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禛被推醒了,她下意识地舒展一下,发现脚被松开了。
    常叔道:“吃饭!”
    秦禛试着抬了一下上身,但严重的晕厥感很快就把她摔了回去。
    头磕在木板上,渗出了鲜红的血。
    景缃宇弯下腰,与秦禛四目相对,“不要指望我惜香怜玉,你是诱饵,仅此而已。”
    秦禛道:“明白,那我便不吃了吧。”
    这样活着太遭罪,如果她死了,景缃之就不用冒险了。如果她死了,会不会回到上一辈子呢?
    若果然如此,也算皆大欢喜吧。
    她看着景缃宇,眼里极为平静。
    景缃宇年纪不大,但识人无数,看得出来她的认真。
    他轻笑一声,“这点罪都受不了,你不过如此。”
    秦禛也勾了勾唇角,“如果这条道路的尽头是死亡,我为什么要在临死前受这种罪?你看似聪明孤傲,却勘不破生死,不过如此。”
    景缃宇脸色微变,一屁股坐了回去。
    “不吃拉倒!”常叔打开车门,把饭菜扬了出去,“主子不必听她胡吣,她要想死,成全她便是。”
    秦禛不以为然,闭上了眼睛。
    景缃宇道:“常叔,她说得对,我确实怕死,所以才千方百计地隐藏身份。”
    常叔道:“如果主子不隐藏身份,青莲会又怎能壮大到这种地步?”
    “还不是一败涂地?”景缃宇惨然一笑,“建宁帝兄弟敢以身犯险,引我入宫,但我却没有与之决一死战的勇气,呵呵……惭愧啊。”
    常叔道:“但在属下看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我主不死,青莲会的星火就不会灭。主子,我们杀了她吧,找个地方养精蓄锐,很快就能重新来过。”
    景缃宇连连摇头,“没有了民心所向,青莲会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如今之计,只有杀掉景缃之,断了建宁帝的一条臂膀,未来才能有一线生机。常叔不必再说,让她起来吃几块点心,不吃就想办法给她塞下去。”
    常叔答应一声,抓着秦禛的手腕把她拉起来,并让她靠到了车厢上。
    秦禛没睡着,自然听到了对话,此刻,她已经确定了年轻男子就是景缃宇。
    她对正要去抓点心的常叔说道:“不劳你动手,我现在口渴得很,吃不下,先倒杯水吧。”
    常叔怨毒地瞪了她一眼。
    秦禛镇定地与他对视。
    此人长了一张平凡的脸,脸型方正,眉毛粗黑,一双虎眼看起来忠诚老实。
    忠诚,就没有任何叛变的可能。
    武功高强,就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景缃宇怕死,这一路多余的动作就多,路途定会很长,如果死不了,就该养精蓄锐,慢慢寻找机会。
    秦禛伸出颤巍巍的手,捏起一只茶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温热的水顺着食道流下去,无比熨帖。
    秦禛感觉自己又能活下去了,她放下杯子,抓起一块桂花糕,老老实实地吃了起来。
    点心不错,里面有糖,正好补一补血。
    景缃之收到秦禛被绑的消息前,正在和关志昌分析从北辽收集的情报。
    北辽派了新将领来落鹰关,但不是为了继续进攻大庆,而是果断撤兵了。
    这也是景缃之觉得夜焰不死也算不错的原因之一。
    夜焰是个极度自负的人,这突如其来的重创一定会折损他的自信。
    只要弄不清景缃之的手段,他就一定会谨慎行事。
    这就给大庆带来了喘息之机。
    事实也是如此。
    北辽上下都在忙着分析此战大败的原因,朝上朝下争论不休。
    主和派重新占了上风,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度开战。
    “王爷,皇上的加急密信。”古成敲一下门,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景缃之面色微变,从古成手里接过竹筒,捏开了封蜡,从里面取出一小只纸卷。
    关志昌有些紧张——天下不太平,皇上亲自来信,绝对不是好消息。
    “咣!”景缃之一拳砸在八仙桌上,白着脸,站起来就往外跑,“本王马上回京,这里就交给关将军了,司徒先生在路上,两日后到。”
    “这……好。”关志昌赶紧起身相送,并追问了一句,“王爷,到底出什么事了?”
    “景缃宇那狗贼带走了本王的王妃!”景缃之的话没说完,人已经没影了,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外面遥遥传了进来。
    关志昌目瞪口呆地看着碎裂的桌面,喃喃道:“不是说,昭王不待见昭王妃吗?”
    “可不是?”一个亲卫附和道,“传言不可信,这哪像不待见的样子啊。”
    第155章 揭秘
    景缃宇怕秦禛恢复太快,不好控制,限制了她的饮食数量。
    要么是一点米饭,几筷子青菜,要么只有一个小包子。
    尽管运动少,但一样饥肠辘辘。
    人都有逆反心理。
    他越这样,秦禛就越想活下去,活下去亲手杀了他。
    通过行人的口音判断,马车一直在往南走。
    景缃宇休息时间不定,但打尖之处都是城里的民房,从不住客栈。
    秦禛认为,这些民房可能都是景缃宇的私产。
    市面上看不见他们的行迹,这无疑给六扇门的人增加了难度。
    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一些痕迹呢?
    这是秦禛一直头疼的问题。
    马车质量好,车板无缝隙,想丢点东西下去基本上没什么可能。
    而且,那位常叔是大高手,虽人过中年,可耳力惊人,秦禛哪怕是叹口气,他都会立刻看过来。
    秦禛被绑架的第四天上午。
    喧闹的车马声把秦禛从浅眠中吵醒了,她闭着眼仔细倾听了一会儿。
    外面是赶着进城的老百姓,这说明他们又要进城了。
    秦禛睁开眼,目光落在常叔身上。
    常叔把门打开一条缝,正谨慎地观察着外面。
    景缃宇在闭目眼神,姿态闲适,显然对常叔极为放心。
    秦禛想了想,说道:“我们到合安省了吗?”
    “嗤……”景缃宇讽笑一声,“怎么,不装了?”
    “没什么好装的。”秦禛淡淡回应一句,问常叔,“你为什么要杀我哥?”
    常叔回头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景缃宇与常叔对视一眼,笑道:“你是重案组的捕快,却连自家亲哥的案子都破不了?”
    “破不了。”秦禛道,“就像我哥在街上遇到一条疯狗,突然从背后咬他一口一样,京城疯狗那么多,我们找不到也很正常嘛。”
    常叔的脸撂了下来。
    景缃宇冷笑道:“真是不知死活。”
    秦禛道:“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怎么,就这点胸襟吗?这倒也提醒了我,你之所以杀我哥,不过是因着我哥踩了你拉在草丛里的屎,破口大骂你一顿,你恼羞成怒罢了。”
    常叔进入大长公主府,为的自然是景缃之,区区秦祎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他为了监视景缃之,却冒险杀了秦祎,那么自然是秦祎发现了什么。
    可秦祎除了一坨屎什么都没看见。
    没有发现,论理常叔就不该自暴行踪,去杀秦祎。
    可他还是杀了,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他心胸不宽,且杀人如麻,秦祎把他骂出气来了。
    常叔看向景缃宇,说道:“主子,属下只是觉得那小子过于聒噪,怕他把人引来,属下无法脱身。”
    景缃宇微微一笑,“事情已经过去了,常叔是当事人,当然可以便宜从事。”
    秦禛笑了笑,“说得好听,不过是玩忽职守罢了,难怪青莲会一败涂地。”
    景缃宇面色不变,但眼里有了些许寒意,“想挑拨我们?真是做梦,常叔塞上她的嘴。”
    常叔从小几中抽出一条抹布,捏着秦禛的下巴塞了进去……
    秦禛被捅了嗓子眼,“呕”了一声,他才停下了动作。
    她确实想挑拨一下,奈何二人的忍耐功夫很好,宁愿被气死也不肯发怒。
    其实,刚刚她也可以喊,但喊了之后景缃宇肯定不会放过她,而且马车也不会进城了。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口饭没吃,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这次冒险起不到作用,接下来的日子肯定更难熬。
    她必须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马车顺利地进了城,左转,右转……拐七八个弯后停下了。
    秦禛被常叔拎下了马车。
    这是座一进院,房子七成新,天井里种着一簇绿竹,旁边还有张石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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