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瘫坐在地上捂住喉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裴季站在她面前,如瞧蝼蚁一般睨着她:“要杀你们,何须等你有出世的机会,不如回去之前一刀了结了。总归陆殷把你养大,他说什么你信什么,根深蒂固,难以改变,还留你做什么?”
    小公主怒瞪着他,然后目光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小皇帝。
    抿唇不语。
    昨日姐弟二人相见,小皇帝安排得十分妥当,美丽的宫殿,漂亮的衣衫首饰,美味的珍馐百味。
    小皇帝沉默半晌后,移开了目光,看向了裴季:“老师,能不能饶了皇姐的性命。”
    裴季冷眼扫过小公主,随而一笑:“长公主是金枝玉叶,臣岂能杀之?”
    小公主却是不接受这个好意:“要杀要剐随你们,莫要假好心!”
    华音看向她,眉头紧皱。
    陆殷从小把她抚养长大,哪怕她知道陆殷不是她生父,但却也已经把其摆在了生父的位置之上,如此扭曲的认贼作父。
    便是陆殷杀南诏郡主的证据摆在面前,小公主也不可能轻易相信。
    或许陆殷收养公主的目的之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作者有话说:
    明天晚上十一点更新。
    完结收尾有点困难,今天先短小一下。
    第98章 平静且安康【正文完】
    “要杀要剐随你们,莫要假好心!”
    裴季斜睨了一眼她,眼中泛着寒光,嘴角却是勾勒着一抹笑:“公主可是认为自己是好人?”
    公主恶狠狠瞪着他,骂道:“总比你道貌岸然的好!”
    裴季笑意不达眼底:“陆殷是血楼楼主一事,公主大概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想必也不大清楚血楼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公主瞪着他,也不说话。
    她的反应,就真的如同裴季所言,不了解血楼。
    陆殷许是为了把她的身份伪造得毫无破绽,所以她确实是由乡野夫妻养大。
    这一点,裴季是彻查过才把她接回金都的。
    而自幼被养在血楼之外,远离喧嚣的乡野之间,又怎会知道什么是血楼?
    如此,更是不知那血楼干的都是些什么剥皮喝血吃人肉的勾当。
    裴季转而看向小皇帝,道:“臣会不会伤及公主性命,但显然公主不大清楚自己的身份,容臣教导她一段时日。”
    小皇帝看了眼昨日才相认的阿姊,又看向为他扫平不平阻石,辅佐他多年的老师。
    二人之间孰轻孰重,自是不用多做比较。
    原本姐弟相间的喜悦,在方才知晓她真面目的那一瞬已然消失殆尽。
    公主看了眼自己只相认了一日的弟弟,暗暗撰紧了手心,心底有了想法,想法一出便蓦然起身往他冲去。
    但不过是几步,脖子一疼,便被人干脆利落的劈晕了过去。
    华音劈人手法快狠准,小皇帝几乎都没看到她是怎么打晕的人,等反应顾来她已扶住了晕倒的公主。
    华音复而看向小皇帝,略一颔首:“失礼了。”
    小皇帝也意识到了他这长姐似乎想挟持他为人质……
    沉默了一瞬,面色淡淡的道:“无事。”
    暼了一眼昏迷过去的长姐,复而望向裴季,少年声音多了几分复杂与沉重:“她便麻烦老师了,若是她冥顽不灵,这公主的头衔便罢了。”
    小皇帝不再用皇姐的称谓。
    裴季却是道:“明日继续摆宴,臣会寻个替身过来代替公主,让天下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公主便可。在册封公主封号后,届时把先帝追封南诏郡主为后的遗诏公布于众,毕竟……”
    他默了默,才接着道:“这些都是先帝的遗愿。”
    小皇帝闻言,心里沉甸甸的。
    是呀,父皇临死之前还念着那南诏郡主,说愧对她,也愧对了他们的孩子。
    他怎么能违了父皇的遗愿。
    裴季看向殿中的大总管,吩咐:“把公主捆上,送到诏狱去。”
    话一出,大总管一惊,乃至华音与小皇帝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诏狱是什么地方,就这十岁的小姑娘能扛几日?
    裴季自是知道他们所想,解释:“陆殷应是把她养在血楼外,所以血楼中没人知道她的存在,且陆殷应也从未告诉她关于血楼的事情,就算最近知道陆殷就是血楼的楼主,她也不了解血楼是什么样的地方。”
    看了眼那只有十岁的孩子,裴季嘴角一勾,露出几分森然笑意:“如此,便让她对血楼了解得透彻,知道那血楼是如何肮脏血腥的一个地方,更让她知道在别人知晓她是陆殷养女,会有多少人想要杀她。”
    陆殷知晓南诏郡主有孕,心生谋划杀了南诏郡主,夺走孩子,以此日日灌输对裴季与对生父的仇恨,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若真是如此,要掰正这个孩子的是非观,恐怕需得很长的一段时日。
    毕竟,总不能真的把她给杀了。
    杀了她,后患是永绝了。
    可也愧对了先帝。
    如此,便先关着,等再过八年,即便那时她的是非观还不曾改变,他也死遁离开了金都,届时再无半点交集,改变与否也不再重要。
    这场家宴自然是用不成了,小公主交由大总管来处理,而裴季与华音则打道回府。
    出了大殿,雪飘如絮,簌簌而下。
    早间天气还是晴的,便是这么一会就变了天下了雪。
    裴季给华音戴上了帷帽,从宫女手中取过已经撑开了的伞,朝着华音伸出了手,掌心向上。
    华音抬起美艳的脸,朝着他一笑,而后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她的眉眼艳丽,这一笑,就好似能冰雪消融,春日花绽一般,夺人目光。
    二人相携而去。
    许是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变故,所以今日一事似乎对他们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步入了风雪之中,渐行渐远。
    小皇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向来形单影只的老师有了携手一生的人,本该为老师高兴的,可朕怎就那么的羡慕呢?”
    半晌之后,大总管让内侍把公主绑了,然后走到了小皇帝身后,低声问:“陛下,真要把公主送到裴大人那处吗?”
    小皇帝面色渐渐淡了下来,一点头:“送去吧,今日之事,决不可外传。”
    大总管应了一声“是”,转身回殿中嘱咐众人。
    目光依旧望着前面的一片白茫茫飘雪,小皇帝忽然觉得有些冷,从内到外的冷。
    母子又如何,终究比不过权势。
    姐弟又如何,不过就是一日光景罢了。
    在这皇宫里边,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坐在那个冷冰冰的位置之上,高处不胜寒。
    权势到底有什么好的……
    *
    华音与裴季回到兰苑,下人便送来了热汤驱寒。
    一碗热汤入腹,驱散了所有的寒意,身体也有了暖意。
    至于小公主的事情,华音也没有再提起。
    今日进宫时,裴季亲自替华音穿上鲛纱软甲。
    帮她更衣间,与她说了公主的事情,她起初诧异,但后来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南诏一行,血楼伺机而动,屡次有如窥得先机一般,在前路埋伏裴季。
    若这一开始便是陆殷为了引裴季到南诏设的局,那也就说得通了。
    反应过来后,华音也不得不感叹陆殷足智多谋,其心思缜密。
    只是他的聪明,并没有用在正途之上,终究还是自食恶果。
    “在想什么?”裴季问。
    华音回过神,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汤碗,道:“在想月令堂,清风堂,惊雷堂这几堂存活下来那些人的去处。”
    裴季放下了空碗,与她道:“一如先前说好的,一众七百三十七人编入暗夜营,沈峋为统将,但暂无官阶,暗夜营也暂为游兵,只听帝令。”
    华音点了点头:“虽然艰辛,但也算是有了盼头。”
    低垂眼眸又饮了几口汤,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笑。
    “笑什么?”裴季问。
    华音抬头看向裴季,眉眼带了笑:“我想起了我第 一回见你的时候。”
    裴季挑眉回忆了一番,许是从来就对这些后宅姨娘没有任何的兴趣,故而想不起来第 一回见华音是什么时候。
    最后着实想不起来,便如实道:“我对你,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在我的生辰宴上摔了的那一脚。”
    裴季这么一提醒,华音回想起那事,整张脸忽然一皱,似乎现在都感觉后脑勺隐隐作痛。
    “我原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好让你记住我,再慢慢的在你眼前露脸,我便想着以我的样貌,只要能接近你,便能取你狗……”
    嘴一瓢,狗命二字差些脱口而出,但现在说没说好似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她直接略过这两个字,接着道:“可谁能想到我这么一个杀手不禁摔,一摔就没了记忆。”
    听到那一个“狗”字,裴季斜睨了她一眼,但听到最后还是忍俊不禁一笑:“确实可惜了,你只差一点便能要了我的性命。”
    华音却是道:“我不觉得可惜,我只觉得是万幸,万幸我失忆了,我才能有了新的一个开始。”
    她沉吟了一下,又道:“我若是没有失忆,恐怕早已动手杀你,十有八/九会丧命在你手中。”
    因为阴差阳错,所以才会有今日的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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