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原本没想收纪启顺为徒,太虚门中并不流行收徒弟——大家都喜欢安心修炼嘛!收徒弟委实太麻烦,不单单是教导的问题,还得关心徒弟的心态问题——修行嘛,三分看气运、七分看资质,剩下的九十分就要看心态了。
    就像余元卜他们这波人,能够成功走到上品金丹的,有几个资质逆天的?余元卜、许守一资质好是好,但也没到逆天。他们当年还只有纪启顺这个年纪的时候,昆陵派有个修士才叫逆天,结果还不是神魂就没了。倒是姚元静,默不作声的就立起来了,他当年可泯然众人呢!
    可见在修行这一事上,资质就是个屁。而且修为越高,资质就越没用。要真的资质就是一切,那还修个什么劲,坐等元神不就好了?
    扯远了,反正太虚门的门人没几个喜欢收徒弟的。
    刚说的是教导上的问题。这徒弟你也不可能一上来就收个神魂引气的吧?总得慢慢培养,你得关心徒弟吃喝拉撒之类的生活庶务吧?你得关心他的法器顺不顺手、历练要去哪、小神通练到第几阶了吧?
    能修炼到神魂、可以自立门户的修士们,哪个不是立志要成就上品金丹的,这么一来谁还乐意伺候这些小祖宗啊?收个徒弟,不光费时间,还费灵石呢!
    所以说,余元卜在收徒一事上,绝对是个异类。她也知道收徒麻烦,但她就是止不住那片拳拳的爱才之情啊!不只是对纪启顺,对乐正、对董妙卿,都是如此。本来她一个都没打算收,结果仨全收了。
    没办法,不由自主啊!
    只是她现在都金丹了,实在没那么多时间再去爱才了,她现在这个修为很可能一闭关就闭个几十年。又或者出去寻找炼材什么的,一找就找个十几年、二十几年。这情况要还收徒弟的话——那不是坑人吗!
    所以她把纪启顺定为关门弟子,也是实属无奈之举、当然,硬要说的话,她对纪启顺这个小弟子还是相当满意的。心性啊、资质啊、实力啊,都十分满意,所以让纪启顺来做这个关门弟子,也没什么不妥当。
    *
    既然余元卜都那样说了,纪启顺当然不会再矫情的推三阻四,她之前那样的举动,纯粹是客气。虽说师徒之间那样好像有些太过外道,不过——礼不可废嘛。
    之后纪启顺将九泉绡的事情向余元卜报备了一下,余元卜并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神情,只是说道:“认主一事是有些古怪,不过你也不用太过在意。我猜测,可能是那东西沉寂太久,还不认主会失去灵智。毕竟你也说了,它并没有达到灵宝的境界,何以就能产生灵智?这必然是用了什么特殊的炼制手段,以人力催生的。”
    “甚至,可能是以修士的魂魄修炼成的。这东西太邪门,就算没被那人夺走,我也不会由着你就这样收为己用的。”她看了眼纪启顺,可能是觉得自己态度太硬,马上又放软了口气,“不过你放心,老大会查个明白的。待到取回了那东西,只要没有隐患,我自然会把它还给你。”
    纪启顺摇了摇头:“弟子哪里是那样不明事理的人,那东西确实邪门,不然我也不会轻易就把东西给那奇怪的修士了——说来,师兄说那人自爆丹田而亡了,但私以为不可能,那人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死遁。”
    “恩,知道了。”余元卜点了点头,随即转了一个话题,“对了,飞花客栈的事情有些头绪了,你可要听听?”
    纪启顺眼睛一亮:“多亏师父提起,不然弟子都快忘了,不知那姚宪之如何了?”
    余元卜面色有些严肃:“我们把他带回来查了查,发现这人背景很有问题,和蓬莱山里的那位有些渊源——你可知道蓬莱山的典故?”
    纪启顺摇头:“弟子不知。”
    “其实你不知道也是应该的,毕竟都是陈年往事了,我都快忘记了……”她微微眯起眼,好像在回忆什么,“那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很小,才几岁而已。要不是因为家族的原因,也不会知道多少。”
    “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那时候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死去,族里很多叔伯阿姨都因为那事情陨落了,每天都能听到哭声。小孩子都被关在屋子里,从窗口向外看永远都看不到天空,只能看到一重重的禁制。”
    余元卜叹了口气:“那场战争持续了很久,我们的损耗太大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修士互相婚配嫁娶。那时候,生孩子不是因为感情,纯粹是为了战争的需求。我们的父辈怕,他们怕自己这一辈人全都陨落了,没有人能够接过他们背负的责任——为九华而战。”
    纪启顺听得一头雾水,但她并不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可能理解不了那种情感,毕竟你没有经历过。”余元卜笑着摇了摇头。
    纪启顺轻声道:“我明白一些,师父可还记得我养气时曾经在俗世游历?那是我曾经奉父命,征讨敌国。我的国家赢了,但我有很多信重的属下都在战争中死去了。我觉得自己很对不住他们,他们信任我,我带给他们的却只有死亡。”
    余元卜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前一段时间的心境漏洞就是为了这个?”见纪启顺点了头,她又道:“你不该这么想,这并不是你的责任。战争带来的,永远只有死亡。任你是谁,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弟子明白,只是过不去心里的坎,”纪启顺顿了顿,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弟子以前曾看过一些典籍,并不知道曾经有过那样一场战争。”
    余元卜笑了笑:“你不知道才是对的,这场战争是一个禁忌。虽然并没有谁规定不可以谈论,但是所有知情人,都保持了沉默。如果被普通的修士知道了,只会引起恐慌,所以不如它成为一个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
    “就让我从头说起吧,”她向纪启顺提了个问题,“你一定知道蓬莱山被阵法封锁了——只能通过阵法快速穿过,而不能直接飞越。那你知道原因吗?”
    纪启顺的答案很官方:“山中多妖兽,太过危险。”
    余元卜摇了摇头:“这只是明面上的说辞,那些妖兽虽然危险,但不至于威胁到所有的修士。真正危险的,是山中囚禁的那个人。”
    “人?是谁?”
    “是一个修士,来自其它大世界的修士。”
    看到纪启顺惊异的表情,余元卜解释道:“我们生活在九华大世界中,大世界外是宇宙。宇宙之大,无边无际,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大千世界——这个你以后金丹了,就会知道了。那个外来修士姓裘,道号淮平,有元神的修为。他宣称北冥宗有个阴神修士,杀了他的师父,他是来为师报仇的。”
    “当时九华并无元神真人驻守——这是一条不成文的惯例,本方大世界的修士,一旦达到阴神就会前去其他世界游历,好寻找成就元神的契机。所以那位阴神修士当然也不在九华。”余元卜补充道。
    “裘淮平并不听劝,他想要拿北冥宗一门上下给他师傅偿命。七大宗门虽然一向不算太和睦,但却明白一致对外的道理。毕竟谁知那个裘淮平心怀什么鬼胎,若是置身事外,说不定下一个就是自己的门派。云水会,也是在那个时候成立的。
    所以当时主事的修士们的决定是,一边通知几位在外游历的元神真人,一边全力对敌。虽然有这么多的修士团结起来对付裘淮平,但是修为的鸿沟是很难跨越的,这也是那次战争如此惨烈的原因。直到战争开始后的第三年,第一位元神修士的回归,双方才势均力敌。
    裘淮平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但是他有他的保命手段,几位元神真人并没有办法能够置他于死地。所以只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用重重的禁制将他囚禁在蓬莱三宗,以期有朝一日能够彻底将他铲除。”
    纪启顺沉默了一会儿,道:“莫非姚宪之与裘淮平有什么联系?”
    余元卜点了点头:“姚宪之从十年前就与裘淮平有联系了,裘淮平确实很有手段。不过我们已经重新修复好了禁制,近期应该无妨。原本打算将姚宪之送回飞花客栈,想要通过他摸索到裘淮平联系外界的手段的,只是这人竟然趁看守不注意自尽了。真是何苦……”
    纪启顺一愣,她其实想过姚宪之会死,但却没想到他会是自尽而亡。
    师徒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余元卜道:“你现在修为已经是出窍巅峰了,可是心境上的锻炼还不足够,我并不建议你服用丹药,这一手段隐患重重——不过我也听许守一说了,你也并不打算使用丹药。我想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打算?”
    纪启顺沉吟了一会儿:“弟子想要再回一次俗世,一是游历,二是我还有些心境上的困惑,想要在回俗世解决。毕竟现在我只是缺一个突破的契机,所以对灵气和环境的需求并不是很大。不知道师父是什么看法?”
    余元卜微微一笑,好像很是赞许的样子:“你这样不骄不躁,很好,希望你以后都能保持这样的心态。你现在修为突增,比之同辈快了不少,是应该沉淀一段时间。修行之事,稳是第一,倘若一味求快反而容易弄巧成拙。而且现在蓬丘形势不好、太乱,并不适合你游历行走,这么去俗世倒是个上上之选了。既然你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那就按照自己的脚步走下去罢。”
    因为纪启顺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余元卜没有多留她,事情说完就打发她回去休息了。至于纪启顺——她心中虽有了计划,却并没有急着离开。
    她在太虚门休息了半年的时间,一是将修为稳住,二是要摸索着把天赋小神通的阶级提一提,三就是休养生息了。
    期间和王家二姐妹遇见过几次,还做了一匣子点心果子送给王意娴。和徐金凤、陶夭聚会若干次,与白英探讨炒茶技艺若干次。向何明德领任务的同时,和费平碰过几次面——这俩人简直好得快穿一条裤子了。
    哦!对了,还和徐乐道打了几次架!别误会,不是她俩有矛盾。而是徐乐道想和她切磋好久了,其实纪启顺也对她们在演武台上那次被打断的斗法念念不忘——于是俩武痴一拍即合,每每有时间,就忍不住约在一起打一架。倒是培养出了一些惺惺相惜的情谊。
    最后导致,当半年后纪启顺决意离开的时候,一堆人都抽空来给她送行。白英、陶夭、徐金凤那是不用说的了,董妙卿也奉师命二来,还有王家二姐妹、何费二人、徐乐道和叶雪倩也来送了。
    何费二人送了个记录了许多常用、不常用阵法的玉简,白英送了她一匣子自己炒的茶,董妙卿送了她和余元卜两人的礼,剩下的人也都备了礼,就不一一说明了。就连徐乐道,都准备了一份十分具有特色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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