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带迟疑地问:“舅母今日不用招待宾客么?”
    越夫人用帕子捂着唇笑:“晋王妃可真贴心,放心吧。我那妯娌且忙着呢,用不着我操心。”
    随即亲自动手在成衣箱里挑来捡去,选了件鹅黄色交给丫鬟,催促道:“快换上这件试试,晋王妃长得这般好,可不能埋没了。”
    纪瑶阻止丫鬟动作,莞尔道:“舅母,我身上这件就挺好,不必再换了。”
    越夫人一改亲和态度,神情严肃:“那怎能成,生得好看就得好生拾掇一番,快换上,所有衣裙都试过才知哪件好。”
    “所、所有?”纪瑶看地上大几箱衣裳,禁不住眼前一黑,这得换到猴年马月去。
    纪瑶脸皱成了小苦瓜,对方是长辈,她不好拒绝。
    更衣虽有丫鬟伺候,但换来换去的也累。
    她试图少换几件,于是和越夫人一番讨价还价,最终由越夫人亲自挑了几件出来,一一试过后,越夫人最终选了件紧身的淡紫色抹胸宽袖锦裙。
    纪瑶凹凸有致的身段被勾勒得淋漓尽致,又搭了件白狐毛云肩,不至于受寒。
    越夫人狠狠过了一把换装瘾:“就这件了,与我私库里取来的头面相衬。”
    又是一番梳妆打扮后,才总算折腾完。
    越夫人没别的爱好,只一样,见着漂亮孩子给人打扮折腾一番才算心满意足。
    为此,家中独子越映已及赵霁幼时没少受她关爱,赵阙来宏国功夫小住那阵儿,已深深感受过她的爱
    她满意地拍拍纪瑶手背:“好孩子,随我出去见见人。”
    这孩子一来,安哥儿的病就好转,与安哥儿阖该是天赐的良缘。
    况且外甥媳妇任她折腾,是打心里敬着她呢。
    纪瑶心知身为王妃迟早要与命妇来往,舅母亦是为她着想,可她素来是个懒的。
    虽有些不情愿,但舅母一番心意,纪瑶只能随她出去。
    女席设在百花园,园子假山曲水,满园花卉清晨才搬出暖房,各色名品正争相斗艳。
    此时飞雪已停,憋闷了几日的姑娘们结伴出来赏雪看花,隐在各处窃窃私语。
    “放才入府时瞧见晋王了,可真是人中龙凤,神仙般的人物!”
    “晋王妃护着七殿下那件事可都传遍了……”
    “嘁,一个庶女运气好飞上枝头罢了。”
    ……
    纪瑶耳朵听着,静静走过。
    流言蜚语与她过不去,大婚前等着她守寡,大婚后说她朝三暮四,一来二去的,她索性看淡了。
    比竟名声在外,越夫人也没嫌弃她。
    纪瑶沉默不语,越夫人有心开导她:“别往心里去,那上下嘴皮子一碰,尽是胡咧咧。”
    越夫人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未刻意压低声音,隐在各处说私话的姑娘们都安静了。
    纪瑶朝她笑笑:“舅母放心,我省得。”
    眼看就要开宴,各家夫人均等着宏国公夫人现身,今日来贺寿,存了结亲心思的人家可不少。
    待见越夫人牵着一女子入内,那女子紫衣滢滢,身段袅娜。高鬟飞仙髻缀着步摇流苏,肌肤胜雪,远山峨眉,朱唇皓齿。
    天仙儿似的纪瑶,甫一出现惊了不少人,有识得她的率先起身行礼,其余人反应及时跟着行礼。
    纪瑶落座后,静静看各家夫人向越夫人言语试探,越夫人言笑晏晏应付自如。
    只在越夫人把话引向她时,她才会跟着附和几句。
    她见章大夫人贤王妃竟也来贺寿,倒是有些意外。
    柳家孩子昨日已被远送出京,章大夫人嫡子也从西林学宫撤学,此生已与国子监无缘。
    这二人还不知怎么恨她呢,纪瑶心底清楚,也无意与她们相谈。
    等到了开席的时辰,越夫人这才拉着纪瑶同各位夫人小姐前往花厅入座。
    席间,章大夫人起身向纪瑶敬酒,言语间姿态恭顺,明显人心底清楚她是就七殿下险些遇害那事在赔不是。
    众人目光凝向纪瑶,纪瑶见章大夫人全无西林学宫那日所见的嚣张,暗自思忖起来。
    思及那日顺天府外赵霁说要给阿阙出气,以章家权势保住小公子有的是法子,如今偏偏撤学,赵霁怕是暗中出了不少力。
    他前脚出力,她若后脚拆台受了这酒,只怕不合适。
    纪瑶浅笑着婉拒了,章大夫人面上言笑晏晏,实则暗自咬碎银牙。
    若晋王妃受了这酒,她也好运作一番,为爱子奔出前程。
    眼下竟是不成,到底是庶女出身,行事连太子与晋王的手足情分都不顾了。
    越夫人笑着招呼章大夫人落座继续吃席,外甥媳妇此举,着实令她心情舒畅。
    章家小公子陷害她外甥,还想得到谅解,做梦去吧。
    女席这边言笑晏晏,男席那边则气氛凝滞,均不约而同望向主桌。
    高座主位之人并非今日寿星越将军,而是仪表堂堂待人宽厚,令人如沐春风的太子殿下。
    半刻钟前,太子赵温忽然驾临被迎上主位,他下手正是晋王与七殿下。
    越家乃七殿下与晋王舅家,太子母族则是章家,听说前几日,晋王将在江南笼络势力那个章家人给弄进昭狱了。
    是以太子此番前来贺寿意图为何,着实令人猜不透。
    “有些时日没见,七弟竟是连皇兄都不认得了吗?”太子温声打趣。
    赵阙乖乖打招呼:“大皇兄好。”
    赵温自袖中取个物件递给赵阙:“为兄得了个小玩意儿,送给你玩玩儿。”
    三指大小的玉兔弄月摆件儿,雕得纤毫毕现,生动活泼,明月镂空,里头刻了整部驱邪避恶的金刚经。
    越是精巧的物件越值钱,这玉兔价值连城,赵阙不敢轻易收下,便茫然看向赵霁。
    姑且算是太子的赔礼。
    赵霁点头后,他才接过玉兔,道:“谢谢大皇兄。”
    太子赵温笑意和煦:“嗯,乖。还是五弟与七弟手足情深。”
    他想了想又道:“孤观五弟气色不错,想来病已大好,朝中事务繁忙,五弟是时候替父皇分忧解难了。”
    赵霁不动声色:“本王不良于行,委实算不得大好。朝中之事有大皇兄和父皇在,何须本王操心。”
    “是吗?那太遗憾了。”赵温自行斟满酒杯,温声道:“五弟大病初愈,来,为兄敬你一杯。”
    言罢,竟自将酒杯抛向赵霁,赵霁欲抬手接住,赵温忽地出手阻拦,你来我往,眨眼间二人已过好几招。
    赵霁最后以内劲震开太子手腕,稳稳接住落下是酒杯,神色从容地向赵温示意:“大皇兄,请。”
    “五弟功夫不减当年,请。”赵温笑意温和,无人察觉他宽袖下的掌心微微发颤。
    “咳、咳。”
    饮罢,赵霁以手抵唇闷咳几声,借口受风寒为由离席。
    散席后,越夫人请了戏班子,纪瑶陪越夫人等人去戏阁看戏。
    宏国公府的厨子手艺极好,纪瑶精力从戏文转移至枣泥酥和茯苓糕上,味道真的很不错。
    赵霁口味挑剔,纪瑶琢磨着带些回府给他尝尝。
    众人对戏曲叫好,她自对美食痴迷,十四从外面进来对她耳语几句。
    纪瑶愣了愣,随即揣了几块糕点在袖中,而后同越夫人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开戏阁。
    贤王妃见人离开,便暗自朝身后丫鬟使了个眼色,而后同身侧之人交谈几句才离去。
    出了戏阁,纪瑶远山眉轻蹙,脚步加快,道:“怎会如此,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小珠十四紧随其后,十四道:“奴婢不知,鸦青只交代王爷身体有恙,请王妃即刻过去。”
    纪瑶愈发不解,赵霁说他们每接触一个时辰,管十三个时辰,距离下一次接触还有四五个时辰,为何今日药用失得如此快?
    行至湖边某处假山时,贤王妃已带着丫鬟在等她,贤王妃柔柔一笑:“皇弟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纪瑶有要事,无意与她攀谈,便听她道:“就说几句话,误不了弟妹的事。”
    她话说到这份上,未免惹人起疑,纪瑶便令丫鬟待在原地,十四和小珠静静看着贤王妃拉着自家王妃走远。
    两人到湖边枯柳处停下,贤王妃不知说了什么,十四只见自家王妃慎重点头,附和几句。
    忽地,贤王妃脚下一滑,电光火石间,她拉着自家王妃双双坠入尚未结冰的湖中。
    十四面色大变,箭步而去,直直跃入湖中。
    岸上两家的丫鬟在呼喊救命。
    湖水冰冷彻骨,纪瑶无法呼吸,猛灌了几口湖水,寒意冻彻肺腑。
    忽地一双手拖住她往上浮,直至露出水面,纪瑶才得以呼吸,禁不住呛了几口水。
    她余光瞥见有婆子相继跳下水,去救于水中挣扎的贤王妃。
    十四带着她游到岸边,小珠使劲拉住她上岸。
    纪瑶冻得瑟瑟发抖,手软脚软惊魂未定。甫一上岸便直直向后跌倒,落入带有雪松香的温热怀抱。
    “咳咳……”这人在不停咳嗽,纪瑶一抬头便见赵霁病弱苍白憔悴不堪的面容。
    纪瑶见他竟病成这样,不禁面露担忧,于寒风中牙齿打颤:“王爷……”
    小姑娘落水受了冻,竟还在担心他。
    赵霁闷咳不止,他解下黑色大氅裹住纪瑶,冷眸扫了眼湖边折腾的那堆人,双手抱紧纪瑶,淡声吩咐:“走,咳、咳……”
    贤王妃好不容易上岸,见纪瑶已被晋王抱着离去,垂眸遮住眼底异样。
    宏国公府某处暖阁内,地笼炭盆烧得正旺。
    屏风后,纪瑶裹着大氅瑟瑟发抖地坐在赵霁怀中。
    她冻得面色发青,紧紧缩成一团,小脸极力贴近他胸膛,意图获得些许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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