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她才从水中出来,换上一身轻便的睡衣坐在床上。忽而窗户外人影一闪,迟未晚眨眨眼,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走过去打开窗户,却不见一人。心中疑惑,又直接将窗户关了回来。
    “县主可是睡下了?”绿儿来敲门,“小侯爷拿了草药来,问县主可是要拿进来?”
    披了外衣开门,迟未晚让绿儿带着谷莫遇进来,数包草药从背后的竹篓中拿出,而在拿到其中两包时,谷莫遇的手指在上面点了两下才移开。迟未晚与谷莫遇对视了一眼,飞快的将视线移开。
    第五十章 涤血热
    “绿儿,去厨房拿几个药炉来。”迟未晚的手在每种药上一一划过,又对着谷莫遇道:“我方才想起一个问题,这鼠疫皆是因病菌引起,人感染了才加速死亡,若是能够加速解毒活血,是否可以将疫病驱除体外?”
    其实是迟未晚在泡澡的时候想起来曾经在网上看见过中药治疗法,只是她当时也只粗略得看了一眼,只记住了几种药材,其他的怎么也想不起了,所以她才这般说。
    “解毒活血?”听她所言,谷莫遇陷入沉思,眉头微微皱起,一手不自觉的不停点着桌面,忽而一顿,“我想起来了,得了瘟疫的人大多血热,应想法子洗涤血热。”
    说着他便打开了每一种药材,就地抓起药方来,“连翘、生地、甘草、黄连……”他抓的每一种,迟未晚都是默默的在身后记着,谷莫遇连续抓了几种不同配方的草药,时不时停下思考一会,然后才继续动手抓药。
    绿儿拿了几个炉子,迟未晚也不去惊动谷莫遇,与绿儿两人自如的将他抓好放在一边的方子放入锅中熬制。趁着绿儿不注意,迟未晚动作及快速的将谷莫遇曾意有所指的那一包药单独拿了炉子熬上。
    虽说她不懂用药,但至少能看懂里面大概有什么药方,这就是谷莫遇配好了给顾南风治疗所用。
    “绿儿,驿站里可有苦瓜干?”想起今日自己也曾接触过瘟疫的病人迟未晚便想要给自己预防一下。
    绿儿摇头:“府中已经不剩多少粮食,只怕要不了多久便只能吃外头的树皮了。”益州府的粮草是两个月前送进来的,如今估计剩下的也不会很多。
    “莫要担心,相信在我们粮食吃完之前,小侯爷定是能够将治疗瘟疫的法子想出来的。”迟未晚如今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已经想到了一部分的药方,加上谷莫遇的医术,定是能够解除这次瘟疫的,“没了苦瓜干,你便去泡一壶龙井茶或是银花蕊来,你我都喝上一些,也好预防预防。”
    “哎。”绿儿领命而去,她实在迟未晚受伤之后才跟着服侍的,也是顾南风亲自挑选出来,加之迟未晚性格好,从不苛责她。绿儿只觉得跟着迟未晚很开心,因而她吩咐的事情也是做得很认真。
    迟未晚一人坐在门前守着四五个炉子,天上的月儿很圆,漫天星河落于中空,美得如同是一副画。
    “明月不知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静谧的夜空下,迟未晚缓缓吐出一句诗,心中忽而极有感触。这天上的明月啊,永远这般冷静的看着人间疾苦,世世代代不曾改变,月还是古时月,人世却不知更迭了多少朝代。
    感慨着,迟未晚便感觉远处的树枝动了动,可方才明明不曾有风啊。
    “县主,快喝茶。龙井喝了怕是晚上会睡不着,我特意寻了银花蕊。”绿儿端着茶归来,径直拿到了房中,之后又倒了一杯给迟未晚。
    迟未晚接过茶,将手中的扇子交给绿儿,自己则是进了房中。此刻谷莫遇已经停止了动作,在翻看自己重新抓取的药方。
    “我瞧你似是遇上了什么难解的问题。”见他迟迟不肯下定论,迟未晚在边上站了一会说道。
    谷莫遇将手中抓起的草药放了回去,轻叹一声,“我总觉得少了一味,瘟疫来世汹涌,若是用温和些的药方,我怕是药效会太过缓慢,从而导致疫病的加重。”
    迟未晚看着他抓的药,一一与自己脑子里的方法对照过去,“连翘、葛根、生地、当归、赤芍、桃仁、甘草、川朴、柴胡。”
    “红花,是红花。”虽然方子不全,但是至少他抓的每一种药都与自己脑子里的药方能够对上,“红花,加速活血,或许可以一试。”
    “红花?”谷莫遇想了会,又将红花加了进去,“姑且一试。”说着又在别的方子里加了几味药材。
    见他完全停下来,迟未晚才状似低着头查看药材说道:“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
    “嗯,小心些,我来时就发现了,有人监视着你这儿,怕是寻着南风而来,你切记小心些。”同样是低着回答道。
    果然。被肯定的迟未晚不由得对自己的警惕心感到庆幸,还好今日冒着被谷莫遇当作妖怪的风险,没将顾南风直接放出在房间中。
    “那包药是我专门给南风配置,药渣也不要留着,你先放在那个世界之中,莫要被人发现了。”谷莫遇称空间是那个世界,的确于他们每个人来说,那都是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中的东西。
    迟未晚点点头,忽而轻轻一笑,“表哥可是要喝点冰镇的雪碧?”说着杯中的茶水一晃,变成了雪碧递给他,谷莫遇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毫不避讳的将秘密在自己面前展示。接过雪碧猛灌一口,冰凉舒爽,在这燥热的夏夜喝上这样一杯雪碧,瞬间浑身为之一振。
    见他喝得开心,迟未晚又给他续上了几杯。等到绿儿在外头喊草药熬好了,两人才走出去。
    “这些药汁拿去给后院那几个人喝了,每个人喝一种,我在碗底标记了数字,可别弄混了。”倒好了药,迟未晚对着绿儿说道,绿儿忙认真的记了一番才走,谷莫遇自是跟着去,他需要一直关注着他们有什么变化。
    目送他们离开,迟未晚才将桌上的药再次放入洗干净的炉子上,尔后关上房门,散开床帘躲了进去。早早的她就已经暗中将给顾南风熬的药藏进了空间之中,此时她便是将药给他喂下去。
    顾南风脸色至少不像白天时那般难看了,迟未晚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顾南风的伤口那些细小的似乎已经开始愈合了,谷莫遇的药粉效果这么好?
    喂药,迟未晚夜是在顾南风身上练出来的,之前他昏迷不醒,不知试了多少种法子才能顺利的将药汁给他喂进去,如今也是顺手的很。
    “顾大哥,外头瘟疫依然很严重,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表哥他很快就能够找出治疗瘟疫的法子了,等你醒过来,我们定是能够看见御林军撤走的,这里的人不会都死于瘟疫。还有啊,我救了你的事情除了表哥没人会知道,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我发现有人在暗中监视着我。”
    像是在自言自语,迟未晚一点点的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跟顾南风说。她记得以前自己便是这样每天守着他,看着他一点点好起来,最后清醒。只是那时候他伤还没好又上了战场,真的是一个好拼命的人啊。
    说了许久,迟未晚才离开空间。一出来,她便又想要回去了,里头的温度舒服多了,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空间内的温度似乎一直是恒温,无论春夏秋冬都不曾改变,所以这也会让顾南风的伤口好的更快嘛?
    炉子上的草药也熬得差不多了,见绿儿与谷莫遇还没回来,迟未晚便拿了托盘将这几份药端着,准备拿过去。
    “县主,小侯爷又让人带了几个瘟疫患者来,这几个可比后院那几个严重多了。”绿儿一路狂奔,见到迟未晚便直接跟她告状。她真的是拦不住小侯爷,可是小侯爷也应该想想县主啊,万一传染给县主了怎么办?
    见她满脸宝宝很生气宝宝很不开心的表情,迟未晚忍不住笑起来,“一会我去打他几下,为我们绿儿解气好不好?”
    “县主!”绿儿跺脚,县主居然还有时间跟她开玩笑,她到底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那些瘟疫患者才是最严重的事情好吧!
    见她急了,迟未晚才将手中的托盘交给她,点点的鼻尖道:“我们都在益州府中,已经比那些得了瘟疫的百姓运气太多。这里约莫已经是益州府最好的一处宅子,我们多注意些,也不会被传染。若是能够治疗好他们,也是功德一件。”
    说话声音不急不缓,奇迹般的就让绿儿的心也平复下来,“县主,绿儿错了。”
    绿儿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自然想的没有迟未晚多,只是听了她的解释,她便觉得自己太自私些了,当即边走便跟迟未晚认错。
    “我没有怪你,你也无需自责,你的想法是人之常情,面对这种难以控制的情况,我们难免会害怕,想要远离的。”觉得她是心底淳善的人,迟未晚便多说了几句,“若是我们能够安然出了益州府,你以后便跟着我回京吧。”
    “真的吗?”绿儿惊喜的看着迟未晚,不敢置信的问到,她还以为离开这里,县主就不要自己了,没想到县主居然愿意带着自己回京。
    “自然,县主说话,一言九鼎。”迟未晚肯定的说道,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她,“莫不是傻了?还不快走。”
    “哎,来了。”
    高兴的跟着迟未晚,绿儿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一定要每天帮着小侯爷熬药,努力让自己发挥最大的用处。
    西厢房边上有一个不大的耳房,两名病症严重些的患者正是被安排在了此处。迟未晚站在门口不进去,确认了他们已经浑身都沐浴了一遍才敢靠近些,这时候她有点后悔没带着口罩过来,明天定是要多准备些口罩让谷莫遇戴着才行。
    “这几碗是后来加了不同药材的。”指着碗里的药汁,迟未晚对着谷莫遇说道。
    第五十一章 生石膏
    谷莫遇盯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点点头,他心中也是没底,又无比的希望这方子是最成功的那一份。
    “来人,将这药给那两个病患喝了。”见他犹豫不定,迟未晚心知他这是临了了有些害怕,当机立断的让绿儿将药给送了进去。
    两个病患被人直接拉倒这个地方,又是洗澡换衣服的,本身很是懵。这会又让自己喝药,还以为是要将自己毒死,一直抗拒的不肯喝,嚷嚷着杀人了。
    耳边尽是他们的哀嚎,想想为了他们,自己也是大半夜不睡觉为他们熬药,简直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冷哼一声,“这是瘟疫的解药,既然这两位不想喝,将他们送回去,再选两个愿意配合的。”
    几个侍卫本就不耐烦他们了,拎着他们的领子就给拖了出去。这时候两人才明白过来自己错过了什么,不断的喊,“我喝,我喝,我喝。”
    “行了,将他们带回房中,一人一碗喝了吧。”迟未晚这时候觉得身处高位是真的好,一句话就能决定人的生死,“以后我会让人每餐送药过来,饭菜亦是定时送到,你们每天要做的就是乖乖的按时吃了便好。”
    “是是是。”想要活下来的强烈求生欲让他们对迟未晚说的话言听计从,抓过药碗便咕咚咕咚的一口干了下去。
    谷莫遇没有说话,被迟未晚拉着走了。夜晚没了白日里的燥热,凉爽的晚风缓缓吹拂着,漫天的星光在眼前铺就着展开。
    “你看见天上的星星了吗?”轻柔的声音缓缓在寂静的夜色下响起,迟未晚站在一处废墟的高出指着远方的天空。
    宽大的常服将她的身姿勾勒得曲线分明,微微长了些肉的侧脸线条柔和。谷莫遇看看她又顺着她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正是漫天的星河,不悲不喜的看着世间芸芸众生,“星稀河影转,霜重月华孤。便是人间疾苦万千,它们也分毫不曾为之动。”
    有些悲观的言语从谷莫遇口中吐出,他见过不少人死亡,只是亲身经历的瘟疫带给他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他被人称颂杏林第一圣手,却是面对着瘟疫面对着每天在痛苦中死去的百姓毫无办法。他真的很累,也很怀疑自己的能力,他胆怯也惊惧。
    “天灾人祸都是无法避免的,几个月前,我娘突然被人所害,我真的恨死了自己为何要进京城,为何要以这副面貌去面对京城明里暗里的一些窥探。可是你看,我因为来京城,也重新与你与老祖宗相逢相认。人生总是充满着各种际遇,好的坏的,都是一场历练罢了。”
    并不希望他意志消沉,迟未晚便小意相劝,“我曾听说,人死了就变成了星星。你看这么多百姓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他们想必也是希望我们能够找出治疗疫病的方法,不依靠任何人,不祈求上天,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去拯救这些生死边缘的人。”
    “不祈求上天,靠我们自己的力量。”谷莫遇重复着她的话,忽而眼中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从疫病发生已经将近两个月,可我依然没有找出法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更多的人死去。”
    “历朝历代发生大大小小的瘟疫多少次了,又岂是一天两天能够解决的。你现在要做的是打起精神去面对困难,大家的确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可是――”
    说到这儿,迟未晚停顿了片刻,转过身面对着谷莫遇,柔声道:“你在我眼里只是我表哥,最重要的还是照顾好你自己。要知道,老祖宗和舅舅还在外头等着你。想必这么久我们都不曾出城,他们在外面都要急疯了吧。”
    是啊,瘟疫已经严重到封城了,老祖宗与庆侯爷只怕在京城真的急死了,只是依然没有派人将他们接回家中,只怕也是强迫自己忍着,希望谷莫遇能够找到解决疫病的方法吧。
    “是,我一定不能让任何人失望。”像是被注入了新的力量,想必谷莫遇也想到了父亲一直将自己留在益州府的用心了,这个时候他不能退缩。
    “我相信你。”月儿般清澈明亮的双眸看着他,浅浅的梨涡在脸颊两侧显现,“我相信今天那一副药方一定会有效果的,你一定成功了。”
    她没有叫他表哥,实在是总感觉周围有人在盯着他们,但迟未晚也想要告诉他,那个方子必然会是有效果的。
    “恩。”有了眼前这人儿的支持,谷莫遇越发的有了动力和勇气,“对了,南风如何了?”忽而他低下身凑到迟未晚的耳边小声问道,外人看起来,就像是两人在亲密的说悄悄话一般。
    迟未晚浅笑着同样在他耳边道:“我瞧他身上的伤口似乎有愈合之势,可是你的药太厉害了,效果这般快。”
    愈合?谷莫遇却是知道自己的方子药效如何,之前的药粉能够止血却是不能加速愈合,难不成是那个世界能够让人的伤口加速痊愈吗?且这件事连迟未晚他自己都不知晓。
    “夜深了,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醒来了再来找我,我们商谈商谈病症情况。”这话一语双关,谷莫遇站直了身体,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树枝,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后头有人,明日再议。”
    “好,你也早些休息。”两人就此分开,迟未晚独自回了房间,直接将门窗关紧,熄灭蜡烛便躺进了床上。
    过了一会,外头的人当她睡着了,翘了窗户小心翼翼的靠近床铺。
    均匀的呼吸从床帘内响起,那人在床边站了一会,像是做了几个动作,很快屋内就响起了东西翻动的声音。
    “没有。”有人说了一声,声音顿了顿,很快关窗声响起,房内便没了声响。迟未晚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确定了房中没人了才长舒一口气。
    究竟是谁在监视自己?若是为了寻找顾南风也不至于在房间的犄角嘎达寻找啊,他们在找什么?
    想了一会,她又进空间去看了顾南风,确定他身上的伤口在愈合,好几处伤痕浅的地方都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了。这让她很是惊异,“怎么会?”便是谷莫遇的药效这般好,也不至于这么好啊,难道是这个空间还有加速伤口愈合的能力?
    迟未晚弄不明白,便不再想,出了空间很快沉沉睡去。
    次日阳光灿烂,约莫到了午时她才醒过来,只觉得睡得极累,浑身都酸痛。
    “县主醒了!香菇肉丝粥正浓稠呢,奴婢这就给您端上来。”绿儿听见里头迟未晚喊自己,推门进来,伺候着洗漱完了便去小厨房拿饭菜。
    迟未晚趁机先去空间瞧了瞧顾南风,又在空间中熬上了药,再次出来给自己随意编了根长长的麻花辫。
    “后院可有什么动静?”喝完了粥,迟未晚才开口问道。
    绿儿便收拾着碗筷边说,“说来奇怪,昨晚喝了小侯爷开的药方,那两个严重些的反倒睡得比症状轻些的好,今儿一早我又给他们送了一次。听说像他们这种染上瘟疫的,短的不过两三天,长的也不过五六天,必死无疑,可是我瞧他们倒是没有加重病情。”
    如此说来,昨晚最后出来的药方是有用了。“这样,原先的药方都停了,全部用小侯爷最后开出的方子。”
    “这――”绿儿可不敢应下,她家县主不是御医,小侯爷都没有开口,万一这要是出了什么麻烦,就不好了,“县主,这不好吧。”
    还真的没想到绿儿都开始敢反驳自己了,迟未晚好笑的点点她额头,“行了,我与小侯爷商量一番再说。”
    “哎。”绿儿清脆的应了一声,迟未晚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起身去找谷莫遇。
    谷莫遇昨夜几乎没睡,一直在两个房间游走,关注着几人的情况。发现确实是迟未晚所说多加了一味药的那个方子效果似乎是最好的,目前虽然效果不大,至少有一点值得他欣慰的就是病情没有加重,可见他方子的方向是对的。
    他换了一身轻便些的服装,做事情更加方便。门口光线一暗,谷莫遇抬头,正好对上了迟未晚的目光,两人皆是一笑。
    今日的谷莫遇似乎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丝轻松的气息,“我听说昨晚的药方出效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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