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他回的是他和林烟的那个家,他终于又一次鼓起勇气回来了!
    这个家里始终蒙着一层淡淡的雾,宁则远打开灯,雾霾散开,一切都亮了——
    他眯了眯眼,正视记忆中熟悉却又不在抗拒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带着林烟独有的气息,足够让他悸动。
    幻想着林烟行走其中,宁则远淡淡笑了,英俊的脸上洒满了幸福的味道,连带疲惫都一扫而空!
    现在是凌晨两点,冲了个澡,头发湿漉漉的坐在电脑前,宁则远对着没有改完的报告,精神奕奕。
    ——
    林烟醒过来的时候,四肢累的不愿动弹,她静静躺了一会儿,才发现手机上有一条短信。
    短信是宁则远早上七点的时候发来的,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收邮件。”
    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却让林烟的心念微动,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匆匆忙忙打开电脑,果然——
    邮箱里是宁则远昨晚熬夜通篇修改过后的版本,每一个标注,都是他的心血!
    看着密密麻麻的字样,林烟心里忽然说不出的滋味。
    她又欠他的了……
    踌躇许久,林烟回了个短信:“谢谢你。”
    宁则远正在上班的路上,他坐在后座补眠,看到林烟短信的时候,唇角微翘,心情很好。
    他说:“不用客气。林烟,我虽不看好嘉曼,但请你好好努力,期待你们最后的呈现。”
    这行字,林烟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忽然莫名感动。
    她的心中,除了感动,还是一份别样的情绪,好像是信任,好像是肯定,又好像被鼓励到。
    犹如她一直卑微不堪、为生计奔波发愁的生活中,突然还有人对你说,林烟,我很期待,你值得期待。
    不得不说,宁则远是个很懂得攻略员工情绪的老板,他沉着冷静,话不多,却直达人最柔软的内心,极容易鼓舞人。
    这一瞬间,林烟心底是非常微妙的情绪。
    如果不考虑当年的事,这个男人现在对她,真的是好的一塌糊涂,好的她诚惶诚恐,好的她无力偿还。
    偏偏当年最无助的那个夜晚,是林烟心底最无法解开的那道死结。
    一个她都不知该怎么解开的结……
    ——
    因为早上的事,林烟到公司的时候,还有些恍恍惚惚。
    方冰见到她时不禁吓了一跳,“林烟,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啊?”
    想到昨晚两个人在餐厅灯下奋斗的情形,林烟不自在的说:“熬夜赶报告。”
    “弄完了么?发来瞧瞧。”方冰说。
    看着电脑里那份勘称完美的分析报告,林烟心里又萦绕起莫名的情绪。
    方冰边看,边大呼小叫:“林烟,这份报告条理清晰,非常有参考价值,很多观点一针见血,有些问题的思考角度还很特别……”
    她这么夸,林烟脸上有些讪讪发烫,她不敢居功,于是老实说:“一个朋友帮忙改的。”
    “那你这个朋友够厉害的,对宁氏相当了解啊。”
    林烟心想,宁则远再不了解他的公司,那天底下真的没人了解了……
    方冰通篇读完,两眼放光的说:“这回有贵人相助,我觉得我们一定可以。”
    是啊,宁则远这么信任她,期待她,还有这么棒的同事,林烟心底也生出许多难以名状的豪气来,心底有股热血淌着,慢慢燃烧着她!
    “嗯,我们一定可以。”林烟自信微笑。
    ☆、76|4.11|
    如果说林烟之前的生活是一团灰暗,像行尸走肉,那么,现在,她的生活终于出现了一束光。
    这束光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从她心底迸发的生机,指引着她一往无前,自信又从容。
    从那天起,林烟忽然很希望自己能够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工作,好好的走下去。而宁氏企业的招标案,于她而言,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林烟对此倾注了比常人更多的心力。尤其每每想起宁则远那句“期待你们最后的呈现”,她心里就有一股莫名的悸动——她想赢,想再次证明自己,想真正意义上重新站起来。
    宁则远帮她到这里,林烟已经非常感激,后面的路,她要自己走下去。这个男人连续两次在她面前表达了对嘉曼的不看好,林烟唯有加倍努力来证明。
    这段时间正好珍珠不在身边,她反而能够专注工作。
    因为这个项目难度颇高,要求答标的时间又特别紧张,林烟最近没日没夜的加班。在公关这个行业,她称得上是个门外汉。一堆专业资料压下来,林烟顿觉吃力,她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于是不得不另外挤出时间自我充电。这么一来,她剩下的时间就更加少了,就连平时吃饭都盯着手机资料看。
    这样每天拼了命的忙碌,虽然很累,可林烟却体会到了一种叫做充实的滋味。这种滋味她阔别太久,以至于都忘了,如今初初尝到,宛如清冽的甘泉,让她爱不释手,浑身充满动力,更有干劲。
    可在舒曼眼里,只觉得现在的林烟跟打了鸡血似的,她悄悄找到林烟说:“别太拼命啊。”
    “还好。”林烟笑了。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白皙的皮肤上闪着莹莹光泽,格外舒服和好看。
    舒曼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不由啧啧称奇:“最近容光焕发,是不是……”谈恋爱了?被滋润了?
    女人都是八卦的,林烟哪儿听不出来这人话中的揶揄。她顺势回了一句:“舒总,我最近在跟工作谈恋爱,是不是应该给我这么敬业的员工涨工资?”
    “别闹。”舒曼丢过来一记白眼,又神秘兮兮的说,“哎,林烟,上回宁先生那笔钱……我没还掉,你什么时候有空再去拜访一趟?”
    “什么叫没还掉?”林烟觉得这话挺费解的。
    “就是我去还,他不要啊!”舒曼说着别有深意地挑眉看了林烟一眼,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林烟蹙眉,只觉得无可奈何,宁则远这人……在某些方面,是不是太过幼稚了?
    沉默片刻,她对舒曼说:“这笔钱还是等招标结束后再说吧。”
    “为什么?”舒曼不解。在她看来,现在正是抱宁则远大腿的最好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林烟叹了一声,慢慢解释说:“现在是竞标的敏感时期,我们与宁则远接触,尤其牵扯到金钱方面,对他、对我们都不好,到时候有理说不清。”——何况,这笔钱也没多少理,她原本就想贿赂杨世棋用的。
    听了这话,舒曼心理表示赞同,却还是别有深意的盯着林烟,“你倒是替他考虑!”
    林烟唬了她一眼,淡定的说:“我是真心为公司考虑。”
    “知道,知道。”舒曼笑嘻嘻的,一脸“我懂得”。
    其实林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四年前,单单宁则远给她的那张空白支票就足够将她钉死,更别说现在实打实的钱了。如果现在去找宁则远,很容易被有心之人说成是商业行/受贿,林烟不得不小心谨慎。
    算是为了宁则远,也是为了她自己。
    想到宁则远,林烟忍不住又默默叹了一声。
    那天早上发过短信没多久,宁则远就飞去国外,匆匆忙忙的,非常赶,也不知道他最近这段时间究竟在忙什么。林烟之所以清楚这事儿,是因为他临行前特地打来电话,说要去趟国外。
    听宁则远这样报备行程,林烟特别窘迫,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胡乱“嗯”了几声,又说:“没别的事,那我挂了?”
    电话里有一瞬的静谧,宁则远说:“林烟,昨天你生日,为什么不跟我提?”他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格外后悔,尤其昨天两个人居然就吃了方便面!
    林烟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个,微微一愣,她说:“无关紧要,没什么好说的。”
    电话那头传来通知登机的声音,宁则远顿了顿,最后说:“我回来找你。”
    这几天他都没有消息,那就是还没回来……
    林烟泡了杯茶,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高楼林立,捻了捻眉心,又重新回去工作。
    ——
    这天又是弄到半夜。
    方冰又饿又累,于是提议去宵夜。这两天她们俩都是这样,工作累的半死不活的时候,跑去加一餐宵夜,然后回来接着再忙,昏天暗地,没日没夜。
    两个人去隔壁某条街上新开的麻辣小龙虾。林烟刚刚剥了一只,手里正脏兮兮的时候,搁在手边的电话忽然响了——
    正是那位消失了好几天的宁则远。
    他回来了,而且,肯定是刚回来没多久,就来找她,他一向是这样的……
    屏幕闪烁的这三个字格外扎眼,看了眼旁边大快朵颐的方冰,林烟擦干净手,侧身避了避,才接起来。
    “喂?”
    “你在哪儿?”
    男人的声音清冷,透着股凉意,落在这尘世的喧嚣之中,略有些格格不入。
    林烟说:“我在跟同事宵夜。”
    “我来找你?”宁则远问。
    “别!”林烟立刻拒绝。稍稍顿了顿,她说:“我在加班,有事明天说吧。”
    “加班你还去吃宵夜?”宁则远怒斥,听上去很不高兴。
    林烟“嗯”了一声,连忙敷衍地挂掉电话。奇怪的是那人受了气居然没有再打过来,林烟心里忽然隐隐不安。她想到一句话,宁则远越是蛰伏,说明藏的杀招越大!当年,他就是不动声色的将她杀个片甲不留。林烟眼皮跳了跳。
    果然,她回去之后,看到公司楼下停了辆车。
    路灯清冷,夜色昏沉,那车停在暗处,安静,不动声色,却又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隐忍却又张扬。
    那是一种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压迫人的强势,还很凶悍。
    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林烟往那儿瞟了一眼,看不见里面,她却觉得有一道冷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凌厉的像把刀子,只怕能掐死她!
    方冰还在叽叽喳喳,说辣死了赶着回去喝水。林烟心里莫名发虚,她说:“方冰,你先上去吧,我想去趟对面的便利店。”方冰浑然不觉,只说好。
    林烟静静站在那儿,目送方冰上了电梯,这才慢吞吞往车那边挪过去。
    在林烟看来,宁则远这人吧,好的时候是真的好,可脾气恶劣的时候也是极其的差,俗称阴晴不定,尤其现在……这位大少爷明显不高兴了。
    其实不关林烟什么事的,可她最近欠这人不少,思来想去,还是打个招呼比较好。
    毕竟甲方得罪不起,甲方的大老板更是得罪不起……
    林烟缓缓走过去,只觉得那道冷冽的视线如影随形,这让她很不自在。
    暗沉的夜色下,街上已经没有人了。林烟站在车边,深吸了口气,这才弯腰敲了敲车窗。
    窗户慢慢降下来,露出一张冷冽沉峻的脸,他斜斜望过来,英秀的眉宇间凝着丝疲倦。宁则远言简意赅的说:“上车,热。”是真没什么好气。
    说完,那车窗又迅速阖上,只剩林烟一人杵在那儿——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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