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化作了十岁大的女孩儿,成了紫霄殿的小主人,我便能够日日见到帝君了。
    帝君的日子过得真是枯燥乏味得很,除了坐在开满花的树下翻那些我一个字也不认识的古籍,就是坐在院子里独自一人下棋。
    我不识字,也不懂下棋,但是我却喜欢日日里跟在帝君身后,做他的小尾巴。
    帝君并不烦我,但是也不爱搭理我。
    我便时时的弄出点响动,想让帝君留意我。
    最初的时候,帝君闻得响动会过来一看究竟,但显然,我的那些小伎俩,很难逃过他犀利的双眸,总是被他一眼识破。
    久而久之,无论我折腾出多大的动静来,帝君也懒得再多看我一眼。
    他云淡风轻,翻他的书,煮他的茶,下他的棋。
    偶尔凤槿过来,与他对垒几局,聊一些无关话题。
    这样的日子,久而久之,我过得很不是滋味。
    于是,我便偷偷着溜出紫霄殿,在天界里四处逛荡。
    谁家的院子里新开的仙花被采撷一空,谁家的仙果树上新结的仙果消失得无影无踪,谁家的神兽新生的幼崽被偷走,都逃不过我的法眼和我的魔抓。
    我成了天界人人头痛的小混世魔王。
    每每热了祸事,帝君总是会到那被我祸害的仙家处赔小心,甚至赔上许多紫霄殿的宝贝。
    但尽管这样,帝君也不曾因为我闯祸而多责备我几句,也不曾动怒,也不曾多跟我说几句话。
    他总是这般的冷冷清清。
    我看不清他眼底那无波无纹,静若古井。
    我期待自那冷冷眸中,看到一丝丝的喜悦、愤怒、生气,没有一丝烟火气息,似世间什么都不能引起他心底丝毫的波澜。
    我这般折腾,帝君极有耐心跟在我身后为我善后。
    但我知道,帝君这般做,只是他的人就是这样的人,怎么说呢,他认为我是他的责任,对,就是两个字,责任,仅此而已。
    可是,我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两个字。
    我要的也不多,只是一个字,那就是:爱。
    我这般的折腾,我对自己也越来越嫌弃了。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天界有个学府。
    所有的未成年的有仙根的少男少女,都可以到这个学府里去学习。
    最主要的是,这个学府是住宿的,每月放一次月假,月假之日,才能回各自的家。
    我便央着帝君送我去。
    不是因为我好学,而是我觉得,也许我日日在帝君面前打转,帝君不会喜欢上我的,若是我离开帝君,说不定距离能够产生美感,这时间和空间上的距离,能让帝君喜欢上我。
    到学府的第一日,帝君将我送到学府之后,便转身离开。
    我眸子中蓄了泪,跟在帝君身后走了好长的路。
    也许帝君感受到我的目光与平日里的不一样,难得的掉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就那一眼,我的心房瞬间就崩塌了。
    泪突然就滚落了下来。
    帝君抬手拭掉我脸上泪珠,浅浅一笑,“真是难得见到你的泪珠子。”
    我虽被他取笑,可是他这般模样却让我心情顿时转好了。
    不由得跟着他噗嗤一笑,“刚刚沙子落到眼中去了。”
    “那要不要我帮你吹一吹?”
    我虽心里嚷嚷着,让他吹一吹呗,多好的机会啊,可以近距离的贴近他,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冷梅香。
    可是我的嘴巴却说了与我心南辕北辙的话,“不用了,已经好了。”
    听得我的话,帝君拿手摸了摸我的头,“好好学习,一个月后就放假了。”
    那语重心长的口气,就像是……一个父亲在交代女儿一般。
    我囧立当场,讪讪道:“我知道的。不会给你丢脸。”
    在帝君心里,我怕是永远都是这般幼年模样吧?
    此时此刻,我真是恨极了凤槿。
    我很快适应了学府的生活,选修了识字、计数、围棋和茶道,还有琴艺。
    我不想再也大字不识,在喜欢看书的帝君面前,我一个字也不认识的那种无力之感,让我备受挫伤。
    我不想帝君独自一人下棋,若我能够与他对弈一两局,哪怕输得厉害,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够让帝君开心就行。
    我学习茶道,是因为我知道帝君对茶之挑剔,简直是九道八荒里少有的。不过他自己煮的茶,也的确是无人能及的。
    琴艺就是我的强项了,在魔界之时,我的武器就是天魔琴,我轻轻松松便能通过的科目,自然是要选修一下,充当门面的。
    在学府里除了学习,更多的时间,我用来结交各种狐朋狗友。
    很快我便有了几个死党。
    那雪白毛团白泽,便是我的死党之一。
    我们一个寝室,两人床铺紧邻,常常在熄了灯之后,躲在被子里咬耳朵,说私话。
    宿舍长每次来巡夜时,明明听到有说话之声,闯进来一查,见我俩睡得死死的,便摇头出去。
    待宿舍长一离开,我们又可以聊个没完没了,简直是无话不谈。
    当然,后来想想,当时所谓的无话不谈,其实离不开学府里哪个男生最帅,哪个女生最丑,哪个男生喜欢哪个女生,哪个女生又给哪个男生递了情书。
    白泽当八卦笑话来聊这些。但是我是懂的。
    我懂得心动的感觉。我也懂得撕心裂肺的痛。
    我喜欢过一个人,但是我爱的却又是另外一个人。
    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为了我轻易便剖了半颗心。
    我知道我的心里永远也过不了这道坎,我偿还不了那个人的情,这份债我一直欠着,不知如何还。
    可是,我却是任性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爱着的人,都跟我一般的任性。
    我不将就,爱便是爱,不爱,再喜欢这个人,我也无法说服自己去爱他。
    不是对的那个人,将就也是一种无情的伤害。
    所以,我任性而执着地,爱着帝君。这个我一眼便望进自己生命中的人。
    也许我躲在天界,躲在帝君身边,我会安安稳稳的,过着我蜗牛一般的生活,有着窝,虽然这个窝并不是我的,有着爱,这样安稳下去。
    的确,这样的日子,我又安安稳稳过了许多年。
    直到我来天界的第八百个年头。
    我的模样也长到了十四五岁少女的年纪。
    天后在瑶池仙境举办百年一度的盛宴。
    我跟在帝君身后入席,席位也就设在帝君的身后。
    席上仙家如云,我躲在帝君身后的席位上,尝着珍肴仙果,饮着琼浆美酒,偶尔瞥一眼殿中央跳舞的仙娥,实在是轻松至极。
    这样的盛宴,我到天界八百年了,竟然是第一次随帝君来参加,对于我这种爱热闹的性子来说,前八百年真是白过了。
    我的几个死党也有好几位过来参加宴会。
    白泽一入场,便嗅到了我的所在,凑到我的身边,跟我挤在一张席面上,嗑着瓜子,聊着八卦。
    我也因此认识了不少美丽仙子。
    排在天界花颜榜前十名的仙子,悉数到齐。
    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凌烟仙子凌非烟。
    白泽告诉我,凌非烟在仙子中不但是武功最强的,还是天界实际统治者玉帝的女儿,之所以一直未嫁,听说是因为凌烟仙子心中早有喜欢之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紫霄殿帝君梵天。
    这么说来,我猜得没错,凌非烟惦记的人,果然是我心心念念的帝君。
    难怪在当年天魔大战之时,我怎么看她,怎么也觉得不顺眼。我当时不顺眼,是因为觉得她离帝君太近了一些,是因为她居然武功高强到可以与帝君并肩作战。
    其实,我后来在鲸鱼之腹的那些日子里,我想了许多,当时无论是凌非烟还是我,都太过于年轻气盛,这才导致了我的人生悲剧。
    不过,这种气盛,也只有因为年轻,才能干得出来的罢。
    帝君从不饮酒,我在他身边八百年,都没见帝君饮过一次酒。
    凌非烟一袭烟紫色流云织锦的长裙,长发飘飘,衣袂飘飘,真是仙气十足。
    她原本坐在天后身边,此时,她见到帝君,竟举了酒杯,施施然走到帝君席前,浅笑盈盈:“帝君,天界这么多年的安宁,全赖帝君长年征战功劳,如今良辰美景不应虚度,不若共饮一杯,以缅怀共同征战的岁月?”
    她这是故意的。
    一上来,便提战友之情。
    帝君这般看重情义之人,怎么好意思拒绝?
    果然,帝君浅笑着端了手边的琉璃酒盏,举杯与凌非烟共饮。
    看得我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在帝君身后急红了眼。
    却听得身边一道极为熟耳的声音传来,“七七,是你?”
    唤我七七之人,还会是谁?
    我掉转身,眼底有些酸涩,看向站在我身边的人,见他一脸的惊喜,眼底眉梢掩藏不住的笑意。
    我的泪就哗啦落了下来。
    若我也如他爱我这般爱着他,我们其实也可以是很恩爱的一对。
    可惜我管不住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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