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问周苇,他知道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但时间紧迫,如果这次搞不死吴书记,那以后就更搞不死了。
    趁着吴书记还是汽车制造厂的一把手,政治关系一般,必须一步到位让吴书记没有翻身的可能。
    周苇笑了笑,收了收身上的气息,“打击一个人有两种方式,一是你心里所想,把人搞下来,第二种便是我要跟你说的,自己爬上去。”
    殊途同归,无论哪一种都一个目的。
    站在闻扬的角度,尤其是他本人是吴书记的秘书,很容易考虑到第一种,像闻扬之前想的就是如何搞死吴书记,让吴书记身败名裂。
    而周苇的切入点很独特,意思是让闻扬成为比吴书记级别更高的存在。
    这种途径,一般人不会选择甚至很难想到,吴书记已经是书记了,人们会觉得自己无论怎么爬都比不上吴书记。
    现实情况是闻扬是吴书记的秘书,所以这第二条路看起来就是个摆设。
    闻扬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爬上去?这东西又不是爬山,想上去就上去?!
    他笑着哼了一声,似乎在说周苇的提议根本不行。
    方才看周苇信誓旦旦的样子,他心里还真期待周苇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毕竟当初赵厂长一鸣惊人的稿子是周苇写的。
    现在看来,就这?太不现实了!
    看来还是自己想吧,闻扬在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只要能把吴书记拉下来,他能承受任何后果。
    周苇饶有趣味看闻扬的表现,实话实话,她觉得刘城都会比闻扬表现好。
    闻扬刚想起身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谈话,结果周苇清丽的声音说道。
    “国资局,想不想?”
    闻扬眉头一皱,什么意思?国资局,想不想?这意思是问他想不想要进国资局?
    要知道国资局管着荒北所有的工厂企业,就连这些大厂的一把手二把手见了国资局的人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闻扬板着脸,重新打量了一遍周苇。
    这女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国资局,你以为很好进?还要不要?说得真是轻巧!你才当了几天的秘书啊?就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再者,现在情况是干部群体人人自危,生怕被人弄下来,别说其他地方了,就荒北这个小小的县城,进局子的干部可不少啊!
    闻扬没有越皱越紧,觉得周苇太不现实了。
    周苇微微往后,似乎看出了闻扬心里的想法,“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闻扬瞳孔一震,恍然大悟。
    结合前面说的话,周苇的意思是让他进国资局然后打击吴书记!
    而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也就是说这是最好的跳槽时间,周苇要的就是这个局面。
    要的就是这个局面!
    仅仅是这一个就超越他千百倍,他一直在回避这个因素,认为当前的局面会扰乱他计划的实施,而周苇完全相反,她极为擅长利用周围的环境来实现她的目的。
    又想起前面周苇说的第二条途径,闻扬有一种想扒开周苇脑子的想法,太厉害了。
    他当了这么多年秘书,发现有时候问题的解决不是完成程度的问题,而是一开始方法的选择,就像现在周苇四两拨千斤,这种功力没有二三十年是修炼不出来的。
    闻扬沉下心来,慢慢思考周苇说的可能性。
    干部数量下降,像国资局这样的大机构必然会有人员需求,所以趁着这个时机,进入国资局,也就实现了爬上去的目标,之后打击吴书记就是信手拈来的事了。
    环环相扣,重点是每一步都让人看不透。
    闻扬阖上眼睛,眼睫毛颤动着,一点一点平复惊讶又惊吓的心理。
    周苇真是……敢想?!想起方才自己还瞧不上,他心里一阵懊悔,并不是计策不好,是他太蠢。
    这件事如果成功,全身而退那是肯定的,甚至他自己毫发无伤。
    他快速在脑子里梳理了一下,发现存在两个问题,一个是如何进入国资局,另一个是如何爬上去。
    其实可以把两个问题看作一个,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进入国资局实现爬上去的想法。
    闻扬睁开眼看向周苇,非常想要答案。
    可周苇就是不说话,闻言这才明白了,双方中处于劣势的是他,从始至终都是他。
    他没有摆架子,而是虚心问周苇如何进入国资局。
    周苇顿了顿,轻声道:“后天研讨会。”
    闻扬听到后有些不理解,一个研讨会就能进国资局?笑话!如果真是这样,其他人早就进了,还轮得着他们?
    但周苇说的也不是没有可取的地方,研讨会是他们秘书和国资局打交道的唯一途径,如果这个都不能好好把握的话,以后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周苇要是知道闻扬想的,定会说那是别人不行,不代表她不行。
    闻扬思考完后,没有像之前一样马上问周苇,而是学着周苇的样子微微靠后,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周苇扯了扯嘴角,好似在说闻扬这副装腔作势有些好笑和无聊。
    她身体突然靠前,一只手随意搭在桌子上,整个人都是一种运筹帷幄的样子。
    好听的声音缓缓传来,“国资局,要不要?”
    闻扬在周苇往前倾斜身体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压力,但一想是周苇沉不住气,他心里勉强平衡了一点,但让他没想到周苇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无论他再怎么调整坐姿,劣势两个字永远在他头顶,更何况他目前为止都没有弄明白一件事,就是周苇为什么要帮他。
    “要!”闻扬直视周苇的眼睛,铿锵有力道。
    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能帮他搞死吴书记,他一概不管。
    听见闻扬的声音后,周苇不紧不慢道:“好。”
    这和闻扬的干脆利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既然建立了合作,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周苇把想法告诉闻扬,每一个设计都是钢丝走路。
    一向遵循稳扎稳打的闻扬第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
    翻看着资源分布图,闻扬在想自己是不是太优柔寡断?是不是太婆婆妈妈?
    尤其现在抬眼便能看到周苇那双闪烁着一往无前的自信的眼神,他在佩服周苇的同时,对自己以前的选择产生了犹豫。
    如果他是周苇,会不会在某些时段选择一条不一样的路?会不会没有恼人的家庭关系以及不给吴书记当秘书?
    但没有人回答他会不会。
    而周苇,从来不会陷入这样的怀疑漩涡。
    反思和复盘都是正确的,但是周苇永远都是周苇,她不会想要成为别人,永远都不会,她就是她,即便回头看年轻时候的自己,有过烦躁有过挣扎有过焦虑,但是她不会全盘否定以前的自己。
    两人交流完,闻扬还是不放心。
    钢丝上走路,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周苇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吧。
    周苇笑着问闻扬,“怎么?害怕了?”
    “没有。”闻扬淡淡道,他早在谈话开始的时候就想明白了,不惜一切代价搞死吴书记。
    虽然周苇的想法有些大胆,但是总比他之前的好呀。
    他像周苇表明自己的决心道:“不成功便成仁。”
    周苇挑了挑眉,一个备用血包说不成功便成仁有些好笑。
    第44章
    研讨会之前周苇和闻扬没怎么见面。
    闻扬心里七上八下。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应该好好谋划吗?但看周苇的样子……闻扬不知道是夸周苇胸有成竹还是骂周苇漫不经心!
    “发什么神,该出发了。”吴书记提着公文包对闻扬说。
    “是。”闻扬跟随在吴书记后面。
    望着吴书记的背影,闻扬心里比刚才更乱了,这两三天内吴书记把稿子背的滚瓜烂熟,包括稀有资源的用途、分布以及国际上的需求。
    要闻扬说,这次比上次搞的还要隆重。
    吴书记上车以后就闭目养神,脑海中过了一遍准备的稿子,这一次,他一定能够在领导面前挂上名。
    而且听人说,出席这次会议的有大领导,比上次孙部长级别还要高。
    一想到这里,吴书记就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他隐隐觉得这次会议能改变他的命运。
    到达研讨会,闻扬发现已经有好多人到了。
    “哎呦,是吴书记呀!”
    吴书记把公文包夹在胳膊下面,跟对面的人握手,“好久不见。”
    “确实啊,今晚咱们哥俩喝一个?”
    吴书记笑着说道:“没问题。”
    在这个过程中,吴书记从来没有放下公文包,一直夹在胳膊下面,闻扬眯了眯眼。
    即便行动不方便也不会让公文包离开视线,闻扬凝神片刻。
    像跟吴书记打招呼的那位厂长,公文包直接让秘书拿着,按照往常,吴书记也应该让他帮忙拿着,但现在吴书记的样子……
    闻扬想了想自己这几天的表现,他敢拍着胸膛说绝对没有问题,而且他跟周苇几乎没几面,所以吴书记的样子不是对他起了疑心。
    而是——公文包里的东西很重要。
    这次研讨会,吴书记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让闻扬执笔,而是求了一个国资局的笔杆子。
    上次会议,赵厂长凭借周苇写的稿子大出风头,吴书记心想如果这次研讨会让闻扬写,那不跟上次一样注定被赵厂长压一头吗?秘书压秘书,这倒是无所谓,重点是他们是老板!是要念稿子的人!
    所以这次吴书记找了“高人”帮助。
    “高人”高在两个地方,第一个是身份,都说在什么单位看什么单位,这研讨会由国资局举办,还有调研室主任亲临,这说明什么?说明国资局说了算呗!找一个内部人更能明白国资局的想法!第二个是能力,高人是文学专业高材生,在整个国资局里排得上名号,平时的工作就是给领导写写材料,这能力和水平可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领导笔杆子的眼界和学识岂是厂子一二把手秘书能达到的啊!
    吴书记能搭上这个人费力不少心思,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他拿到高人写完的稿子后,匆匆扫完全篇,他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尤其里面探讨了如何利用稀有资源获得国际社会认可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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