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天空是深灰色的,云层清淡,宛如朦胧的尼古丁烟雾。吴似珉摇下轿车车窗,探出头轻轻呼了一口气。

    那呼吸立即在空气中凝成白雾,随即飘散在清冷微风中。

    前座的张司机听到动静,回过头殷切道:“似珉,再等一下,查好证件就可以进去了。”

    市政府大门前,站岗的警卫人员正在仔细核对着证件。张司机短暂地催促了一声,那军人并不搭理,反而朝后车座投来怀疑的目光。

    见状,吴似珉摇上车窗,好脾气道:“张叔叔没事的,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他们认真点也是应该的。”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那少年微笑面容不似做伪,他感叹道:“吴市长也是的,你才那么点大就送出国。现在好了,去自家老子的单位还要被查证件。”

    张司机是退伍军人,原来在部队开坦克,现在给吴市长开轿车。吴似珉小时候,一直是这位张叔叔接送他上学放学,两人每天见面,关系倒比真正的父子还要亲近。

    后来,幼小的吴似珉被父母送去澳洲念书,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国,与张叔叔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和忙碌的父母更是聚少离多。

    又过了几年,吴似珉的母亲升职,独自去b市赴任,如今的官职和待遇比丈夫还高。这位女性高官名叫吴佩弦,还有人开玩笑说吴似珉其实是跟妈妈姓的。只有吴似珉知道,这玩笑话恐怕是真相。

    他的父母当初是协议结婚,生下孩子以后夫妇俩立即一拍两散。他们甚至都不住在一起,只有一张结婚证明他们在文书间的夫妇关系。

    吴似珉是两个吴家的孩子,肩负着两家人的未来。他从小便循规蹈矩安安分分,按照家长的安排,一步一步走着既定的人生道路。无论是出国留学还是未来回国就业,他从没有也没想过反抗父母的安排。

    反正,我的人生就是这样,那时候他想,这日子没什么特别,也没什么滋味。

    直到十八岁那年。

    三年前,十八岁的吴似珉回国过暑假。按理说,家里孩子到了十八岁,家长应当做主操办一场。但是,吴柏峤当时刚担任d市市长,多少双眼睛紧紧盯着他;吴佩弦身在b市忙得连轴转,无心无暇回d市看望儿子。

    所以,吴似珉的十八岁生日就在家里简简单单地过了。他在国内没有同龄朋友,父亲便请了几个同僚友人前来捧场。吃饭的时候,几个大人表面上彼此客气恭维,暗地里互相揣测试探,又要顾及孩子在场,比平时饭局还要耗神。

    一通官腔客套听得吴似珉犯困,他站起来切了块蛋糕,说要给等在楼下的张叔叔送去。几个大人也不强留,连声夸他懂事礼貌。吴柏峤点了头,吴似珉端着蛋糕如临大赦地逃出去了。

    张司机与吴家关系再好,也没法跟其他领导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吴柏峤下午还有会要开,吃完饭立即要用车,所以张司机就等在别墅外面,这会儿估计在抽烟。

    吴似珉端着蛋糕走出大门,果然看见张叔叔站在绿化带旁边抽烟,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郑叔叔?”吴似珉端着蛋糕疑惑地喊了声。

    那个高大的男人转过身,果然是郑明昌。

    “郑叔叔,您来了怎么不进屋呢?”走到郑明昌面前,吴似珉发现对方手里也捻着一根烟,看样子这位有钱人正跟张司机站在路边抽烟。

    见吴似珉过来,张司机立即灭了烟头,郑明昌倒是浑不在意,悠然自得地又吸了一口烟道:“我是来给你过生日的,看到你就行,没必要进屋了。”

    无论这话是不是真的,这恐怕都是吴似珉今天听到的最真诚的一句话了,吴似珉做出感激表情道:“郑叔叔,谢谢你。”

    张司机见缝插针道:“郑先生,似珉的蛋糕你也吃一口吧,孩子都端出来了。”

    在场三个人都知道,这蛋糕不是给郑明昌的,不过没有一个人说破。

    郑明昌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把香烟换到左手,弯下腰就着吴似珉的手象征性地尝了一口蛋糕。

    张司机笑眯眯道:“似珉,郑先生还给你准备礼物了呢。”

    闻言,吴似珉立即客气地推拒:“郑叔叔,您太客气了,真的不用了。”

    郑明昌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气质邪佞而霸道。他大喇喇地搭着少年的肩膀道:“不用急着拒绝,你先看看是什么再做决定也不迟。”

    吴似珉比人高马大的郑明昌矮了一个头,被他健壮的手臂搭着只觉肩膀一沉,碍着对方是父亲的朋友而不能挣扎,他只好向张司机求救道:“张叔叔,爸爸快要出门开会了吧——”

    谁料张司机不仅不帮吴小少爷解围,还帮着郑明昌劝道:“似珉,你想你在家里过生日,你不自在,你爸爸他们也放不开,干脆去你郑叔叔那儿吧,看看有啥好东西,你也开心开心。”

    吴似珉还想拒绝,张司机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蛋糕,顺势压低声音悄悄道:“吴市长知道郑先生来了,不然他不会放你下来的。”

    郑明昌悠悠地吞云吐雾,仿佛没有听到这话。

    听张叔叔这么说,吴似珉才安静下来,任凭郑明昌搭着他也不再推拒。

    吴柏峤刚刚当上市长,这美差人人都垂涎羡慕,其中的复杂艰辛则不足为外人道。吴似珉说到底只是个孩子,但他既然是吴家的孩子,就不能不帮着父亲应付外人。

    见吴小少爷点头了,郑明昌大手一挥叫来自家司机,开着车带着吴似珉直奔市区。路上,吴似珉耐不住好奇心打听礼物是什么,郑明昌笑而不答,只说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没想到,车子一路开,最后停在了市区一处低调简约的写字楼前。

    望着楼上“陈氏集团”几个大字,吴似珉有些傻眼。像他这样常年待在国外的人都知道,在d市,郑家和陈氏可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郑明昌带他看礼物怎么看到这里来了?

    郑明昌神情泰然自若,推开车门边大步朝陈氏集团写字楼走去,吴似珉无法只好跟着他。

    令他更惊讶的是,郑明昌似乎是这里的熟客。几个前台小姐见他走进来,一齐站起来鞠躬迎接。郑明昌掏出一张卡,指了指吴似珉道:“这孩子也要进去。”

    前台小姐甜甜道:“好的,郑先生,请您稍等。”便接过郑明昌的卡片在柜台里“嘀——”地刷了一下。双手递还过来。

    吴似珉一脸茫然地跟在郑明昌身后,陈氏集团内部装潢风格现代而简约,金属深色为主色调的大厅让人感到浑身发冷。

    前台小姐又在抽屉里取了一张新卡,端端正正地放在感应器上,郑明昌随手把吴似珉拉过去,就听“咔嚓”一声,前台摄像头拍下了懵懂少年的照片。前台将卡递给吴似珉,认真解释道:“这张卡是临时卡,三个小时以后自动作废。”

    吴似珉捏着卡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郑明昌拎小鸡一样拎进电梯。

    直到两人进了电梯,吴似珉才来得及发问:“郑叔叔,这里到底是干嘛的?”

    郑明昌笑笑,望着电梯墙壁上跳动的数字,意味深长道:“你我这种人,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吴似珉配合着呵呵两声,心道谁跟你是一种人啊,你这个违法乱纪的老流氓!

    电梯很快到达某个楼层,郑明昌在感应区刷了卡,电梯门才缓缓打开。

    郑明昌对这里很熟悉,直奔某间办公室。吴似珉跟在他后面,谨慎又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这里似乎是写字楼办公区域,堆放着各种文件的写字桌整齐排列,西装革履的白领们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令人在意的是,这里的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人物写真照片,环肥燕瘦男男女女,每一个都颜值优秀气质出众,有些比电视里的明星还要惹眼。

    难道陈氏集团现在还涉足娱乐产业了吗?吴似珉暗自猜测着,可是这跟我的生日礼物有什么关系呢?难道郑叔叔想让我出道当明星吗?

    想到这里,吴似珉自己都摇摇头笑了。他的人生早在出生前就已经被规划好了,莫说父母同不同意,他自己都懒得做出改变。虽然今天才满十八岁,可是他早知道自己未来几十年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一旦生活中没有了期待,也就没有了希望。人也就失去了盼头,失去了热情……

    郑明昌带着吴似珉进了一间办公室,进门前,吴似珉看到这里挂着“vip”的门牌。办公室干净整洁,写字台后面则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微笑着看两人走进来。

    吴似珉只看了她一眼,心脏就猛地一跳!他虽然天生喜欢男孩,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位姐姐黑发如瀑五官秀丽,最难能可贵的是她气质无比脱俗出尘,宛如画里走出来的仙子,实在让人移不开眼。

    女孩见少年傻乎乎地盯着自己,温柔一笑道:“吴小少爷是吗?我叫梨央,是陈氏集团成人电影部门的客户经理,您先坐下吧。”

    成人电影部门?吴似珉呆呆地“啊?”了一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郑明昌则在另一个沙发上大喇喇地坐下,朝那女孩道:“梨央,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叫那个孩子来的吗?我还想让似珉见见他。”

    闻言,梨央瞪大黑亮眼瞳,露出不解的表情道:“哪个孩子呀?”

    郑明昌嘴角一勾,邪魅极了:“该不会是陈铭志派你来监视我的吧?”

    这话听起来像玩笑又像试探,梨央淡定自若地笑笑,没有否认:“陈先生知道您喜欢我,所以才让我来接待您呀。”

    闻言,郑明昌不置可否地笑笑。

    听到这里,吴似珉再也忍不住了,不悦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郑叔叔,你们在说什么呀?”

    冷落了客人,梨央语气歉疚道:“抱歉,让我来给您解释一下吧”。

    说着,她站起身把吴似珉推到沙发上坐下,自己走到门边关了壁灯。办公室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郑明昌手指夹一根香烟,烟头一点橘红星火格外明亮。

    梨央打开投影仪,沙发对面的墙壁上缓慢滚落荧幕,“陈氏集团成人电影部门会员入会指南”几个大字倒映在吴似珉眼前。

    梨央微微一笑,播放起ppt开始介绍:“陈氏集团下属的成人电影部门是国内唯一一家提供定制服务的公司……”

    等到梨央介绍完成人电影部门会员的主要权限,吴似珉仿佛看到眼前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少年双颊通红,揉着衣角说不出话来。

    郑明昌幽幽道:“怎么样?这份礼物,小少爷还喜欢吗?”

    “这、我……”吴似珉结结巴巴的,完全没有了吴家小少爷的风度。面对这样赤裸裸的诱惑,少年明明白白知道,这是错的,是不道德的!退一万步说,爸爸肯定不会同意的!

    可是,他根本无法拒绝……

    无论吴似珉再怎么不屑,说到底,他和郑明昌都是一类人,是同丘之貉。

    郑明昌背靠沙发,悠哉悠哉地吐了一个烟圈。他都不必去看吴似珉的反应,就知道这个孩子一定不会拒绝。

    其实以他的身份,根本不用亲自来做这样的事情。只是这新上任的吴市长实在油盐不进,陈昊炜又狂妄肆意,郑明昌急于拉拢吴家,为自己找一个可靠的帮手和退路,只能从吴似珉身上下手。

    吴家父子不必喜欢自己,只要让他们站在陈铭志的对立面上,他们就自动站在自己这边了。

    是的,非此即彼,非输即赢,这场游戏不会给任何人留有任何余地。

    介绍完成人电影部门的所有机制流程,梨央关了投影仪打开壁灯,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待着客人的决定。

    沉默片刻,吴似珉嗫嚅道:“我、真的可以做会员么?”

    梨央微笑道:“您今天刚好到入会标准年龄,再加上有郑先生推荐,马上就可以办理会员身份。”

    吴似珉低着头摸了摸茶几上的玻璃杯,郑明昌看也不看他,直接对梨央道:“把入会协议书拿来吧。”

    于是,吴似珉便在入会协议书上签了字,正式成为成人电影部门的会员。

    收好协议书以后,梨央甜甜一笑道:“作为新会员,您有一次福利,可以免除预约等待时间,直接选择一位演员拍摄定制片。”

    “这么快?!”吴似珉吓了一跳,一切都发生都太快了,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郑明昌拍拍他的肩膀道:“迟早的事情,既然有这么个机会,你就好好玩一次呗。”

    吴似珉只好点了头。梨央再次关了壁灯打开投影仪,这回播放的,就是男女优的视频图像资料了。

    梨央点开一个分类细致入微的文件夹,征询似地看了吴似珉一眼。吴似珉双颊泛红羞道:“只放男优的就可以了……”

    在场两个老司机也不需要多说什么,梨央当即会意,点开某个文件夹道:“那先来看这些演员吧,有资历很深经验丰富的演员,也有部门最近招进来的新人。”

    图片一张张有条不紊地放过去,只要吴似珉表露出一点兴趣,梨央便会停下来点开演员照片,里面是详细资料还有视频链接。

    见状,吴似珉生怕梨央就这么在办公室播放限制级影片,正襟危坐不敢再露出一点表情。

    郑明昌觉得有些好笑,调侃道:“吴小少爷,是你挑别人呀,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什么挑不挑的,又不是菜市场买菜……”吴似珉尴尬极了,郑明昌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坐在这儿不走了呢?!

    话虽如此,现在这状况跟菜市场买菜也没什么两样。

    吴似珉暗自唾弃自己堕落放纵,刚想移开目光不再去看,演员照片放到了最后一张。

    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吴似珉便愣住了,耳边再听不到一丝声音,目光再无法移开。

    badend3:亦父亦子(2)

    那是一张中规中矩的青年证件照,四四方方的尺寸无法遮掩英俊清朗的面容。

    青年眼眸明亮,鼻梁高挺,浓密长眉线条凌厉。或许因为拍摄的是证件照,青年只是抿着嘴角,十分克制地微微笑着。

    那一点点笑容,如同一汪清澈温泉,让人心里很舒服,很温暖,很想触碰那柔软淡色的薄唇……

    坐在沙发上的吴似珉身体不由前倾,呼吸在一瞬间停住了。

    这就是他的理想型!他想象中的男朋友就是这个样子!

    看到他这个反应,郑明昌单手托着下巴淡淡道:“这个孩子我也很喜欢。我想把他推荐给你,还特地请他今天过来接待,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呢?”

    梨央不管郑明昌指桑骂槐,莞尔一笑道:“吴小少爷,我们这里还有一些男优的照片,还有没拍过片子的素人——”

    “不用了……”吴似珉抚着剧烈跳动的左边胸脯,“就他吧,就他了。”

    “这……”梨央一个小时前才接到通知匆匆赶到集团,代替一无所知的赵俊河接待新会员。她根本来不及撤掉资料里赵俊河的照片,也没料到这么多照片里吴似珉居然就一眼相中了他。

    虽说陈先生不会介意……可是,如果真的让他跟郑、吴扯上关系的话,这事情就更乱了……

    “怎么?不可以么?”看梨央一副犹疑模样,吴似珉奇怪道。

    “不,当然可以。只是这位新人比较特殊,嗯,他是从av组转到gv组的,所以需要先确认一下他的资历,看他能不能接待新会员。”说着,梨央便拿起手机,礼貌地退出办公室。

    郑明昌饶有兴味地看着梨央离开,办公室大门再次关紧后,吴似珉担忧道:“她这找的什么烂借口,不会是想拒绝我吧”。

    郑明昌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他不会的。”

    陈铭志为人处世不按常理出牌,就拿这件事来说,换了其他人,怎么可能让情人跟别人去拍小电影?可是这家伙就无所谓。他表面上低调内敛,实际上心狠手辣随心所欲,做事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为了在赵俊河面前伪装成好人,他还费尽周折设了个局,牢牢地把人套了进去。

    不过呢,郑明昌冷冷一笑,看他费尽心思一副着迷样子,到底是谁把谁套进去了,还说不定呢。

    吴似珉不知其中周折,好奇道:“郑叔叔,你怎么知道呢?”

    郑明昌随手一指荧幕上投影的照片,语带惋惜道:“这孩子不知怎么得罪了陈铭志,陈铭志找人做了个局,把他骗的负债累累,现在小命都捏在人家手里,他还不知道是谁害得他。似珉,你可能不知道,陈氏和d市原来的老市长关系很好,现在你爸爸做了新市长,陈铭志正愁着不知道怎么拉拢你呢。现在你问他要人,他会不给吗?

    这个青年身世居然这么悲惨?吴似珉愣愣地看着照片上英俊青年的眼眸,那爽朗的笑容中仿佛多了一丝苦涩。

    “是啊。”郑明昌继续煽风点火,“我认识这孩子,他的个性非常单纯善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唉,似珉,你也不要多管闲事了,陈铭志不好惹的,你爸爸知道会生气的。”

    不知为什么,看着青年清澈的笑容,吴似珉忽然没有了一丝兴奋,心底生出一股极端压抑的窒息感。

    这个青年被人欺骗、被人控制,外人明明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却根本不会管他!

    我的处境和他又有什么两样?!

    我的父母甚至还不如陈铭志,他们连好人的样子都懒得装,连骗都懒得骗我!只要他们往某个方向随意一指,我就得马不停蹄地朝那里奔去,为人处世谨小慎微战战兢兢,时时刻刻为家人考虑打算。

    是的,今天我要是动了陈铭志的人,爸爸一定会生气。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只有我为爸爸考虑,爸爸从不管我高不高兴、愿不愿意?!

    这一次,吴似珉捏紧了拳头,这一次,我也要任性一次。

    “好的……好的……打扰您了。”门禁的警卫人员挂了电话,终于打开了栅栏。

    站岗军人点了点头,对张司机道:“已经确认乘客身份,你们可以过去了。”

    张司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一踩油门车子便平稳地滑了进去。其实市政府大楼与门禁只有三四百米的距离,但这三四百米对普通人来说就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车子很快再次停稳,张司机看着吴小少爷推开车门走下去,忍不住安慰道:“吴市长工作太忙了,肯定是忘了关照门卫了。似珉,你可别跟你爸爸置气呀。”

    吴似珉摇了摇头,懂事道:“我知道的,爸爸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张司机感慨地看着吴似珉:“似珉都二十一岁了,现在是大学生了。你长高了,也懂事了。”

    吴似珉微微一笑,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张叔叔端详。

    父亲担任市长才短短三年时间,连张司机都老了。他茂密的黑发间隐约有了灰色,因为常年开车,曾经硬朗的军人身体也略微有些发福。吴似珉对他的夸奖不置可否,但仍然乖乖站在原地,听着张叔叔唠叨些上了年纪的人爱唠叨的话。

    张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指指高高在上的政府大楼,压低声音道:“吴市长嘴上不说,其实很关心你。你出国念书这两年,你那个男朋友啊,一直是吴市长在照顾。”

    听到这里,吴似珉摇摇头无奈地笑了。

    他完全能够理解张叔叔总是帮爸爸说好话,可是他编别的也就算了,居然编他照顾我的男朋友?当初就因为这个男朋友,吴柏峤差点让吴似珉直接移民,一辈子都不要回国,怎么可能帮着照顾赵俊河呢?

    三年前,陈氏集团高层动荡的事情刚刚爆发,吴似珉就去求市长父亲保护赵俊河。吴柏峤早知道儿子跟陈氏的员工不清不楚,因为工作忙再加上郑明昌有意遮掩,他就把这件小事放到一边去了。

    直到儿子来书房求他帮忙,他才知道郑明昌居然用陈铭志的情人勾搭自家儿子!

    他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略微一想便知这是郑明昌在逼自己跟郑家站在一起。他要是不从,吴似珉头脑一热做出什么傻事就算了,万一陈铭志这个疯子气急败坏打击报复,儿子还不知还要受什么伤害。

    在媒体中一直以低调亲民而深受爱戴的吴柏峤在自家书房勃然大怒,抽出皮带把儿子揍得半死不活。

    但是揍完以后,儿子还是儿子,吴柏峤没有精力和吴佩弦再生育培养一个孩子,他也不可能离婚弃子,那会成为吴市长完美私人生活中抹不去的瑕疵。

    所以,吴柏峤惩罚儿子三年不许回国,然后出面弹压陈氏,暗地里保了那个姓赵的男孩。

    不过,他也不可能放过算计自己儿子的郑明昌。

    他组织相关部门成立特别调查组介入陈氏集团高层,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显示,陈铭志是为人栽赃陷害的。很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员工出来自首认罪,陈铭志仍然可以保留总裁职位。

    只是此事显示出陈铭志作为总裁管理存在疏漏,所以调查小组要求陈氏尽快安排一名副总裁协助管理企业,以免再出现风波造成恶劣社会影响。

    吴柏峤艰难地做到了两方制衡,这个市长位子终于能坐热了。

    而吴似珉还没有高兴两天,就被吴柏峤勒令停止假期立即出国。吴似珉自觉理亏,老老实实地走了。

    但他只在放心不下赵俊河,事情解决了,赵俊河现在无债一身轻,再也不受人控制。可他似乎不怎么开心,每天都长眉紧皱,常常一个人默默地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赵俊河不愿意出国,陈铭志或许会卷土重来吴似珉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请父亲照顾他。

    吴柏峤儒雅成熟的脸庞写满烦躁,很不耐烦地把儿子赶了出去。

    吴似珉知道,父亲没有揍他就是同意的意思,就算他不照顾赵俊河,至少不会让他再落回陈铭志手里。于是少年放下心来,一边想象着毕业以后与俊河长相厮守,一边老老实实地出国了。

    现在,张司机居然说父亲常常照顾俊河?这怎么可能呢?

    吴似珉弯下腰,开玩笑道:“爸爸不是工作特别忙吗?哪有空去照顾俊河呀?”

    张司机见他不信,连忙为吴先生解释:“工作忙是忙呀,所以你爸爸每天的日程都特别紧张,有时候来不及去大学区看小赵,就让我把他请到家里来,总之一个星期总是能见三四面的,每次都能聊两三个小时,他们关系不错的。”

    一个阴暗又隐晦的猜测忽然跳上心头,吴似珉用力捏紧手指,指甲深深嵌入柔软的掌心。他深呼一口气,勉强一笑道:“爸爸、爸爸和俊河见面的时候,都说什么呢?”

    张司机摸了摸后脑勺道:“那我哪儿能知道呢?时间早我就等在外面,有时候天黑了吴市长就发短信让我下班了。”

    “是么……”吴似珉笑笑,“我该进去了。”

    张司机赶紧催促道:“看我还把你留着说话,快上去吧,你爸爸一会儿还有会要开。”

    吴似珉在咨询柜台问了市长办公室的位置,自己搭电梯上去了。由于这几年的风气缘故,父亲的办公室虽然不简陋,但也称不上豪华,只能算体面。吴似珉跟秘书自报家门,秘书便带着他去敲办公室的门。

    门里传来一声沉稳的“进来”,秘书推开门,吴似珉进去以后她悄无声息地关了门。

    吴似珉的手指有些发抖,面对办公桌后低头伏案的成熟男性,已经二十一岁的他脆弱得像个孩子。

    他努力冷静下来,用平稳的语调道:“爸爸,我来了。”

    吴柏峤这才从文件中抬起头,他四十多岁了,对于市长职位来说还是个年轻人。现在的官员时常要在大众媒体上抛头露面,所以尽管工作繁忙,吴柏峤依然保养得宜,发型西服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他对外总是保持微笑,看起来亲民又低调,气质不像阴险狡诈的政客,倒像是大学里的古典文学教授。

    只有吴似珉知道,或许是因为在外面笑得太久,私下里吴柏峤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凌厉唇线微微抿着向下,看起来没有一点属于人类的柔软的情感。

    吴似珉紧紧盯着父亲那双冷感的眼睛,试图寻找一丝可疑的心虚情绪。

    此时,吴柏峤已经完成了对久别儿子的审视。他垂下眼光,语气淡淡道:“回来了,似珉。”

    办公室里陷入了难捱的寂静,吴柏峤没有让吴似珉坐下,吴似珉只能站在父亲的办公桌前,看着父亲在文件上签字或是批注,时不时在电脑上敲一些字。

    压抑的思绪如藤蔓般一丝丝逃逸,吴似珉逼迫自己转移心中阴暗的揣测,开口道:“毕业以后,我想回国。”

    吴柏峤面无表情语气敷衍道:“这件事我会和佩弦商量的。”

    于是,吴似珉心平气和地重复道:“我想回国。”

    同样地,吴柏峤头也不抬地重复:“我会和你母亲商量的。”

    那些想法在重复的话语中就要爆发,吴似珉脱口而出:“俊河他——”

    听到这里吴柏峤才抬起头,面容冷峻道:“他怎么了?”

    接下来的话吴似珉根本说不出口,与父亲冰凉的眼神接触不到几秒,吴似珉便败下阵来,低声道:“没怎么。”

    于是吴柏峤重新低下头,办公室又恢复了压抑的沉默。

    吴似珉心思复杂极了,一会儿想着立即逃出去,赶紧去找俊河;一会儿又觉得一定要问出来,不然心里总堵得慌。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秘书推开门缝小声提醒道:“吴市长,马上要开会了。”

    闻言,吴柏峤关了电脑站起身,他穿上西服外套,整了整领带,一抬头似乎才注意到儿子还在办公室里。

    吴似珉紧张地开口道:“我……”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吴柏峤冷冷道:“你可以出去了。”

    和父亲的对话永远是这样的结局,吴似珉早就习惯了,他咬着牙点了点头,旋即转身离开。

    就在他推开门时,吴柏峤忽然道:“你跟小赵今天回家吃晚饭。”

    吴似珉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吴柏峤已经拎起公文包从他身边走过。等在门外的秘书立即跟了上去,两人脚步匆匆消失在走廊尽头。

    那些猜想化作沉重的石块,重重压在吴似珉的心头,直到返回家中别墅。告别张司机,吴似珉抛下心事,迫不及待地推开家门,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那个高挑的身影:“俊河!”

    听到门口的动静,那青年转过身来。

    三年了,他的微笑依旧清澈,清澈如昨。

    badend3:亦父亦子(3)

    吴似珉把行李甩在一边,高高兴兴地冲到赵俊河面前,紧紧拉着他的手便不再放开。

    青年的手还是那样温暖柔软,他反手握住吴似珉的手,笑道:“手怎么这么冰?张叔没打暖气吗?”

    “打了,都快把我热死了……”吴似珉把脸埋在赵俊河的肩膀里,不愿意再谈这个。

    “怎么啦?”赵俊河摸摸他的脑袋,好笑道:“都二十一了,还撒娇呢?”

    吴似珉双手紧紧抱着青年匀称的腰肢,在他怀里抬起脸庞道:“我快跟你一样高啦。”

    赵俊河垂着眼眸,笑眼盈盈地看着少年道:“我怎么觉得你没有长个头呢。”

    “我长了!”吴似珉不再软趴趴地腻在青年怀里,努力挺直脊背,试图跟俊河比比身高。

    两人彼此相拥离得极近,吴似珉一挺直背,便对上了赵俊河的眼睛。

    那细长浓密的眼睫漆黑平直,衬得那对清澈眸子更加明亮。吴似珉看到,那双眸子里倒映出的自己,满脸都写着犹疑和探究。

    触电般地,吴似珉移开目光,慌张地扑进赵俊河的怀里。青年也不问为什么,只是温柔有力地拍拍他的脊背,等到他急促的呼吸平稳了,才道:“你去洗个澡吧,吴先生今天要回来吃饭。”

    吴似珉沉浸在赵俊河温暖的怀抱里不愿意离开,闭着眼睛闷闷道:“不急……”

    赵俊河耐心劝道:“吴先生明天早上有事情,所以今天要早点休息,晚饭就吃得早,快去洗澡吧,不然来不及了。”

    吴似珉只好去洗澡了。他先去卧室看了,俊河的东西都在他的房间里。然后他一个人去浴室洗澡,一个人泡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

    热气蒸腾,整个浴室里都水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楚,模糊地像那些荒谬的猜测。

    不可能的,吴似珉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可能的,爸爸不喜欢俊河,俊河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他怎么会喜欢俊河呢?

    就算、就算张叔叔那么说,就算俊河那么清楚父亲的行程——俊河的衣服都在我的房间里,俊河还叫他“吴先生”呢,多么生分的称呼。

    不可能的,吴似珉闭上眼睛把脸埋在热水里。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裹挟其中。

    乌黑的发丝柔软地在水里飘扬舒张。明明水如此清澈,吴似珉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见。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以……

    洗完澡以后,吴似珉换好衣服便立即下楼。

    刚走下楼梯,他就看见已经回家的父亲。

    此时,父亲和赵俊河都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在玩手机,一个人在看电视上的新闻。两人坐得远远的,彼此间沉默无言像是两个陌生人,偌大客厅里只有电视上新闻主播端正而死板的声音。

    吴似珉也没想什么,直接走到赵俊河身边坐下。

    等他坐下以后,赵俊河放下手机对少年笑笑,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发梢,看头发有没有吹干。

    吴似珉温暖地报以微笑,才恍然想到,或许自己不该在父亲面前与男朋友表现地这样亲密。可是,内心中某个声音又鼓动他,在父亲面前和俊河表现得亲密一些……

    幸也是不幸,吴柏峤静静地看着电视,根本没有理会儿子那点小心思。

    电视上播放着本市新闻,吴似珉离国三年一直在关注国内局势,此时不自觉地被就新闻吸引了目光。

    这时刚好进入经济新闻版块,一提到本市经济,必然逃不过“陈”、“郑”二字。

    三年前陈氏那场变故虽然由政府出面摆平,但集团高层还是发生了难以回旋的变故。

    陈昊炜坐上了陈氏集团副总裁的位置,勾结着陈氏老对头郑明昌,三天两头给自家亲叔叔找麻烦。陈铭志也不是吃素的,他手段狠辣眼光独到,股东里多的是欣赏他的人。二陈一郑三派人就这样彼此勾连斗来斗去,吴柏峤这个市长在中间周旋,市长当得顺风顺水。

    电视上放的新闻是陈昊炜的新闻发布会。这段时间坊间似乎有流言,说这位副总裁将被外派到北美分公司,陈昊炜出面严词澄清,表示自己绝不会离开。

    新闻的最后,是陈氏集团地下车库出口处被镜头捕捉到的黑色轿车。

    轿车一闪而过,后座的陈铭志见到记者,还摇下车窗微微点头,似乎胸有成竹、淡定自若。

    吴似珉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赵俊河抿着嘴唇,眼神低低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似乎并没有在看新闻。吴似珉又看了一眼对面的父亲,吴柏峤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没有一点坐山观虎斗的闲情姿态。

    新闻播完以后,三人便一起吃饭。吴家奉行食不言主义,三个人也没什么讲究,完成任务一般地吃完饭,便各自回屋了。

    今天赵俊河并不回去,就在吴似珉的房间里住下了。两人三年没有见面了,吃完饭聊了会儿彼此的生活,夜里自然要亲近一番。吴柏峤的房间与他们有一定距离,两个年轻人肆无忌惮地彼此拥抱,告慰孤独的心灵和肉体。

    吴似珉紧紧地抱着赵俊河,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他低下头,在青年白皙的身体上落下一个个吻,他感到对方无比热情地接纳了自己最昂扬的部位,那里柔软而紧致,温暖的热度融化了他所有的焦虑不安。

    赵俊河仰面躺在床单上,闭着眼睛低声呻吟着,线条利落的下巴抬高,露出了脆弱的喉结。

    吴似珉低下头,用牙齿轻轻咬住那里,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青年那根玉雕般的性器在两人小腹间摩擦,过了不久便吐出透明液体。赵俊河高潮时眉头紧皱的样子,性感又难耐,仿佛一个不愿品尝禁果的教徒沉浸在情欲之中,又自责又沉醉。

    这副神情让吴似珉深深地着迷,他含吻住青年柔软嫣红的薄唇,紧接着身下一个用力的深顶,将精华全都送到对方的身体深处。

    那一刻,他感到无比安心,这个大到令人害怕的世界里,他们两人是连在一起的。

    我没有办法逃脱出我的人生,所以,我会用尽全力拉住你的手,带着你逃离。你逃走了,我就觉得,你怀抱着我还活着的那部分灵魂一起逃走了。

    只要想到你,我就感到了自由,感到人生有了希望。

    畅快淋漓的情事结束以后,吴似珉趴在赵俊河怀里,用指尖一遍遍勾勒匀称美好的肌肉线条,还调皮地玩弄那犹自挺立的乳头。青年闭着眼睛一手搭在少年背上,感到乳尖被轻轻扣弄,才睁开眼睛无奈道:“你不累吗?”

    今天吴似珉一出机场就马不停蹄地奔来走去,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他不想承认自己疲累,做出体贴模样道:“俊河,你是不是累啦?我想你应该累了,你刚刚叫的那么好听……那我们就睡觉吧。”

    说完,吴似珉啪地一下摁灭墙灯,翻身钻进被窝里。他卷着被子背对青年,故意发出呼呼的声音,装成熟睡的模样。

    赵俊河好笑道:“这么快就睡着了,看来是你比较虚哦。”

    吴似珉又装作说梦话的样子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什么,一翻身又软软地趴在赵俊河怀里。

    “睡吧,似珉。”赵俊河亲了亲少年的发顶,嗓音清朗又温柔。

    几乎就在那一秒,吴似珉卸下一切负担,进入了深沉的睡眠。

    在俊河身边,他感到无比安心。三年来,他仿佛行尸走肉般活着,只有此时与他紧紧拥抱,他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凌晨一两点时,吴似珉感到身上很冷,渐渐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的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身边却空落落的。

    他睁开眼睛,发现床上自己只有一个人。

    持续三四个小时的深度睡眠已经足够,吴似珉此时感到精神无比清醒。

    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悄无声息地推开紧紧掩住的房门,朝昏暗的走廊尽头走去。

    吴似珉的神智非常清楚,黑夜沉静如水,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吴似珉觉得自己比白天还要清醒。

    前面是父亲独居的卧室。

    还未走到门口,他便捕捉到几丝倾泻出房门的床单窸窣摩擦声音。父亲的房门紧紧关闭,吴似珉掖紧睡衣弯下腰,从锁孔中向屋内看去。

    父亲的卧室装饰沉闷而单调,宛如精致而无人气的酒店套房。夜灯黯淡,不过已经足以让人看清床上纠缠的两具肉体。

    几个小时前还和自己紧紧相拥的男孩,现在以相同的姿势躺在父亲身下。

    而压在他身上埋头狠干的父亲,甚至没有来得及换下正装,只是随意挽起白衬衫的袖子,露出健壮的手臂显示主人正在“体力劳动”。

    吴似珉很少看见父亲撸起袖子的样子,哪怕他下乡走访田野时也一丝不苟地穿着夹克衫,无论何时他都是规规矩矩的。

    顺着那只手臂向下,吴似珉看到父亲的手指正在玩弄着青年的口舌。俊河双眼紧闭,喉咙中涌动着痛苦的呜咽。

    那是父亲握笔的手指,此时正毫不怜惜地揉捏俊河的舌尖,那是刚刚还在温柔地亲吻自己,向自己倾诉温暖话语的舌尖……

    吴似珉意外地感到自己的心情格外平静,甚至听不到任何心跳的声音。

    房间里,吴柏峤似乎也到了最后关头,他抽出手指,指尖牵连出几丝银线。赵俊河痛苦地不住呛咳,却让身上人更加兴奋。

    吴柏峤摸摸青年因咳嗽而泛红的苍白脸颊,淡淡道:“前两天陈铭志又来我的办公室了,他说他去找过你,你不愿意跟他回去。”

    吴似珉那死寂的心脏一阵钝痛,他竖起耳朵,却没有听到青年的回应。

    身下的节奏越来越凶悍快速,吴柏峤那双冰冷眼睛里燃起残忍火焰:“你为什么不跟他走?”

    赵俊河闭着眼睛沉默不语,除了剧烈的呼吸和压抑不住的呻吟,他不做出任何回应。只有吴似珉看清楚,青年垂在床沿外的手正紧紧地攥着床单,显示出他内心的痛苦挣扎。

    “怎么不说话?刚刚跟似珉玩得累了?”吴柏峤恶意地笑笑。

    吴似珉惊讶极了,父亲居然会笑,真奇怪,明明和自己在一起时,父亲才是那个爱搭不理的人。

    吴柏峤的动作愈来愈快,赵俊河的手指也越攥越紧,那截儿洁白床单被揪得脆弱垂荡起来。

    “你还在怪他骗了你,还是,你已经离不开我了?”吴柏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稳。

    赵俊河终于睁开眼,语气微弱道:“不是你……是、似珉……”

    那声音极其微弱,却奇迹般地传到了吴似珉耳朵里。他呼吸一窒心头一紧,胸膛中那颗死寂的心扑通扑通,又鲜活地跳动起来。

    吴柏峤不置可否,忽然掐住青年的腰肢狠狠顶弄。赵俊河惊喘一声,腰背条件反射地向上弓起,弯曲弧度美好又诱人。

    接下来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吴似珉直起身子不再继续窥视。

    房间里的对话还在继续,吴柏峤平素冷淡的声音终于有了情绪。他慢悠悠道:“似珉又想回国了,你帮我劝劝他,让他乖乖地待在外面不要回来。”

    那边久久地没有答复,吴似珉转过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吴柏峤随手松了松领带,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眼强撑着坐起来穿衣服的青年,皱皱眉道:“你今晚就跟平时一样睡这里吧,白天回去就行了,似珉不到十二点不会起床的。”

    赵俊河喘着气没有答话,他穿好上衣,又扯了床头的纸巾擦拭股间,红肿菊穴里流出几丝白浊,画面淫靡而诱人。

    纸巾一点点擦掉流出的液体,吴柏峤的眼神落在那处,难得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今晚就睡这里吧。”

    赵俊河认真地擦拭自己狼狈的下身,眼睛也不抬道:“似珉不是小孩子了。”

    “是么?”吴柏峤眯着眼睛,冷厉五官带着一丝嘲讽戏谑,“他不是小孩子了,还需要你这样忍辱负重,维持他那个救你于水火之中的英雄假象么?”

    “假象么……”赵俊河反复念着那两个字,眼神渐渐飘远……

    后来,赵俊河还是回了吴似珉的房间。

    房门和他离开时一样好好地合着,吴似珉也规规矩矩地盖着躺在床上,呼吸平稳而安宁。

    赵俊河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重新躺在少年边上。

    吴似珉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甜蜜的梦乡。

    假象么……

    可是,我不想他看到真相。只要他快乐地笑着,只要他朝我义无反顾地跑来,我仿佛抛下了曾经受到的伤痛和欺骗,仿佛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仿佛忘记了那个人……

    是的,我不想他看到真相。

    我已无处可逃,至少在这里,我还有一点假象……

    第二天早上,吴似珉迷迷糊糊地醒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赵俊河已经醒过来,正坐在床边刷手机。

    少年翻了个身,松松抱住青年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腹肌上。

    赵俊河摸摸他的脑袋,又捏捏他的耳朵,像是疼爱心爱的小狗。

    过了一会儿,吴似珉从他怀里闷闷地发声道:“俊河,你觉得,我是出国好,还是不出国好?“虽然吴似珉看不见,但他感觉赵俊河轻笑一声,接着青年无比温柔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出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说到底,你的爸爸也不会不管你的。”

    吴似珉感觉眼眶一热,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俊河。

    我现在知道了,知道你留在我身边并不开心。可是,对不起,我不想你离开我。

    我会乖乖听爸妈的话,一步步按照他们的道路走。任性什么的,出格什么的,有你一次就够了。

    等到某一天,等到我也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等到我可以真正保护你的时候……

    为了那一天,我会不择手段的,就像那些大人一样。

    毕竟,我这种人,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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