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紫默了默,说:“没有吓到,就是有点生气。不过后来想到是自己做事没有动脑子,也就不和你计较了。倒是你,应该不会以为我是故意把默默丢在那儿的吧。”
    安宴说:“你不认识她的时候,都愿意为了她放弃旅行,又怎么可能会把她丢了。”
    宣紫用手环着他的脖子,坐起来,仰着头与他平视,“不认识她的时候是觉得她可怜,良心上过意不去,真心想帮一帮她。可现在知道了她是谁,有着怎样的身世,你真觉得我会大大方方地接受她?
    “你知不知道今天你和默默呆在一起,我站在一边,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觉得你们才是一家人,我只不过是个外人。安宴,你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圣人,我也会觉得嫉妒觉得难受……我想问问你,你究竟要怎样解决呢?”
    好像所有的道歉都不过是一纸苍白的废话,安宴当然知道这时候的宣紫需要的不是一句两句对不起,甚至不是许诺过的未来和幸福,当下要解决的,远比这些复杂又重要的多。
    可这问题的答案,于他仍是无解。
    他目光深沉依旧,宣紫却能够看到那状似无波无澜的世界里泛起一层细小的涟漪。她笑了笑,给自己台阶下,“好饿啊,想不想吃夜宵。”
    宣紫没有说谎,她近来真是饿得频繁。尽管生活让她吃尽苦头,和安宴在一起的日子远不如想象中那样完满,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胃口。
    仔细想想,好像出走的那几年亦有相同的例子,她化悲痛为食欲,每每饿了就将孟溪林从书房里扯出来,告诉他:“冰箱里有材料,做份夜宵过来。”
    孟溪林大约很惊讶,想想这种要求也实在太过分,只是他没什么精力和她摆事实讲道理,白眼都懒得翻,只说:“我忙得杯子搁水池里一个月都懒得洗,你要我给你做夜宵?”
    宣紫从冰箱里取了两个鸡蛋,关上门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起孟溪林来。
    安宴正自后搂住她,手摩挲在她的腰间,有些惊讶地说:“好像胖了……之前,你真的太瘦了。”手不曾停下,一路拂过她柔软的皮肤,最后停在小腹往下的一处。
    “怎么,又做蛋炒饭?”他凑近她耳边,吐气如兰,热的源头落在她耳垂上,更像是挑、逗。
    宣紫拿手肘支开他一些,咯咯笑着说:“哎,别闹别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东西。”
    安宴仍旧我行我素,一只手撩起蚕丝睡衣,自她丝薄的裤边伸进,另一只手则轻松接了她内衣的扣子,捧着她的柔软轻轻揉搓。
    她压抑着欲、望而用力咬唇,因而下颔的曲线紧绷,天鹅颈般完美的弧线,在他炽热的唇下舒展。
    他身体坚硬,某处更硬,抵住她腰的位置,让她不自主地颤抖。
    直到野火蔓延,要至无可救药的时候,宣紫突然觉得胃中一阵翻腾,紧接着按着他支在她前胸的那只手,身子往水池的一边弯下去,干呕了起来。
    安宴将她松开了,拍她的后背,问:“怎么了?”话中却压抑着某种为之一振的淡淡惊讶,他定定看了宣紫几眼。
    食欲来得快,走得也快,一粒米尚未下锅,宣紫已经吃不下东西了。
    安宴给她端了一杯热水,手摩挲着她的脸,说:“到底有哪儿不舒服。”
    宣紫摇头,就着他手喝了口水,说:“没事儿。”
    “会不会是……”
    “不会的,”宣紫明白他话中所指,“我一直有在吃药,可能是和增生的药起了反应,所以偶尔会不舒服。”
    安宴脸色一僵,将手里的杯子往桌面一放,用了点力气,深夜里格外的响。他诧异:“你在吃药?”
    宣紫只好坦白:“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没做好有个孩子的准备。”
    “什么叫没准备?”
    安宴黑着脸,孩子气地俯身下来吻她,手隔着衣服去抓她敏锐的尖端。宣紫“啊”的一声含下腰,连忙转移话题道:“喂喂,我下午遇见我妈妈了!”
    安宴果然动作一顿。
    宣紫说:“我过几天准备回去一趟。”
    “孟溪林呢?”
    “唔……他应该是要和我一起去的。”
    安宴脸上浮起愠怒,宣紫连忙去捧他的头,说:“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我妈妈,呃,前几天撞了一下,我想让他帮忙看看。”
    “她没有私人医生?”
    这个话题也有些卡壳,该教宣紫怎么回答呢。她的爸爸有家暴的恶习,喜欢在压力巨大的工作之后拿她们母女练健身。
    可话卡在心里,明明面对的是安宴,她仍旧说不出来。
    只好软言相劝:“我说过如果我们想要名正言顺地在一起的话,第一步就是攻克我妈妈。我和孟溪林相处五年,如果真有可能的话早就在一起了,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安宴去握她的手,“我是不相信他。”
    “他?”宣紫垂下眼帘,“他,他和我是一样的。”
    ***
    久未回来,门口的警卫查验半天,这才肯相信眼前的女人就是这个家里不可提的那位小姐。
    宣妈妈等在前厅望了半天,看到宣紫和孟溪林的身影,这才兴奋地冲家里的阿姨招手,叠声说:“快,让人摆好午餐,汤要热一点,我女儿不喝温吞的。”
    宣紫一溜小跑冲上来,和她热情拥抱。宣妈妈搂着女儿又跳又蹦,眼睛自她肩头掠过,看到身材高大的孟溪林,连忙又端正起站姿,压了压微微起皱的旗袍,说:“小孟,感谢你把我女儿带回家。”
    孟溪林受过精英教育,知道怎么样来哄这个常年养尊处优的女人,只是他的中文抱歉,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微笑面对,只淡淡地喊她:“宣阿姨。”
    宣妈妈挑起眉梢,说:“什么宣阿姨啊,都订婚这么多年了还不改口,什么时候让你叔叔把婚礼办了,你可千万别害羞不喊我一声妈妈。”
    宣紫搀着她妈妈的手连连赞同,说:“没错,既然是一家人,那就别说两家话。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特地带孟溪林来给你看看胳膊,现在人都到了,你就别不好意思怕麻烦人家了。”
    宣妈妈眼神忽然躲闪,说:“你这个女儿,真是的,都到饭点了,急什么急,下午再说也不迟。”
    宣紫一阵风似的把他们撵到二楼的主卧,拉过孟溪林道:“我妈妈真是年纪大了,走走路都能绊倒自己,把胳膊给摔着了,请你帮忙看看。”
    宣妈妈起初还有些挣扎,拗不过宣紫坚持,只好慢慢卷起了袖管。
    伤口未愈,淤血的颜色更深了几分,一看就是棍棒留下的痕迹,到哪里能摔成这副模样。
    孟溪林心中讶异,暗暗看了宣紫一眼,她站在她母亲身后朝他眨了眨眼,他只好学着戴起虚伪的面具,笑着说:“不妨碍,家里有没有药箱?”
    宣紫说:“有的,有的,我出去让人给你们送进来。”
    出门喊了一个这么多年一直在这处做帮佣的阿姨送东西,自己等在门外,待她出来的时候点了点她的肩膀,那阿姨问:“怎么了,小姐,有什么事?”
    宣紫笑着说:“前一阵子遇见一个人,她是认得我的,不过我记性不好,认不出她。”
    “有什么特征吗?”
    “有个很特别的姓,姓从。”
    那阿姨“哦”的一声,像是很熟,说:“是小时候带过你的从姨,一直很关心你的,走了这么久,我们偶尔见面还总要我拿你的照片给她看。不过你不记得也是正常,她带你到四五岁就离开了。”
    “怪不得没印象了。”
    “她人很可怜的,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她人生的漂亮,又忠厚,大家都很喜欢她。听说还有一个女儿,好像和小姐你年纪相仿,也是苦孩子,生出来就没有爸爸。”
    宣紫细细地听,一个字都不漏下,阿姨人也坦诚,一五一十把自己了解的都说了出来。
    只是高门大户,她母亲又是一等一的保密高手,别人知道的只是他们可以知道的,再想深入还是要问当事人。
    宣紫想了想,说:“那您有她的电话吗,逢年过节,我可以发条短信给她,毕竟她照顾过我那么久。”
    阿姨立马掏手机:“有的有的,就是好久不联系,不知道她还用不用。”
    宣紫运气到底不错,电话拨过去响了几声便有人接,阿姨低声问她:“通了吗,通了吗?”
    她点点头,做个噤声的动作,对着话筒说:“从阿姨吗,我是宣紫。”
    那头的人顿了几秒,方才有个苍老低沉的声音说:“宣小姐啊。”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33
    chapter 33
    孟溪林找到宣紫的时候,她正倚着栏杆,修长的手指夹着纤薄的手机,拿手机一角有节奏的敲着包浆光润的红木。
    孟溪林走过去,说:“你妈妈喊咱们下楼吃饭了。”
    宣紫侧过头来冲她笑了笑,说:“这就来。”
    “在想什么?”
    “唔,在想要不要杀人灭口,对我们家,你好像知道的太多了。”她拧着眉,煞有介事地说,浅浅笑意挂在嘴角却不像是认真的。
    孟溪林去拉她的手,说:“别把手机掉下楼了。”她却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来,甚至往后退了一步,态度亲切但又疏离。
    “我妈没事吧。”
    孟溪林有些尴尬地将手伏在栏杆上:“没什么大碍,都是外伤,不过我猜她身上也有,或许更为严重一些,只是她没同意让我检查一下……你们真的不考虑寻求些帮助?”
    宣紫笑了笑:“什么帮助?”
    “……法律,强制力什么的。”
    “你以为他不懂法吗?你看家里的警卫来来去去换了一茬又一茬,他再压抑再谨慎,果真就没被人撞见过?谁又敢来管呢。”
    她始终是笑,表情平静,孟溪林看不出她有半点异样,一双眼睛清澈见底,仍旧无波无澜。
    是习惯吗,一个人可以对这样的事都有了抵抗力。
    下楼梯的时候,宣紫问孟溪林:“你是怎么定义坏事和好事的,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件很坏的事,但我又实在控制不了我自己。”
    孟溪林说:“是和安宴有关吧?”
    宣紫诧异地看他一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福尔摩斯的潜质。”
    “其实很好辨别,你每次情绪的变动都离不开他。”
    “怎么就不可能因为是例假?”
    “不好笑。”孟溪林严肃起来:“到底是怎么了?”
    她垂头丧气,“好像变得不像我自己,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刻薄,犀利,满嘴的谎话。”
    孟溪林说:“很多人都觉得我这一次做了坏事,下次就用很多很多的好事补上,可是,坏事就是坏事,这是永远都弥补不了的。”
    ***
    从泠蹲下腰去换鞋子,安宴扔了一双到她面前,说:“别穿那双,是宣紫的。”
    从泠把浅粉色的家居鞋往外踢了踢,心想多大的人了,什么品位,趿上另一双鞋子的时候,说:“她最近真是能耐见长,和老朱商量好了要阻击我,你之前不作为,这次也别插手,我倒想看看他们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安宴置若罔闻,一面往客厅里走,一面冲四周喊:“默默?”
    小丫头正坐在沙发上喝果汁,听到声音,连忙把杯子递给保姆,自己小屁股一扭,两只手撑着从沙发上挤下来,往声音的源头跑,说:“爸爸!”
    忽然自这空荡荡的世界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默默高兴极了,张开两只手,嗷嗷待哺的雏鸟似的对着母亲奔跑,她喊从泠“妈妈”。
    从泠蹲下来抱她,搂着她又蹦又跳,闭上眼睛凑近她脑后,深深嗅了两下,直到那软绵绵的奶香弥漫,她满足地说:“想死我们家默默了,你呢,有没有想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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