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道韫好像睡着了,闭着眼睛不说话。
    脸上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唯汗湿的发黏黏的贴在鬓角。
    “道韫,道韫……”金玦淼轻声的唤着。
    “三爷……”
    琴韵是秦道韫身边最得力的丫头,见主子逃过鬼门关,高兴得一边派红包一边掉泪。
    “奶奶睡着了。三爷不妨给小小姐儿取个名字,待奶奶醒来一准高兴。”
    金家这一辈的孩子行“宝”,余字则男孩是“金”字边,女孩为“女”字边。
    秦道韫曾说金玦淼早就取好了名字,单等孩子降生来个惊喜。
    阮玉正琢磨着小家伙可能会用哪个字,就听金玦淼道:“悦君。”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阮玉看到,秦道韫的头一下子就扭向了床里。
    一滴泪,滑过鼻梁,倏地掉在了枕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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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疲惫的回了清风小筑,一坐在床上,一靠在椅子里,各自发呆。
    过了半晌,阮玉看了看窗外:“天快亮了吧?你怎么……”
    金玦焱站起身。
    阮玉心里一空,我也不是要你走,我不过是……
    ☆、301此事古怪
    金玦焱走到桌边,给阮玉倒了杯水:“忙了一天,累坏了吧,赶紧歇一歇,待会若是有人来,我帮你打发了。”
    阮玉接过茶杯,默了默,一饮而尽,不自觉的舔舔嘴唇。
    金玦焱笑笑,又给她倒了一杯。
    阮玉躺在床上,此刻方觉浑身跟散了架似的,一片片的铺散开来。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残存的酒意,眼前模模糊糊,像是有雾在飘。
    “睡一会……”金玦焱握住了她的手:“我就在这陪着你。”
    他的掌心有些粗糙,还有常年练武留下的薄茧,这般包裹了她的小手,温暖而安心。
    阮玉弯了弯唇角,闭上眼睛:“一切都过去了……”
    手上传来他的力度:“过去了,好好睡吧。”
    意识一放松,整个人便睡了过去。
    不过朦胧里,她感到有只手轻轻拂开她腮边的碎发,又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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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得仿佛失去了知觉。
    将阮玉唤醒的是奔跑在梦中的脚步,仿佛一下子就到了门边,跃进现实。
    她迷糊了一阵,判断是梦是醒,然后听见百顺在外面轻唤:“四爷,四爷……”
    声音有些发颤。
    百顺怎么跑到这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金玦焱在这边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般想着,昨天的一切便渐渐从迟钝的脑海里浮出……
    金玦焱打外面回来,正见阮玉从床上跳下:“三奶奶怎么了?”
    “三嫂没事……”他急忙扶住她。
    “那百顺……”
    “百顺那小子,你还不知道他?总是一惊一乍……”
    话虽这般讲,可是阮玉却觉得他的目光有些闪烁:“你……”
    “哦,是这样,”金玦焱笑了笑:“庞七那边出了点事,要我过去看看……”
    “那你赶紧。对了,我好久没有看到俊哥儿了,也不知那小子长得怎么样了。妆台右首的抽屉里有个小盒子,是我托你照图做的一对小脚镯,你帮我带给他。”嘟嘴,有些不满:“都是非要管这个家,害得我没工夫出门……”
    金玦焱上前,对着那小嘴就亲了下:“都是我的错。你出不了门,我就在家陪你。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拿了锦盒,走到门口,又回头:“昨日累了一天,今儿就别忙了,再睡一会,等我回来再说……”
    阮玉点头,看着匆匆消失的袍摆,忽然就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她笑自己傻气,再往窗外一望……
    天刚蒙蒙亮,这个时辰,庞七能有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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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玉这一等就等到天黑。
    这一天里有点怪,因为她现在执掌中馈,每天辰时都得到四知厅,听管事对前日之事的回禀,再交待当日的工作,或赏或罚或点拨,再发放对牌,若临时有事,就直接到清风小筑找她。
    今天她的确又睡了一会,可是作息实在规律,到时辰就醒了。
    想着昨日因为秦道韫的生产,府里有些乱,三房添丁进口,当还有的忙,只是她头回经历这种事,一时无从下手,心里又开始埋怨金玦焱偏要赶鸭子上架。
    叫了霜降为她梳洗,结果春分进来了:“四爷临走时说,让奶奶今天就好好歇着,哪也不准去。”
    阮玉一听这口气,还有这称呼……
    金玦焱给了春分什么好处,这个他最大的反对者竟然对他言听计从?
    不过看春分板着的脸,阮玉便知她定是要将政策执行到底的。
    “也好,不过我总得去瞧瞧三奶奶,还有……”
    “不行,四爷说了,奶奶今天就在院里待着!”
    嗯?
    “春分,你到底是谁的人?”
    “奴婢是主子的人,自是听主子的话。四爷说了,让奶奶好好歇着,这一点错也没有。奴婢也是为奶奶着想,奶奶昨儿累了一天,若是身子熬坏了,四爷该心疼了……”
    四爷,四爷……
    阮玉捏着珠花,恨不能在金玦焱身上戳两下。
    她忽然感到了古代女子的悲哀,出嫁从夫被金玦焱贯彻了个淋淋尽致。
    “那……你去让人到三奶奶那边瞧瞧,看看三奶奶醒了没有,再问问大奶奶……不,去找个大夫,看看三奶奶如今进补点什么才好?”
    秦道韫刚刚生产完,还经历了那么大一番惊险,东西虽好,然而不能乱吃。
    春分很满意阮玉的温顺。
    其实自打阮玉嫁入金家,倒是比以前能干了,凡事也想得周到,可就是……怎么说呢?就是太能干,太周到,好像什么都可以做得来,什么办法都可以想得出,于是就显得别人很没用。
    姑爷……
    如今想来,早前阮玉跟金玦焱闹到那种程度,与阮玉的性子不无相关。
    其实女人呢,就该像水似的,讲究个以柔克刚。而姑娘是块钢,姑爷也是,这碰到一处,叮叮当当的能好得了吗?
    这些道理,春分是出嫁之后才慢慢琢磨通透了,心中不由后悔,当初竟然还怂恿着姑娘跟姑爷搞对立。
    现在她也看得明白,姑爷这块钢已经开始软和了,虽然她不明白姑娘是怎么克的,不过瞅姑爷瞧姑娘那眼神……
    昨夜回来,姑娘就睡了,姑爷没走,
    姑娘虽然勒令她每晚必须回家,可是谁让姑娘回来得那么晚,三房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所以她就等着姑爷走了,好进去伺候姑娘。
    可是等了半天,姑爷也没出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傻了,俩人感情好到那个程度,有些事……那还用说吗?
    然而鉴于早前俩人相处不到一会就闹腾起来,到底不放心,溜过去,偷偷挑了海棠春睡的帘子偷看。
    姑娘睡着,姑爷就坐在旁边,一手握着姑娘的手,一手轻轻抚摸姑娘的额发。
    姑爷给她的只是个背影,但是她无端端的觉得,姑爷看着姑娘的眼光应该是无比疼爱的。
    隔着半透明的绢绘屏风,眼前这一幕就像浮在云端一般美好。
    春分忽然就眼眶发烫。
    她放下帘子,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这俩人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所以现在,她不能任由姑娘随着性子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美好打坏,而见阮玉虽然有些懊恼,但到底没有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不禁松了口气,又以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的唠叨了几句,终于把阮玉惹得竖起眉毛,方摆出管家娘子的架势出去了。
    阮玉看着她走到院门,跟百顺说话。
    奇怪,百顺怎么守在那?
    不多时,春分回来了,自打成为管家娘子而努力塑造的严肃也带着一丝疑问:“百顺说,咱院里的人不能出去。”
    顿了顿:“四爷交代的。”
    金玦焱交代的?
    为什么?
    阮玉想了想,莫非秦道韫……
    她急要往外冲,千依进来了。
    “小的给四奶奶请安。四爷怕奶奶担心,特遣小的去兰若院探望。如今三奶奶跟七姑娘好着呢,三奶奶还进了碗小米山芋粥,抱着七姑娘逗了一会。三爷怕三奶奶累着,把七姑娘抢了回去。三爷老稀罕七姑娘了,抱着就不撒手,大奶奶说,就差没亲自喂奶了……”
    说到这,还嘿嘿笑了两声。
    抬头,却见阮玉绷着脸,他急忙收起表情,规规矩矩的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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