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忽然抬头看向段西楼,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又开口重复了一遍,“段西楼。”
    只是这一次,段西楼的眼神更冷了,但是那冷漠的眼神中,却骤然出现了一丝无措。
    沉稳如段西楼,他原来也会如常人一般露出这般无措的眼神?
    只是余久久不知道,段西楼此刻的无措并非因为其他,只因为她所像的那个女人。
    此刻的余久久不像余久久,倒是更像那个人,那个一举一动都毫无章法的任性女人,那个翻手覆手就倾倒金山银山的女人。
    余久久的手抚摸到段西楼腰间的皮带上,她开始尝试解开这个皮带,却拉扯到一半的时候,听到段西楼冷冷的声音。
    “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叔叔想要怎么样?”余久久眼中没有忐忑,带着浓浓战斗的味道。
    段西楼没有回答她,他从床上拿起余久久白色的衬衫扔到了余久久身上罩着,然后就要离开房间,他离开时候的表情很复杂,复杂到余久久看不懂。
    但是余久久不允许,她飞一般地从床上爬起来,就在段西楼拉开门的那一瞬间,又把门给按了回去,她仿佛一只战斗中的狮子,有着不畏强权的斗志。
    段西楼背对着余久久而他面前的门被余久久从身后死死按住。她目光炯炯看着段西楼的背脊,坚定地说着,“叔叔说话不算数?叔叔说要放了我,怎么叔叔临阵脱逃了?”
    段西楼没有转身,只是冷冷注视着面前的那扇门,身子也未动。
    余久久锲而不舍盯着问,“叔叔你怎么能走?”
    段西楼盯着那扇门,语气听不出情绪,“你非要我们两个在这里犯罪?”
    “犯罪?叔叔说笑了,我是自愿的,叔叔想要的我就给,我想要的,叔叔也给我,不是很好吗?”
    段西楼依旧没有转身看余久久,“那如果我现在说我没兴趣了呢?”
    余久久轻描淡写地回答道:“那就放我走,是你自动放弃的。”
    “我放弃了,游戏规则就不成立了。”
    余久久冷笑,“放弃?那八年前你为什么不放弃,这八年你又是为了什么白费心血?”
    段西楼始终面对着门,背对着余久久,“我养了你八年,就换来这种质问?”
    余久久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眼中挤出一丝丝积怨,“我不傻,你眼睛里写着什么我看得见。”
    一阵轻笑传来,带着冰冷的硝烟味道,仿佛嘲笑余久久那无知的灵魂,“余久久,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余久久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每天对着那种食肉系的眼神,她已经草木皆兵太久了,她只想摆脱生活在一个没有这种无时无刻目光盯梢着的世界里。
    段西楼的嘲讽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尴尬,她不在意多少冷嘲热讽,她一根筋到底只想要自在的自由,冷眼盯着段西楼背后道:“那么八年前,你为什么抚养我?”
    “为了爱情,这个答案你满意了么?”段西楼依旧背对着余久久,但是那话语中的戏谑和挪揄却听得到。
    这算什么答案?
    余久久一愣,千算万算,她没算到段西楼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她彻底懵了,“什么意思,你说的是谁的爱情?”
    段西楼忽然转身,嘴角勾起一个轻佻的狭长笑容,一只手勾过余久久的下颚,非常自然地拉到自己面前,然后落下一个轻吻,这个吻优雅的随性,那双眼带着看惯的轻笑却没有心肺,一个完全不能感动人的自白,他说:“为了成全我的爱情。”
    余久久有一个强烈的感觉,这是他的真心话,因为他在用笑容掩饰他难得吐露的真心。
    留下这句话,段西楼就强硬拉开门,走出了房间。
    原地只留下余久久傻愣着,没回神。
    开什么玩笑?搞了半天,他说他这么做是因为他喜欢她?
    呵呵,果然是一个从头到尾都不正常的男人。
    余久久回味着段西楼说那句话的语气,她断定那句话是真的,但是她忽然有些无措,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绪。
    她可以断定的是,段西楼的那句话让她内心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仿佛过去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但是她又十分抵触内心产生的这种微妙情绪,她要斩断它们,她不能变得和段西楼一样不正常。
    她不想喜欢着一个大她十六岁的男人,她更不能喜欢一个从小像父亲一样养大她的人,她不想变得那么异常。
    她走到窗前,隔着落地的玻璃窗,看到段西楼的身影走到了一楼,并且直接进入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将门关上。
    很快,他房间的灯也就熄灭了。
    余久久拿起电话,快速地按下了几个键,拨通了,她是打给那位住在那幢老宅中的老者。
    是段西楼的父亲,一位严肃的老者,段西楼不喜欢她与那位老者接触,她知道原因,因为那位老者不愿意段西楼养着她。
    她见过这位老者,那是八年前的那个一天,那个老者当着许多人的面数落了她,嫌弃她是一个女孩,唯有段西楼没有嫌弃她。
    这个电话并不是段西楼给她的,而是陈姨悄悄给她的的,说是那位老者私底下让陈姨这么做的,并且叮嘱她如果有一日她不愿意呆在段西楼的身边了,可以打电话给他,他会带她走。
    她以前并没有在意这件事,因为她从前也不知道事情会发生到这样的地步。如今就是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了。
    余久久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赶紧逃开这里,离开段西楼身边省得他继续这样发神经下去。
    现在的余久久已经有些偏执了,她一门心思只想离开这里,重新生活,那种陷入脑内死循环死逻辑的状态,什么都不愿意去考虑。
    但是当她拨到最后一个键位的时候,还是陷入了一丝犹豫,她犹豫的是这一步踏出去,过往八年和段西楼的情分就算是要彻底断了。
    她了解一些些段西楼,她知道至少他一定会对她这样的举动失望到极点。
    但是最后,她还是拨通了老者家的电话,是管家接的,冷硬且高傲的声音,“段宅。哪位?”
    余久久哑着嗓子,怕被别人听到似地低声道:“不好意思深夜打扰,我找段危爷爷。”
    对方显然语气有些冷淡,“请问您哪位?太晚了,段先生已经入睡了。”
    余久久提着一口气小心翼翼道:“我叫余久久,您能不能帮我喊一下段爷爷,我有事找他。”
    电话中出现一阵诡异的静默,对面空荡荡的,似乎那边在下雨,能够听到雨滴砸在长廊上的回响声。
    滴答,滴答。
    很快对方传来回应,“余小姐,请稍等。”
    然后是长久的静默,滴答,滴答。
    余久久握着听筒,心中满是各种矛盾和纠结,更多是则是害怕,害怕段西楼明天的反应。
    这片刻的等待,似乎漫长到了极点。
    过了一会,电话对面传来细碎的声音,然后一个苍老的声音接起了电话,段危的声音充满了衰败的气息,却难掩岁月历练下来的肃杀,他没有寒暄,开口便是,“余久久?”
    “是我……段爷爷。”余久久的语气实在是熟络不起来,毕竟这些年,余久久没有见过他,她对于段危的认知除了名字一无所有,想来段危也是十分好奇余久久会忽然来找他吧。
    但是段危的声音,似乎并不好奇,他的声音沉寂了几秒,“什么事?”
    余久久拿捏着话头,斟酌再斟酌,“那么晚还打扰段爷爷,真是不好意思了……”
    “有话直说,多说无益。”段危的声音有着基本的礼节,但是却没有耐心。
    说到底,余久久知道他就是对她是个女孩不满意至今。
    余久久缓了口气,鼓足气说道:“是这样的,段爷爷,我能不能回到您身边……”
    段危那头忽然就静默了,似乎他正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良久他才开口道:“这句话当真?”
    “是……”
    段危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冷意,“八年前,是你要跟他走的。”
    余久久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一日,那时候她真的把段西楼当成自己的救赎,她一番话在胸中反复酝酿发酵,“我后悔了。”
    “为什么?”段危的回答总是短促而引人臆想。
    “为什么……”余久久捏着话头说不下去,理由难以启齿。
    “幺子对你不好吗?”段危的声音缓缓而起。
    余久久捏着电话筒,一直在挣扎着要如何把那难以启齿的理由说出来,她态度有些扭捏,被对面听出来了,段危道:“有什么不好说的?”
    余久久还是沉默着,电话中只有她零零碎碎溢出的呼吸声,她毕竟只有十七岁,还无法脸不的心不跳平静地把这件事述说完整。
    段危忽然冷笑了一声,用一种早已料到的口气说道:“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余久久一愣,知子莫若父,这个段危,显然是知道了些什么,她只好低低地“恩”了一声,但是又觉得这样有些让人误解段西楼了,毕竟目前为止他还是什么都没做,于是又道:“也不是……只是,段叔叔这人有些偏执,我怕可能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后果。”
    段危依旧是一声冷笑,言语中竟然不是对段西楼的责备,而是对余久久的不屑,“当初你信誓旦旦地和他走了,却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余久久用手指一圈一圈地缠绕着电话线,有些羞愧不知该如何开口,“当初是我莽撞了。”
    他似乎能够通过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电话线看到老人讥讽的冷笑,那笑容和段西楼竟是那么相似,或者说段西楼就是他的年轻版。他说:“知道错了就是好孩子。”
    余久久其实很不喜欢段危说话的语气,好像有那么一丝看不起她,或者把她当做道具的感觉,她只好佯装顺从小心翼翼地说道:“段爷爷,我想离开这里。”
    段危片刻后略带无情地回答道:“知道了,这么多年了,小姑娘你还这么看得起我这老头子,我自然不会难为你。”
    “那就谢谢段爷爷了……”
    余久久还打算多说点客套话。
    啪嗒一下,对方把电话挂了。
    余久久听得出,这个老者不喜欢她,但是他更不喜欢她和段西楼在一起。
    余久久挂了电话,便拉下窗帘先去睡了,不过这一夜她确实没有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第二日一早,余久久从床上爬起来之后,她站在落地的光洁镜面前换好衣服就走出了房门。
    这个预想中会暴风骤雨的早晨竟然依旧是那么平静而美好。
    陈姨已经把牛奶给她温好,余久久坐在餐桌上吃了片三明治喝了口牛奶,看到整幢楼里静悄悄的,心里猜想段西楼可能是出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松了口气。
    她暂时还不知道昨天那个电话的效果如何,内心此刻还是忐忑不安的。
    随着墙上那个精致的大钟滴答滴答一轮一轮的转,余久久始终双手捏着盛放牛奶的杯子发呆,目光停留在那乳白色的液体上,心思却始终在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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