的人们说出了一连串的话。那些听到的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就是满面的喜悦,甚至还有须发皆白的年老之人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接着,他们看向岑兰芷的目光,都如同三个青年一样了,满是希冀。
    岑兰芷已经差不多在他们寥寥数语里推测出了事情的原委,他们这个族群里,族长应该是得了什么病,音迟先生离开这里到处去寻找药想要治愈那位族长,然后他说她能治好族长。可是她自己知晓,自己什么都不会,音迟先生也该知晓她对医道上一窍不通,那么他带她来就是看重她本身的东西。
    再加上他对她肚子里的孩子那种在意,应该和孩子有关。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能救此间族长?这群人这么奇特,连他们都束手无策,想来定是什么棘手的病。
    岑兰芷一愣,因为她第一时间就想到,难道音迟是想用她的孩子做药去给那族长治病?这样的话,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会死?这可难办了,岑兰芷有些苦恼,虽然她对于亲缘不看重,但是现下毕竟在她肚子里,是她的东西。
    她不太能理解母亲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对肚子里这个孩子有没有亲近之心,反正现在来说,她是没感觉的。但是这不代表她愿意让别人杀了这个孩子,这是她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的没了。要说母子之间的牵绊,岑兰芷是没有的,她与她的母亲感情也没有多少,和父亲更是没有一丝,她只认让她觉得喜欢的人。
    摸了摸肚子,岑兰芷不再想这件事,反正还有那么久的时间,等出生了再说不迟,还不一定会是她猜测的这样呢。
    一行人渐渐走到了中心,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像是青年那样戴着紫色石头的人越来越多。也开始能看到一两个和音迟一样戴着蓝色石头的人了。
    一路看来,此间的人多是俊男美女,竟没有一个长得平凡,就算是年纪大了的人,也能隐约看出年轻时长相很是不凡,身上也自有一种豁达的气度,眼神澄澈。不愧是避世而居的异族,岑兰芷对这些身上找不到一丝恶意的人们感觉不错。
    待走到中心处一个被重重花木包围的圆形木屋前,岑兰芷看见了一人提着个木桶,并一个木勺在给那些花圃里面的花草浇水。
    只见一向傲然的音迟忽然面上忽然生出激动来,他上前一步,眼中的深情和思念满的快要溢出来,整个人显得前所未见的柔和,那张出尘绝色的脸更加容光焕发让人不能直视了。他看着那人的背影,轻声唤道:“族长,音迟回来了。”
    那穿着一身青衣的人就直起身转过了头来。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那青衣人听到音迟声音,身形顿了顿,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特别平凡的容颜。
    的确是特别的平凡,五官都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组合在一起更加的无法让人记住。然而这么一个人,一眼看到的时候,绝不会先注意到那张脸,而是会看到那双浅碧色的眼睛。光有那么一双眼睛,这个人就让岑兰芷满心都是好感了。
    多看了几眼,岑兰芷终于从那种微妙的感觉中回过神来,然后她发现,她好像看不太出来面前这位,究竟是男是女。那张脸说是女人,显得太过男性了,若是男人,又觉得太过女气。长得好看的人,纤细一些就很多容易分不清男女,但面前这位长得不甚精致,气质温和,也是无法看出男女。
    那人见到音迟,本就和缓的气息更加温和了几分,开口道:“音迟,你回来了。”
    声音悦耳,既有少年的清朗也有女子的柔婉,听不出来,就连身体上都无法看出,喉结很浅,但胸前一点轮廓都没有。这倒是奇了,岑兰芷将目光尽数放在这个人身上,眼中满是好奇和感兴趣。
    许是她的眼神露骨了些,那人将目光转向她,朝她微微一笑道:“这位是音迟带回来的客人吗?”
    就这么一笑,这人平凡的脸骤然之间变得极其生动起来,那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美貌与否,而是让人看着极舒服的感觉。岑兰芷忽然之间觉得对这个男女尚且不明的人添了许多的喜爱之情,从见第一面就抱有的喜爱感来说,恐怕也只在卫谨之之下了。
    不过这种喜爱,却不是当初遇见卫谨之那种心动,而是一种更加和缓的想要亲近的感觉,就像是动物们喜欢亲近森林一样。
    她喜欢的人,总是无法冷静一些的,她当即上前几步走到那人身前,问道:“你要和我做朋友吗?”
    那人一愣,忽的嘴边的笑扩大了几分,点点头道:“好。”
    “我叫岑兰芷,你呢?”
    “我名唤岐鹤。”
    岑兰芷握住了这人白皙的手,看了看,忽然伸手往这人胸前摸了一把,然后她笑道:“你是女子?”
    “是的。”被如此冒犯,她也丝毫未有不快,依然好脾气的任岑兰芷握着。
    岑兰芷垂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波涛,再看了看新结交的好友那高了她半个头的身高,以及那平的几乎和男子无异的前胸,摇摇头道:“你这样不行啊,不上手摸一摸,都无法分辨男女了。”
    岐鹤不见怒色,反倒是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可是也不知为何就是长不大,左右这样也松快,就不在意了。”
    这刚见了第一面,本该还是陌生人的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握着手说起了话,并且话题还略微有些诡异。一同来的几个人都被冷落在了一边,三个祭侍青年还好,就是听族长这么说感到有些羞窘,但音迟就有些不妙了,他看着岑兰芷和岐鹤相握的手,脸上乍红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像是气恨了的样子。
    偏偏岐鹤和岑兰芷都还没发现,岐鹤此时正温和的看着岑兰芷的肚子,点点头说:“这孩子生气旺盛,很不错,想必出世后也会是个好运道的孩子。”
    “是吗,要不是音迟说我怀孕了,我还没发现呢。”
    “虽然这个孩子看着很健康,但是你自己也要好生的注意,需得知晓女子最要紧的就是爱重自身。”岐鹤温和的叮嘱道。
    “我也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
    “嗯,你所言也对。我虽然有心想告知你诸多事宜,但可惜我自己亦是没有经验,只能说声抱歉了。不过,此处有一位唤作暮生的药师,若是有什么疑问尽可去问他。他为族中的许多孕育生机之人都调理过身体。”岐鹤说起话来有股子安闲至极的味道,光是这么听着,就觉得心情平静。
    岑兰芷点头,“左右我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到时候岐鹤你同我一起吧~此处对我来说尚且陌生,我一人来到此处,心下实在不安。我与你一见如故,想要与你多多相处,还望你不要嫌我碍事。”
    音迟忍了这么许久,终于没忍住,开口打断了岑兰芷和岐鹤的谈话。他没对岐鹤说什么重话,只是黑着脸转头对着岑兰芷语气不好的道:“你怎能如此冒犯族长,而且你如此行为,是不是有什么不轨之心!”
    岑兰芷没什么反应,但是岐鹤温和的面容微微一沉,不太赞同的对音迟道:“音迟,你怎么能如此同兰芷说话,莫说她还怀着你的孩儿,便是不曾,也是你的爱重之人,如此态度实在是太不应当了。”
    岐鹤这般像是教训的说完之后,此处一下子安静下来。良久,岑兰芷噗嗤一声笑了,她拉住谴责音迟的岐鹤,笑着说:“岐鹤,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音迟先生的,乃是我心爱之人卫谨之的。”
    音迟听了岑兰芷这话,僵硬的脸色总算有所好转了。他不知晓族长为什么会这么怀疑,明明他以往对她的感情毫不掩饰,她应该知晓,自己心仪的是她才对啊。
    他还没来得及再解释几句,就见岑兰芷眼中挪揄之色闪现,对岐鹤道:“况且,音迟先生爱慕的是岐鹤你啊,但凡有点眼力的都能看得出他对你的情谊。”
    “音迟爱慕于我?”岐鹤诧异了一瞬,表情不似作假,看上去竟是浑然不知,也不知是多么迟钝才能对音迟这般明显的爱意视而不见。她细想了一番,“可是我分明记得幼时,音迟还说要我永远当他的姐姐……”
    “族长,那个幼时已经是一百多年前了,在我二十岁之时便已经对族长情根深种,并且这么多年来时常对你说我喜爱你。”音迟表情说不出的复杂,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最后皆化作无奈。
    “可我一直以为那是姐弟之情。”岐鹤无辜的说,然后歉意的看着音迟,“误会了这么久,当真是抱歉。”
    这种时候是说这种事的吗,难道不应该回答他对他有没有情吗?音迟刚在心里这么想完就灰心了,看族长这个模样,他也知道,族长根本就对男女之情不开窍。
    音迟陷入了一种晦暗之中,岑兰芷看着脸上的笑容明媚。岐鹤看看他们两人,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她疑惑的缓声问:“既然兰芷不是你带回来想要与她共结连理的人,那么你为何会将兰芷带来此处?况且兰芷腹中已有孩儿,你怎么能这般鲁莽带人前来,若是途中有个好歹怎生是好,再者兰芷孩儿的父亲定然也会担心。”
    这回音迟和岑兰芷都没作声,是那三个被忽视了许久的祭侍之一回答的,他高兴的道:“族长大人,音祭司大人说贵客能治好您的病,才会将她带来的!”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位贵客要怎么救族长,但是既然音祭司大人说了就一定没错。他们都这么相信着。
    他们原本以为族长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开心,谁知道岐鹤稍稍想了想,忽然变了脸色,她皱起了眉,周身温和的气息一下子多了些冷冽。只是语气仍然缓和,她先吩咐三个年轻祭侍让他们自去做事,又对音迟道:“你随我进来。”
    最后,面对岑兰芷的时候,她又是歉意的笑了笑,挽着她的手道:“让兰芷遭罪了,来,先进屋去坐吧。”
    这截然不同的态度,使得音迟愤愤的盯着岑兰芷。此时的音迟完全没有了傲然和冷意,全部都是一股子快要冒火的味道。他勉力的压抑了一下,随着岐鹤和岑兰芷进了木屋。
    将岑兰芷安排在椅子上坐下,岐鹤还贴心的为她倒了一杯茶,然后她才眼带厉色的看向音迟:“音迟,你实话告诉我,你莫不是准备用秘法来治我的病?”
    音迟点点头,岐鹤立时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她摇摇头,看着音迟叹息了一声,“音迟,你知晓我不愿意用秘法。”
    “可是,若不如此施为,下一个十年你就要死去了!”音迟直直看着岐鹤,半点不肯退让。
    “即便是死,我也不会愿意连累无辜的人。”岐鹤也同样坚定,一瞬间两人互不相让,身上都生出极强的气势。
    岐鹤作为一族之长,原本该有五百年寿数,可是岐鹤尚在母体之内的时候就受到了重创,后来险之又险的出生,虽然在族人的努力看护下总算是长大了,但是她的寿数却跌倒了一百多年,比起普通的池阴族人也有不如。
    岐鹤自身乃是纯善并且心境开阔之人,她对如此寿数已经是满意了,但是在族中其他人看来自然不是如此,特别是爱慕她多年,自幼时就对她懵懂生情的音迟。他这许多年来勤修不辍,到处寻找办法,最终被他找出了一篇秘法。
    秘法上说,要寻一能承受阴阳五行的人,将一个名为一日枯荣的药草种子种在身体里,等到她怀了身孕,那种子就会和孩子一同在子宫内生长。到时候再用各种珍奇丹药浇灌,让那一日枯荣生长,最后同孩子一起诞下,用这样在人体之中孕育生成的一日枯荣,就能使岐鹤的寿数增加圆满。
    虽然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却是步步困难,首先一日枯荣的种子不多,音迟寻了许多年也只得几百粒。再者世间人数千千万万,往往千万人中也不一定有一个能容得下一日枯荣的种子,一旦发生排斥,种子就会碎裂再无用处,这般几百粒种子看着不少,其实恰好碰到合适的人,不易于大海捞针。
    在遇见岑兰芷之前,音迟已经毫无头绪的试了许多的人,皆是无用,就在他只剩下三颗种子,几乎就要感到绝望的时候,遇上了岑兰芷这唯一一个能在体内孕养一日枯荣种子的。这还不算完,还需要岑兰芷怀有身孕,音迟是感应到了岑兰芷身上生机,才会在她怀有身孕的第一时间找到她带回来。
    到现在就是需要用各种珍贵草药灌溉种子的时候,那些珍贵草药光是搜寻,就花费了音迟几十年的光阴,期间艰辛不必多说。但是在灌溉的时候,依然还是有许多不确定。一旦岑兰芷对某种药物排斥,就前功尽弃了,很有可能岑兰芷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要死去。还有那一日枯荣在人体寄生也不是全无害处的,对同在子宫内孕育的孩子说不定也有影响。
    总而言之,这是一道险之又险的方法。池阴族人对怀有身孕之人的尊崇,再加上岐鹤本身又是这样尊重生命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同意音迟实验这个方法。当初音迟与她说起就被她严厉的拒绝了,她还道音迟已经死心,没想到他根本就是瞒着她私底下继续这个事。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不管族长怎么说,音迟都绝不会听从族长的意思。”音迟站在那,脸上神色变得冷峻又坚定,他一字一句的道:“便是族长从今以后恼了我,或要将我逐出族去,音迟也不会停下。”
    他顿了顿见到岐鹤脸上的无奈之色又道:“况且,一日枯荣的种子已经种下发芽,若是现下停止,岑兰芷连同她体内的孩子,都会被一日枯荣吸干精气而死,现在唯有按照我的想法一试才能有一线生机。”
    音迟早就知晓岐鹤不会同意这件事,因此直到这件事已经无力回天才揭穿。他心里本来就是抱着,不管受到何种惩罚都要将一日枯荣浇灌出来给岐鹤延长寿数的。若是岐鹤自此讨厌了他,他纵使难受悲伤,想要做的事也不会放弃。他只要她能多活时日,其他的……也都不在意了。
    岐鹤观他脸色,发现他双眼中隐有红色,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是执念太深了。原本她只以为早年音迟那么担心她是因为将她视作亲姐姐,如今才发现他的情谊之深早早变作执念了,也难怪他会甘逆族中行事章法,也要做这等事。
    即便音迟对岐鹤是这种心思,但是岐鹤对音迟却真正只有姐弟之情而已,至少目前还是如此。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音迟不是她亲弟,但是也差不多被她视作亲弟了,她关照了这位幼弟多年,心中关心爱护之情绝对不少,也不忍真的如何将他惩罚。
    岐鹤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该怎么说才好。再去看音迟,他面色坚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作了这么一位成熟的有自己想法决断的男子了。池阴族内大多性情平和,鲜少有音迟这般冷峻锐利之人。岐鹤是个最心境澄澈之人,因着原因是出于自己身上,因此更加无法去斥责音迟什么。
    只不过这样,她就觉得十分对不起被卷进来的岑兰芷。所以她什么也没说,转过头看向旁边坐着的岑兰芷。
    见她面上笑意盈盈,岐鹤露出些愧疚的神色道:“这事纵使音迟做的不对,但是归根结底都是我的过错,既然事已至此,为今只能继续下去。不管结局如何,我都对你不起,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提出,只要我能做到,定然会为你达成心愿。只有一点,害人性命之事不行。”
    他们这种遁入隐世的一族,本就是若无大劫不会出世,唯有祭司和族长才有出世之力。他们本不应该出现于寻常人面前的,原本岐鹤就担心音迟出世会有什么对自身不好的地方。现在,他罔顾人命执意做这种秘法,岐鹤更是担心他会遭受什么天谴。
    这世间玄妙,平常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见得,见不到的自以为世界本为平凡,只有那么少数人才知晓,世间着实有着各种不曾被发现的奥妙存在。池阴族人受天地厚爱寿数长久,但同时他们也有着平和的性情无争的性格,还有不能妄杀生灵,否则寿数也有影响。
    岐鹤这般做,就是想要将音迟所种之果转到自己身上,就是岑兰芷最终有什么不妥,这条人命也要算到岐鹤身上。这腔守护之心虽然和音迟的记挂不同,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岑兰芷虽不知晓他们一族的各种辛秘,但她心里喜爱岐鹤,对待她就格外的大方,她也大致推测出来了会是个什么情况,看着两人互动,她明白了她说不定会死。
    但是这又有何惧,人总是会死的,说不定就在下一刻,说不定就在明日。岑兰芷当真没有惧怕过什么,所以她表情并没有什么不虞和恐惧,只摇了摇头笑道:“音迟先生早年救我一命,若是他当年没有救我,估计我现在早就不在了,这么多年也算是音迟先生赠与我的,如今他有困难之处,我自然不能视作不见忘记这等恩情。”
    “还有,我与音迟先生也有约定,此事终了,他还要为我心爱之人治疗恶疾。如此,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并没有受到什么压迫。生死之事,执着无用,且看着就是了,说不准我就有那等好运道恰恰能存活下来呢。”岑兰芷神情豁达,看的岐鹤眼中一亮。
    岑兰芷之潇洒,正是岐鹤所喜的,她先前观岑兰芷眉眼绮丽但是神色清明,眼中更有自信聪慧之色,心里就有些喜爱。再见她言辞真诚,心中当真没有不忿和惧意,当下更添欣赏知己之感。她即为池阴一族族长,观人本事比起音迟还要出色几分,不消几眼就看出岑兰芷为人,再加上心中仍旧对她怀有愧疚,此时已经是将她视作好友了。
    若要添上她的年纪,恐怕算得上是一对忘年交。
    音迟还站在一旁等着岐鹤斥责他,结果发现岐鹤反倒和岑兰芷说起来了,这两人说话就说话,还要握着手,看上去亲密的不行。音迟死死盯着岑兰芷的手,好几次想要发飙,见到岐鹤又硬生生的忍住了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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