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慎言,我能做什么打算?都是服侍王爷的,只要她行事规矩,我自会好生待她。”
    福嬷嬷暗地里叹了口气,这王妃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直了些,也就是碰到个泼妇孙锦儿才能在燕王府中显现出她的好来,若是遇到一个道行深的,便是王妃也能给她拉下马,但这其中道道她却不能掰开了揉碎了一股脑地说与王妃听,王妃最不喜她搬弄是非。
    “王妃便是把她当作自家姐妹,可焉知人家心里在想什么?要老奴说,这最紧要的还是王妃的肚子先争点气,把这嫡长子的位置给占住了,任这些小妖精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这话却戳到顾濛隐秘的痛点,她何尝不想为谢斐生个一儿半女,可这生孩子的事情哪里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
    福嬷嬷贴身伺候的,如何不知道她心里所想,“以往王爷总在外面忙,现下王妃来了江州也不必急着回去,好好抓住这时机才是。”
    顾濛心里一动,没错,她要好好把握时机,不仅是她需要一个儿子,谢斐也需要一个儿子。
    这边顾濛算计着让谢斐能进她的屋子,这边徐晗玉却烦心的是如何将谢斐给推的远远的。
    她呆呆靠坐在窗边,脑子里梳理着半年多来发生的一切,原以为谢斐对她是心有不甘,只要她能乖乖顺从让他得了手痛快了,总会找到机会脱身而去,可是现在谢斐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紧紧粘着她,根本没有喘息之机。
    或许是时间还不够长,谢斐还没有腻烦了去,可她实在是不想等了。
    远远地,徐晗玉瞧见远处的梅园里走过一道倩影,她下意识想避开,转念一想,她不想见顾濛无非是自尊心作祟,可是眼下顾濛说不定是她的转机,她何不抓住这个机会。
    想通这一层,徐晗玉豁然开朗,没错,她想要的和顾濛的利益一致,谢斐给不了她的自由,或许顾濛可以。
    这夜,谢斐登门时便没有再吃闭门羹了,他小心翼翼走进屋子,端详着徐晗玉的脸色拣了一些闲事说与她听。
    三两句里徐晗玉懒懒地回复个一两句,也足以叫谢斐宽点心了。
    晚上,谢斐忐忑地上了床,徐晗玉非但没有赶他下来,竟还主动靠在他肩上。
    谢斐受宠若惊,揽住她的肩膀,这几日以来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日天光大亮,徐晗玉难得兴致不错,早早起身梳妆,“我听丫鬟们说府里梅园的花都快谢了,我今年还没好好赏过,你今日陪我去瞧瞧。”
    谢斐打了个呵欠,没什么兴致,“就几朵残花有什么好看的。”
    徐晗玉对着铜镜里的谢斐冷笑一声,“你是不愿意我去呢,还是怕我遇到你的王妃让你不好交代。”
    谢斐发誓,他绝对没有如此想过,只好哄着徐晗玉随她想看什么。
    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寒凉,徐晗玉出门时嫌弃斗篷臃肿不想穿,到了园子里又抱怨风吹的冷,谢斐自觉将身上的外衣解下披在她身上。
    徐晗玉余光中瞥见有人走了过来,忽然笑着将手塞进谢斐的脖子里,“我手也冷呢,夫君快帮我暖暖。”
    这还是徐晗玉头一次叫谢斐“夫君”,他有些愣神,此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徐晗玉?”
    谢斐转过头,瞧见顾濛主仆一行立在原地,再一看徐晗玉脸上小人得志的神情,心下了然,定是她策划了这一出,只是不知道之前她还哭着气着不想见顾濛怎么此刻却变了想法。
    “她叫杜玉,是我新娶的侧妃。”谢斐着重咬在“杜玉”二字上,提醒顾濛不要乱说。
    顾濛此刻的震惊难以言表,这个杜玉分明就是北燕的景川公主徐晗玉,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成了谢斐口中的侧妃!
    初时的震惊过去后,顾濛忽然一下子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原来是她,竟然是她!
    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难道是在北燕时……难怪,谢斐总是问她许多同徐晗玉有关的事情,难怪谢斐画了这么多徐晗玉的画像要寻她,可笑她竟然此刻才发现,谢斐的心早就系在她身上了,不,这如何能怪他,这二人未免演的也太好。
    福嬷嬷小心扶着站立不稳的顾濛,她不知内情,只当是王妃看到王爷同别的女人恩爱有些受打击。
    “外面风大,将王妃扶回屋里歇着吧。”谢斐吩咐道。
    下人将顾濛扶走,谢斐这才瞪了徐晗玉一眼,还没说什么,徐晗玉先冷哼道,“怎么心疼了?我就是小心眼,就是想让她看看她夫君的心在谁身上,你若不乐意快追上去哄她呗。”
    说完扭头就走,不料谢斐抓住她的胳膊,“你要出气可以,但你大可以事先跟我说一声,现在你的身份敏感,父皇那里我怕有人做文章。”
    徐晗玉甩开他的手,“反正是你的王妃,难道你还管不住她的嘴吗。”
    顾濛回到屋里,从第一次见到谢斐开始在脑海里仔细搜寻,想要找出他们之间的蛛丝马迹。
    越想越心惊,以往的那些巧合难道都是他们掩人耳目吗。
    顾濛这边还没有想出个所以,谢斐先遣人过来“敲打”了她一番。
    若是以往,接到谢斐的谴责,她必定会诚惶诚恐,自我检省,她此生的心愿便是要做好谢斐的妻子,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谢斐心里真的有过她吗?他是性情冷淡无心□□,还是所有的情意都只给了那人?
    “王妃,”福嬷嬷面色有些难看,“那个玉夫人过来了,说是要见王妃一面。”
    谢斐有事离了府,徐晗玉挑准时机来见顾濛,料定她不会拒绝。
    顾濛坐在椅子上,看见徐晗玉施施然走了进来,她着一袭绯色宫裙,青丝随意地绾着,佩戴的首饰不多,却都夺目好看,神情慵懒眼尾处还有一抹淡淡的嫣红,瞧着便是受宠的女人。
    反观她呢,自持王妃的身份,吃穿用度无一不循规蹈矩,力求端庄简朴,不让人挑出一点错来,她有多久没有穿过这样出挑的颜色了?
    “好久不见,”徐晗玉先开口道。
    顾濛将屋子里的人全部遣了出去,“快四年了,自从我坐上丞相府的马车逃往吴江道后就再没见过了。”
    第94章 宠爱
    顾濛没叫徐晗玉坐下,她自己寻了个软椅,也没有行礼。“没有想到,再见面是这样一个场景吧?”她随意说道,好似这个重逢也并没有那么不寻常。
    “我是真没有想到,你会做他的妻子。”徐晗玉笑着说,毕竟当初徐晗玉还担心顾濛在这乱世活不下去。
    “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做他的妾室。”顾濛笑不出来,她的话里隐隐含着谴责和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嫉妒,她只能站在身份地位的角度去鄙夷她的所作所为。
    徐晗玉心里一刺,却假装毫不在意,“他倒是说过想要娶我做正妃,可我的身份毕竟摆在这里,陛下那里他过不去,也只好静待时机了。”
    顾濛蓦然睁大眼睛,抖着嘴唇,“你、你胡说。”
    徐晗玉向后靠在椅背上,面色淡然,同顾濛此刻形成鲜明的对比,“是不是胡说,你大可以去问他,不过你应该没有什么机会见到你的夫君吧?毕竟他每晚都歇在我那里。”
    这些话就像是一根根的刺,直扎进顾濛的心里,她知道徐晗玉在激怒她,可她甚至没有办法去反驳,毕竟她从来没有被谢斐爱着的底气。
    “我这个人向来怕麻烦,也不耐烦去管什么后宅,你为人不错做事也有条理,有你去替我分担也挺好的,说起来我得谢谢你,不过呢我要谢你的事情也不止这一桩了,当初德妃抓住我和谢斐私会的证据不放,还得多谢你挺身而出帮我挡了去。”
    顾濛喉头一下有些腥甜,当初竟是她和谢斐私会秽乱宫闱?可笑啊,可笑她竟然为了救谢斐傻傻地牺牲自己的名节认了。
    她心头激荡,一口淤血吐了出来,眼眶通红,噙着晶莹的泪。
    徐晗玉瞳孔微张,她也没想到顾濛竟然这么受不住刺激。好些准备好的刻薄话又咽了回去,毕竟顾濛可没有她这般坚强的心脏。
    等顾濛平复下来,她缓了语气,“我就是这么一个讨人厌的人,真是麻烦你多担待了。”
    “你为什么同我说这些?”顾濛哑声问,“如你所言,谢斐的心里只有你,你只需要安心等着他允诺给你的正妻之位便行了,何必来激怒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几年不见,顾濛也变聪明了,看来大乾的名利场也不是好待的,把她的城府打磨得再不似当年会轻易被她摆弄的顾子书了。
    徐晗玉收起脸上的嘲弄之色,正色说道,“我说的这些自然都是真的,但也的确是我不稀罕的。”
    “我不想要嫁给他,我说这些是希望你能帮我离开他。”
    顾濛抬起头,探究地在徐晗玉面上搜寻,想要知道她此刻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她此刻和方前的刻薄轻浮判若两人,凛然又似当初大权在握的景川公主模样。
    “为什么不愿意?他对你这么好,我从来没有见他对谁这么好过。”顾濛低声说,眼里既有对徐晗玉的钦羡也有对自己的可怜。
    徐晗玉也垂下眼,他爱她、宠她,这就是对她好吗?
    “汝之蜜糖吾之□□。”
    徐晗玉的话说的如此冷静,顾濛心里已经信了九分,可是她想了片刻,还是摇摇头,“我帮不了你,如你所说,我在谢斐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位置,若我帮了你,恐怕我明日就要从燕王妃这个位置摔下来,我自己无所谓,可是我不想连累顾氏。”
    “顾氏?当初他们将你扔在北燕的时候有顾忌过你吗,那时可是我救的你。”
    “是,你救过我,我很感激,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顾濛苦笑一声,她丈夫的宠妾求她帮她离开,可是她却不敢。
    徐晗玉转了转手上的玉镯,顾濛比她想的要理智的多。
    “我知道你的顾虑,也不想连累你,我这里有个想法,你不妨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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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的新欢玉夫人真是好大的能耐,据说当着王妃的面同王爷卿卿我我就算了,还跑到王妃的屋子里一番讥讽,将燕王妃气得当日就回了元都。
    这些小道消息在江州不胫而走,不少人背地里都在议论燕王这位受宠的新欢,不同于之前春江坊的头牌翠颖,燕王是夜夜让她给大家表演助兴的。这个玉夫人还从未在大家面前露过面,不少官员家眷递了拜帖都石沉大海,人家谁也不见,谁的面子也不给。
    甚至有人酒桌上还将这些传言当作笑话说给谢斐听,说他不仅宠妾灭妻,还惧怕这个气势汹汹的小妾。
    谢斐听了便过了,一概不理,只是偶尔当作笑话讲给徐晗玉逗趣。
    到了三月间,春风渐起,谢府又来了两位新的客人。
    一位是谢斐的姨母,长公主谢雨薇,另一位竟然是谢斐的第一位燕王妃孙锦儿。
    按理说孙锦儿这个燕王妃的位置可是她爹用播州一座城池换来的,她又占了一个先,可是众人提起燕王妃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顾濛,这不仅是因为谢斐同顾濛的爱情传说在民间广为流传,更是因为孙锦儿为人实在是太差了些。
    容貌一般也就算了,为人泼辣蛮横,一天跟了男人一样只知道打打杀杀,据说她房里有个丫鬟,曾经就因为多看了谢斐一眼,便被她挖去了双眼。
    不过孙家同长公主的夫家卢家交情不错,是以这两人才会同时出现。
    “好久没见你这个大忙人了,我不请自来,你不会怪我吧?”谢雨薇爽朗大方地说。
    “姨母说笑了,侄儿哪里敢。”虽然自当年谢斐江州遇刺一事之后,他同卢家两兄弟心里就有了芥蒂,但是谢雨薇自小看着谢斐长大,小时候谢虢要打他,只有谢雨薇护着,谢斐心里一直感念着她的情。
    “我这会是要去阳城探望宝珠的,她这二胎坏的艰难,好不容易生了个胖小子,我心里挂念的很,这不路上就顺带来瞧瞧你吗。”
    谢斐立刻着人备些补品送去阳城。虽然这些东西他们谁也不缺,但是谢斐这个态度还是表明了他将宝珠这个表妹放在心里的,卢家也并没有将他得罪彻底。
    两姑侄有说有笑,一旁插不进话的孙锦儿显得格格不入。
    父亲已经三番五次敲打了她,不要再做惹谢斐不快的事情,这次谢雨薇带她来江州,也是想给她机会同谢斐修好,可惜半天了谢斐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期间,玄蒙进来同谢斐耳语了几句,他便有些心不在焉。
    谢雨薇很有眼力见,笑着说道,“你有事便自去忙吧,我同锦儿逛逛你这园子。”
    谢斐也不客套,吩咐管家好生招待之后便退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并非是要出府,倒像是要往后院里去。孙锦儿也听说了他在江州金屋藏娇的事情,心里酸的像是打翻了醋瓶,“一个顾濛没完,不知道又从哪里找了个野女人。”
    谢雨薇呷了口清茶,闻言鄙夷地横了孙锦儿一眼,她心眼里是瞧不上孙锦儿这个蠢货的,自己拴不住男人,背地里耍横又有什么用。
    “锦儿,这男人的心在哪里,女人的尊崇就在哪里,我说的心可不仅仅是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你看谢斐挂念顾子书的次数多吗,不一样也没怎么进她的房间,可是人家顾子书就是能稳坐钓鱼台,靠的就是笼络人心的手段,谢斐不一定有多喜欢她,可是明面上的尊重是给够了的。”
    提到顾濛,孙锦儿就不耐烦听,“知道了,姨母。”
    谢雨薇看她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就来气,心里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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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锦儿没有冤枉谢斐,他的确是来找徐晗玉。
    一进屋就看到满地的瓷片残渣,他皱起眉头,却不问徐晗玉,反倒是冲着一旁的丫鬟发气,“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些东西收拾了,当心扎着夫人。”
    丫鬟们忙不迭地去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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