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志气了!”他抬头。
    余倾子说:“你也是。”她走了出去。
    他朝着余倾子丢了一句:“这是你唯一可以救安小麦的办法。”
    “我也不是非救他不可!”余倾子说:“大不了,我跟他一起死。”
    其实她老早就知道,这就是向可最厌恶她的地方,不知道用什么恶俗的语言来形容,令任何人都无可奈何又无可容忍。有时候她真觉得,她当真是茅坑里的石头。
    她冥顽不灵,她不可救药。
    “混蛋……”余倾子听到他把玻璃杯一把摔碎的声音,但,也许是个花瓶。
    向可,你永远也不知道,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到底要花上多大的勇气。
    走过校园张贴板的时候,电子屏幕上写着:三市联合钢琴高手招募大赛在各个学校全面开启,小学组,中学组,大学组三个评分组。有志愿参加的选手请到学校相关组织部门报名……
    连广播也在播报。
    最后看了一眼赞助方,居然是向可的父亲,她可不可以自私的认为,这根本就是针对她设计的,余倾城和向可这次才是真真正正的花了血本,就为了毁了她彻彻底底,连渣都不剩。
    她自然不会陪着安小麦一起死,她会站上那个舞台的。她也会放弃的,只是嘴硬而已。
    向可,我已经认输了。
    为了安小麦,她也许可以勇敢一回的,更何况,还有杜花信和路达,还有那只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苦心的酸柠檬啊!
    巫女说,用那架钢琴的力量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
    所以,余倾子付出代价的时候来了。
    她用了距离决赛剩下的时间呆在琴房,练那些已经生疏的指法。向可一直在琴房外面看她。她说:
    “你会救他吧?”
    他不说话。
    向可,我会把你的柳柳原封不动还给你。
    他说:“你的手可真冷,冷得像冰川一样,一点也不像弹钢琴的。”
    其实,现在的向可更冷,不然她不会这么冷的。
    余倾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原地忘了下一个琴键,一个人在钢琴面前的时候,钢琴就是一个诅咒,一个深渊。
    那是一种有生命的东西,在向你诠释着什么是宿命。
    被冰封起来的万年冰山很快就被融化了,周围全是春暖花开的气息,余倾子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暖流包围着自己,那芽儿偷偷闷出一点绿色来。
    那是因为,杜花信在背后抱着她。
    余倾子说:“花信,其实我很坏,他这么对我都是我罪有应得。”
    一滴泪水滑落在她肩膀上,结了冰。女巫就出现在她的后面,看着他们俩。
    余倾子说:“我那么坏,你还愿意喜欢我么?”
    “余倾子,我会一直喜欢你,一直到我生命的终结!”
    听到这句话,余倾子心里酸酸的,把他推开,面对着他看着他那深褐色的瞳孔,里面倒映着一个小小的余倾子,什么都是小小的。这次她是提起了勇气的,说:
    “你相信黑色童话吗?你相信这个世上有巫师吗?”
    “不相信。”
    “我相信,有些东西,你相信了,它就存在你的世界里了。十七世纪末,意大利人克里斯多佛利发明了钢琴,一种新兴的力量从此诞生。十九世纪,有个巫师发现了钢琴的力量,他作为传教士来到中国,他一生就研究了很多很多的巫术。他唯独不能创造的,就是他能够永生的巫术,他死后,他所有的巫术就会消失的,剩下的那些,他封印在了一架钢琴里。那架钢琴,就在一个海边的教堂里……”
    杜花信说:“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余倾子手抚上他的脸颊,曾几何时,自己也痴迷了这样子看他,说:“那是因为,你认识的并不是真的我,真正的我,是个坏人,很坏很坏,坏得为了向可,利用这些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标。后来,柳柳真的就消失了。”
    回想起那一日,柳柳在天台顶上跳下去,余倾子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来,那是她最不敢回忆的一件事。今日,因为这架钢琴,她已经没有办法回避了,便在杜花信面前提了起来。杜花信拉着她的手,说:
    “没关系,你能亲自跟我说这番话,我很高兴,倾子,我高兴是因为你是在乎我的。
    真的没关系么?杜花信,我那么肮脏不堪,你不嫌弃么?
    她说:“也许你是对的,我一直不敢跟你说,也许就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知道我的本性之后还会不会喜欢我。因为,我贪恋你的喜欢。”
    杜花信将她深深拥入怀里,这番在乎,这番贪恋,他等了这么久。
    钢琴在散发着腐蚀的味道,侵蚀灵魂的深处。这是一个邪恶的巫女说的,她害怕来自教堂的任何光芒,所以她痛恨那架钢琴,在那架钢琴上下了诅咒,那个诅咒,耗尽了她一身的灵力,所以她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这个巫女,余倾子在梦里见过好几次。看似见过她,却又无比的陌生。
    她披头散发,穿着黑色的袍子。她的袍子里面是短得还没盖过膝盖的裙子,也是黑色的。她没有穿鞋子,就这么睡在钢琴上。
    她跟余倾子说,她没有扫把,也没有魔杖,她是靠着念咒语存活的。
    她被锁在教堂里那架腐朽的钢琴已经好久好久了,连她都不记得是多少个年头了。所以,连她的袍子都破掉了。她的咒语修不回来。
    她还说,她以前的袍子是白色的。
    最让余倾子深刻记得的,是她的容颜。她是余倾子见过最漂亮巫女。
    余倾子很多次见她,她都是睡在钢琴上面的,只有余倾子走近的时候她才醒来。她都是侧躺着的,右边的手撑着脑袋,躺得很优雅。
    见到余倾子,她说:“想见柳柳了么?”
    然后周围的环境全变了,是一条通向一座城堡的路,路的两边没有风景,黑漆漆的。她曾告诉过余倾子,只管走路,不要走出去,走出去你就从梦中醒来了,就见不到她了。
    女巫一边带余倾子走一边邪恶地告诉她:“她被我好好的锁着,跑不了的!”
    果然的,她带余倾子去的城堡,有柳柳,她也穿着黑色的袍子,被胳膊大的锁链锁着。
    见到余倾子的时候,柳柳哀求她:“倾子,放我出去,求你了……”
    然后,余倾子就醒了。
    这种梦,亦真亦假,有些庄周梦蝶一样的真实感,所以连她都要花半天时间来看清楚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经过这一场噩梦,余倾子再也睡不下去了,看着窗外天还没亮,她一个人下楼,倒了一杯水喝,整个房子,都安静得出奇,让人不得不想那些事情。
    柳柳,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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