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开始笑了。
    “你靠着窗发呆
    我看你发呆而发呆”
    他到底从哪找来的这些歌?
    我打心眼里佩服,撤下搭着窗框的胳膊,回过头去。
    陆成则果然在看我,单手把着方向盘。
    我导航腔提醒:“尊贵的车主,请专心驾驶。”
    他冲前窗侧了侧眼,同样导航腔回复:“前方红灯,请乘客保持耐心。”
    置身静态的车厢,我无法反驳,就故意板了脸,飞去一记眼刀,陆成则立刻即给出正中红心的灿烂反应,我也立刻在这种反应里缴械弃甲,任愉快浮上眉梢。
    跟他的相处逐渐自在,可以做各种表情,哪怕不知道那样是否得体美丽。
    我不再看他,坐正途中,歌的名字刚好从车内屏幕慢慢滑过,长长一道,《写给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的歌》。
    我弯唇,在心里呿一声。
    才不信。
    第9章 第九首歌
    来到宜市的第十个年头,我确定自己遇到了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感觉最好的男性,而产生这个结论只用了三天。
    工作需要,我跟很多人打过交道,当中自然不乏异性。他们不一样,但能很快地分门别类,概括言之无外乎两种:爹味浓郁的高位者,弟弟行为的少年人。
    年纪和阶层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他们热衷展示,热衷于将自己“特别化”,热衷于收集女人的崇拜和疼惜当勋章,且无一例外的自信;
    陆成则也是自信的人,但他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他在男女关系上的运营很轻巧,不会用力地塑造自己,让他成为主角,而是擅长营造“你才是枝叶托举的花朵”的氛围。
    所以,跟他相处起来很舒服,舒服到上浮,但也危机四伏,容易重重跌落。
    所以回家后我就做了一件很低级的事。我没有主动跟陆成则聊天,而是地毯式搜查了他的朋友圈,浏览他的每一条状态。
    尤其去年年底那会,我同事曾在立付 in house的那段时间,我看得尤为仔细。
    我甚至翻了立付x意创春节项目组那两位女同事的朋友圈。
    我不可自制地想,如果在评论或点赞里看到陆成则,我会立刻冷静,并且有点心灰意懒。
    最后的结果是空白,我们的社交圈没有任何重叠。
    我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开始患得患失了。
    洗完澡出来,陆成则给我发了消息,问我睡了没有。
    我说:准备睡了。
    他有些意外:这么早吗?
    我说:困了。
    聊天里安静了一会,他说:好,晚安,祁妙。
    我说:晚安。
    这一秒钟,我无法判断我的不积极是故意还是无意,总之我陷入了欢畅之后的消沉,在这样美好灿烂的动物园狂欢日后。
    我们有很多可以回味分享的瞬间,一个升温好时机,我却轻易让它溜走了。
    我跟朋友打了通语音,告诉她我已经见过陆成则,并具体形容了此间感受。
    她的反应是羡慕,让我趁早验货。
    我叹气,在犹疑。
    朋友说:“享受当下就好了,你难道还想跟他儿孙满堂啊?”
    “那倒没有,”我周身一激灵,尝试阐明自己的想法:“只是太容易飘飘然,他给人的那种唯一感和排他性,很迷惑人。所以我有些纠结,担心再来往下去,我会被这种情绪控制。没把握的事需要慎重,先冷静一下没什么不好吧。”
    因以上种种,回家后我晾着陆成则了,也因此显得有点做作和心机。
    挂断语音,我再次点入陆成则微信界面,去看他朋友圈有无新内容。
    刷出他新头像时我怔了一下,一只熊猫,背影一小团,自挂东南枝。
    他什么时候换的?选张这么可怜巴巴的干嘛?
    想这些的时候,我感到有些甜蜜的情愫在我脸上荡漾开了。
    我回到聊天界面,思忖少刻,拍了拍他。
    陆成则没有设置任何拍一拍内容,拍一拍只是拍一拍:我拍了拍“陆”。
    他:?
    他:你没睡啊。
    我谎称:正准备睡,发现你换了头像,想看看大图,不当心点成了拍一拍。
    他问:可爱吗?
    我说:蛮可爱的。
    他说:明明很可爱。
    是啊,很可爱,成功讨到我欢心了。
    但也在给自己挖坑知道吗?
    我很坏地冲这只小熊猫发难:这么可爱的新头像打算用多久?
    这个问题,有些措手不及,任谁看到都觉得有压力,所以我也思考起标准回答。
    然而没几秒,陆成则提前交卷,答案远出乎我预料:用到它耳朵不能动为止。
    我联想到白天,笑了笑,直女地指出:它是静态图片,本来就不会动。
    陆成则说:你多拍拍不就动了。
    ……
    盯着这行话,我要笑不笑地,沉默了很久,最终泄气意识到,我无法战胜陆成则,语言在他手里已经不是技巧,而是魔法。
    我对情绪妥协,也对自己真诚:小熊猫,我好像有一点喜欢你了。
    故作随意口气是我最后的倔强。
    聊天界面又变得安静。
    只能看见陆成则输输停停,很久,他发来一条略显无奈的短句:下次不要睡前说。我不想连续两天睡不着。
    他大概在笑,因为我突如其来的昵称:还小熊猫。
    我反问:不能这么叫吗?小熊猫。
    他说:能。
    还借机给我提要求:现在就把备注也换了。
    我磕了会唇,强调:只是一点,你不要太嘚瑟。
    不是一点点,不止一点点,至少当下不是,我心跳得格外激亢,因为坦白对他的动心。
    陆成则回:一点的影响也很大。
    我说:不要夸张。
    他说:没夸张,有证据的。
    我问:什么?
    一首《奇妙能力歌》被陆成则分享过来,他又以专属于我们的音乐方式作答。
    ……
    陈粒的嗓音,清淡又空灵。
    这个五味陈杂的夜晚,终究还是在馥郁中迎来尾声。
    我宣布投降,丢了个[炸弹]表情过去轰炸陆成则,任性,不体面,破罐子破摔,爱咋滴咋滴。
    而陆成则回了个[烟花]给我。
    看着彩色的焰火特效在聊天界面炸开来,我开始相信,自己的名字也许真有那么点玄学,祁妙的确遇到了一个奇妙的男孩子,不是吗?
    第10章 第十首歌
    周一的早上,我又在地铁里碰到了陆成则,我想他已经熟练掌握守株待兔的技巧,特别是这只兔子也不再彷徨,心存期待,不再畏惧撞上同一棵小白杨。
    今天的小白杨有位可坐,比上一次要矮好几截,但也没有被人群淹没。
    因为脑袋竖得很高,左顾右盼。
    我先看见了他,但没叫他,直到他找到我,我才歪了歪头当做招呼。
    他勾唇,站起身来,想把座位让给我。
    我没有推辞,坐下问好:“早啊,小熊猫。”
    “早,祁妙。”他在高处看我,唇红齿白。
    我们不再说“好巧”。这个时点,这间车厢,已经是心照不宣的约定。
    他将左手的麦当劳纸袋递给我。
    我顿住,没有接,装傻:“这是什么?”
    陆成则说:“早饭。”
    我依旧不动:“谁的早饭?”
    他答:“不是你的早饭,就是我的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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