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车边,决定抽完这根烟就回去。

    次日清晨,季泽骋驱车来到西郊,此时工地上空无一人。守夜的灯还亮着光,彼时天边刚露出一点微阳,月亮的轮廓还未消散。不一会儿后,章工头来了,季泽骋和他一起进到一个简陋的屋子里讨论。

    章工头为难地说:“季工,年底了。我们最怕的就是拖欠钱的情况出现,你是从来不会这样的,你这样让我们真的……”

    季泽骋伸出手掌,示意他停住。

    空旷的水泥房里传来沉重的回音是章工头的叹气声。

    季泽骋摩擦双手,抬头环视了一圈临时布置出的办公室。四周都是灰色的水泥墙,一张躺椅在空旷的中央,平常中午他会在躺椅上小睡片刻。还有一张蓝色的塑料椅子在正对面,章工头却偏偏站着,连坐下都不肯。

    季泽骋已经了解了他要与自己划分立场,站队到讨钱的那一堆工人里。

    心下做出决定后,季泽骋说:“三天。这三天我保证把尾款打到你的卡上。你也不用再来催我这事了。”

    章工头也摩擦着双手,语气委婉地说:“我真的不是不相信你,季工。我跟你也合作了这么久,但是大家想回家心切……”

    季泽骋说:“我答应你们,提早三天放年假,然后再给每位工人多发一千块的红包。章工头,我希望你能帮我稳住底下工人的情绪,好吧。这方面你比我更在行,我这时候只能靠你了。”季泽骋拍拍章工头的肩膀,见他做出为难的表情,似要说话,季泽骋赶紧又说:“我从来都说到做到的,这你总该知道吧!现在我既然已经做出承诺了,那我就一定会守约!至少,你说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但凡你能找出一次我说话不算数的事,你们现在就可以去劳动部告我。”

    章工头立刻摇手,说:“不不不。季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相信你说话算话。我就是……我有我的立场。我作为他们的头,我也不能对不起他们,对不对。”

    季泽骋立刻肯定地说:“对。这当然是。我也知道你为难,所以我更不会亏待你的。你这一段日子也辛苦了,每天早早就来到工地上,你负责任的态度我都看在眼里。年底了,我一定会包个大红包给你的。”

    章工头低下头,边说:“不不不。”又赶紧说:“季工你才是。每天天还没亮,就已经站在工地上。”

    章工头走后,季泽骋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然后坐在躺椅上。

    其实,邺言猜对了,季泽骋确实对他有事隐瞒。本来建钢材厂的资金,有一部分是季泽骋自己的积蓄,还有一部分是关智杰的投资,另外更大一部分是向季爸爸借的钱。然而,约定的时限已过,季爸爸答应的那一部分本该到账的钱却没有如约到账。

    邺言也有猜错的,汤一瑞压根还不知道这事。昨天,季泽骋确实第一个就想向汤一瑞借钱,但是汤一瑞的电话没打通。

    被打通电话的关智杰却说,自己刚买了辆车,付过押金后,手头没有可以周转给季泽骋的钱。到了晚上,关智杰打来电话又说,他可以退了爱车,帮忙救急季泽骋,提出的条件却是加大自己手中的股份。

    这相当于趁火打劫。

    关智杰想坐享其成,趁着季泽骋资金空缺他来填补时,顺势捞一大笔。如此一来,季泽骋出钱又出力,转眼半个钢材厂却分给了关智杰。

    季泽骋摔手机的时候想,难怪汤一瑞瞧不上关智杰。

    太他妈脏了。

    现下,季泽骋又一次拨通汤一瑞的手机。

    电话通了,听筒里传来汤一瑞疲惫地说:“喂?”

    他好像刚被电话铃声吵醒。

    季泽骋说:“我。昨天下午怎么没接电话?”

    汤一瑞似乎伸了懒腰,打了个打呵欠说:“嗯?下午的时候?我在派出所做笔录,手机静音了。唉,前天晚上开车把人撞了,后来把人送去医院验伤。”

    季泽骋说:“把人撞了?人有事没事?”

    汤一瑞坐起来,说:“有事现在就出不来了!没事儿,已经赔过钱了,赔他推车的钱。噢,撞到的是一个推车卖馄饨的老头。我刹车刹的很及时,主要责任在他没走斑马线,见晚上车少就推着馄饨车横穿马路。而且医院验伤后说,他身上连擦伤都没有。我手还给他拽着划破皮出血了。”

    季泽骋“哦”了一声,说:“你也运气够背的。一礼拜第几次进医院了?”

    汤一瑞又伸腰揉揉眼睛,说:“别说了。我困死了。被老头缠的整夜没合眼。下午做完笔录出来,那女老师又追着我,说什么都要亲自给我煮面条。唉,我现在只想倒头睡过去,睡个两天两夜。”

    季泽骋笑了笑说:“女老师又怎么回事?”

    汤一瑞说:“嗨,别提了。要不是她坐边上突然亲上来,也不会出车祸。呸呸呸,不是车祸,不是车祸。”

    季泽骋在电话这头听出了汤一瑞的无奈,忍俊不禁地笑出声,“行。那我挂了,你继续睡吧。”

    汤一瑞“唔”了一声,刚倒下,忽然想起什么说:“哎,阿骋。昨天你打来电话想说什么的?”

    季泽骋说:“想问问你,之前说的体育用品店开得怎么样了?”

    汤一瑞笑了,说:“没问题。年后大约四月份能开张。”

    季泽骋说:“好。到时候我送俩花篮过来,顺便给你放鞭炮。”

    汤一瑞哈哈笑着,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季泽骋握着发烫的手机走神,汤一瑞的笑声萦绕在耳。

    曾经我们为了表现义气,说过不止一次“兄弟,我养你”这种话,可最终,我们谁也不可能真的养活谁。最孤立无援时却无法向最重要的朋友开口寻求帮助……

    因为,我们把这段情谊看得比钱更重要。

    昨天下午,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老刘的。季泽骋感觉自己在拨号给老刘的瞬间,就承认了自己对这件事束手无策的态度。

    老刘绕了一圈,最后才说:“阿骋啊,你不能把你爸当敌人对待。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拖欠该借给你的钱,并不是真的不想借了,否则凭他的性格,一开始就可以一口否决你。现在他故意这么做,要的只是你的一个‘低头’。无论你是作为晚辈,还是想要到这笔钱,你都该向他低头。”

    老刘说,低头并不意味着你背叛自己的决定,而是表明无论你做出任何决定,你们父与子的关系永远不变的态度。

    老刘话未说完,手机没电了,屏幕转黑。

    现在,季泽骋感觉疲惫地闭上眼睛。他猜想,老刘昨日应该没有私下再与季爸爸通话,听老刘的意思,他就是故意让季泽骋自己向父亲“低头”。

    想起昨晚邺言的质问,季泽骋睁开眼睛苦笑。他并不是不相信阿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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