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若是真的看好诚亲王,儿子支持您投奔,不过儿子自己就算了,我还是喜欢过稳妥日子。”
    呸,佟国维最看不惯的就是隆科多的无赖样,家里最不老实的就是三儿子,最过不了稳妥日子的也是三儿子。
    奈何万岁爷喜欢,佟家小一辈的子侄里,还就属这无赖东西得万岁爷看重。
    如今局势不明朗,他作为一家之主如何能急着下注,这不是想着先把几个儿子撒出去吗。
    佟国维出师不利,只能转而把别的儿子叫来,只不过他不下注,隆科多不下注,除了隔房故去长兄的长子鄂伦岱,剩下的撒出去都是小打小闹。
    原本依着他的设想,让隆科多追随诚亲王,鄂伦岱去投奔太子,一个是最得万岁爷看重的佟家子侄,一个是佟家的长房长子,佟家两边下注的筹码一样多,两不得罪,再找两个儿子暗中帮衬四贝勒。
    如此三方下注,无论万岁爷将来选择谁,佟家都是稳赢的,届时他这个一家之主也可以顺势投奔。
    可隆科多头一个给他撂了挑子,他上哪儿再找一个和鄂伦岱份量差不多的子侄安排过去,总不能让他这把老骨头亲自压上去吧,诚亲王现在可还没有能让他亲自押宝的势力。
    说到底,诚亲王那里目前也就只有一个纳兰明珠而已,而且纳兰明珠还不像从前跟着直郡王那样卖力气,在朝堂上根本拉不起人来。
    直郡王先是在兵部听了左侍郎一肚子牢骚,去马球场,又听到几个读书人在场下议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这个直郡王被老三拿钱收买了,连纳兰明珠改弦易辙都能忍得下来。
    刚刚拿了三万两比赛奖金的直郡王:说的倒也不是假话。
    若是把舅公卖了能换来这么多银子,卖就卖了,不过,他这钱可是靠本事和……脸赚来的,跟舅公可没关系,舅公在老三那里可不如他。
    “爷,你可别听他们瞎说,那些人就是嫉妒,嫉妒咱们又拿了冠军,说不定是哪个球队故意派过来的。”
    “对对,三号说的对,爷可千万不要中了他们的离间之计,这些人就是眼红咱们的奖金。”
    “我看说不准就是猛虎队安排的人,除了简亲王世子,哪个人有胆子这么算计咱们爷。”
    “对对对,肯定是他们,他们都已经连着好几次败给咱们了,明的不行,开始使阴招了。”
    “也不一定就是猛虎队,万一有人想着一箭双雕呢。”
    球队队员兼直郡王府侍卫,你一言我一语的当着直郡王的面讨论起来,无论是哪支球队所为,这事儿都被盖棺定论为竞争对手的‘挑拨离间’。
    必须是挑拨离间,万万不能让他们爷中了对手的奸计,纳兰大人追随谁,和他们可没什么关系,和他们有关的是这白花花的银两。
    爷若是跟诚亲王闹翻了,他们还上哪儿赚外快去,更不会有如今走在大街上都能被认出来的风光。
    所以,这事儿只能是竞争对手挑拨离间。
    直郡王也没将刚才的事当做单纯的偶遇,尤其是兵部左侍郎刚跟他念叨了。
    他原以为是太子的人在故意挑唆,不过如今听侍卫们这么一说,倒也有可能是简亲王世子雅尔江阿所为。
    雅尔江阿这小子前年开始打马球,还组建了自己的球队,因为亲王世子的身份,招揽的球员个个都是打球的好手。
    今年的马球杯,他们差点就输给了雅尔江阿的猛虎队。
    太子能指挥得动兵部左侍郎,雅尔江阿也不是不能。
    这要是太子动的手,他也就是一笑而过,谁让太子不了解内情呢,动手也是白耽误功夫,哪里是舅公舍弃他去投奔了老三,分明是他带着舅公一起投奔了老三。
    太子不知内情,动手挑唆也只能博他一笑。
    但如果是雅尔江阿动的手,他就得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了,私底下耍阴招没用,他非得在球场上打的这小子心服口服才行。
    “行了,都别议论了,爷自会查清楚,这次差点就输了冠军,日后每天都加训一个时辰。”
    老三不在京城,让余国柱帮他查查就行了,马球场的票都是标明座次的,买的时候还要登记姓名,查几个面生的读书人还不容易吗。
    直郡王压根没把这当回事儿,不过若真的是太子所为,那兵部左侍郎大概已经暗投了太子,倒真要给明珠和老三提个醒了。
    这头胤祉还在勤勤恳恳地治水,不过倒是比刚开始的时候轻松多了,新科进士们都慢慢积累了经验,而且还都……卷起来了。
    之前他在给皇阿玛的折子里盛赞年羹尧,这位虽然年纪最小,可是劲头最足,干活最下力气,还能和群众打成一片。
    他那封折子上的内容,转头就被皇阿玛给‘卖了’,以至于人人都知道他赞了靳辅老先生和萨穆哈大人,除了这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还夸了年羹尧。
    打那时起,新科进士们就有了内卷之姿,而且还分成了三股,以年羹尧为首的八旗子弟,以张廷玉为首的非八旗官家子弟,还有以状元汪绎为首的平民子弟。
    胤祉倒无所谓这些人的身份,反正他只看态度和成果,也不拘泥于人数,只要合乎他对于优秀的标准,就必会在折子上提一笔。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新科进士之间的内卷,那么在他从折子里夸赞过几名工部的官员和地方衙役之后,越来越多的人也跟着内卷起来。
    至于民夫们,早就已经在内卷之列了,毕竟能领到的酬劳是跟劳动成果挂钩的,多劳多得。
    所有人都内卷,连吏部尚书马武也肉眼可见的积极起来,主持河工的胤祉反倒比从前轻松多了。
    他现在的工作重点反而变成了发现劳模、表彰劳模,不止是官吏,民夫们也是一样的,征调而来的民夫姓名上达天听,用处不大,皇阿玛又不可能给这些人授官,还不如给些实惠的东西——银子。
    奖赏十两银子,回到家乡就能多买两亩地,这可比夸几句实惠多了。
    工程已经完成了大半,但四百万两银子只花了一半,胤祉寻思着何必剩下太多呢,还不如当成奖励分下去。
    把银子花完,把工程建好,他也就算是完成任务了,省的银子退回去到时候都化皇阿玛出巡的路费了。
    去年十月份刚从草原回到京城,今年正月,皇阿玛就又打算南巡,而且比头两次声势浩大,头两次南巡可不曾带着皇太后同行,这第三次南巡,名单上头一个敲定的人便是皇太后。
    胤祉倒也想去,江南谁不想去,可如今这边好不容易走上正轨,他若是走了,谁给表现优秀的官吏们上折子吹彩虹屁。
    第114章 二更
    胤祉自觉南巡之事与他无关,可这件事情却搅动了前朝后宫许多人的心,不只是因为南巡的伴驾名单,还因为大选在即。
    去年万岁爷在草原上与蒙古诸部的王爷们会盟时,将十阿哥的婚事定了下来,指婚□□锦噶喇普郡王之女为十阿哥的福晋。
    老十的婚事都已经定下来了,可前头这几个哥哥,从老七到老九,有一个算一个都还单着呢。
    尤其是七贝勒,没有正经的嫡福晋也就罢了,连侧福晋和格格也没有,可怜的很,他的七贝勒府都已经建成了,可是府里没有女主子,只能让奶嬷嬷管事。
    按理来说,此届选秀,皇阿玛也该给他指婚了,可这猛不丁的又要南巡,时间刚好撞上,保不齐皇阿玛就把这茬忘了。
    毕竟连太子的婚事都能耽搁五六年,更何况他这么一个小小的贝勒。
    从知道南巡的消息起,七贝勒就开始犯愁,奈何这事儿他不敢去乾清宫问,额娘失宠多年,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皇阿玛,更别说问及此事了。
    和七贝勒不同,五贝勒高兴着呢,去年伴驾去草原,他这边就是一家三口一块去的,若此次南巡皇阿玛也能将他捎带上,既可以暂时扔下内务府的差事,又可以带着侧福晋和儿子巡游江南,多美的事儿。
    若皇阿玛不带他,那也无妨,皇阿玛离京,就意味着每三日一次的大朝会没了,不必半夜爬起来上朝了。
    太子怎么折腾是太子的事儿,反正内务府的规章制度已成体系,太子就算是把手伸进来,也难成气候,而且内务府不缺庄子,多的是地方安排犯事儿的人,贩卖鸡蛋都已经成为内务府的一项产业了,不在乎再扩大些规模。
    直郡王虽然和老五一样无欲则刚,但面对雅尔江阿在马球场上的强势崛起,他如今还真没什么心情陪皇阿玛南巡,更想留在京城加训加赛,巩固他大清第一球星的地位。
    太子倒是想去江南,江南文风昌盛,士子众多,而江南士子大都是心向正统的。
    去年弹劾诚亲王,江南士子便联名出了一把力气。
    太子不光想亲自去见一见江南士子们,更想去见掌控江南钱袋子的曹寅。
    曹寅可谓是身兼数职,既为朝廷监管盐务,为朝廷管着钱袋子,还在私底下为皇阿玛揽财,与索额图也有联系,若非曹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额图又怎么能操控盐引的分配。
    不管是曹寅的胆子,还是皇阿玛对于曹寅的信任,太子都想见一见这个人。
    奈何皇阿玛出巡,京城总是要有人留守的,除了他,谁又能当得起监国的重任呢。
    所以南巡是不用想了,比起南巡的伴驾名单,他更好奇皇阿玛这次是否还会指派人辅佐他监国,老三如今可不在京城。
    而且上次皇阿玛安排老三和老八辅佐监国,一点作用都没起到,老三躲得干脆,老八滑不溜手,没有一个硬挺着冒头的。
    南巡伴驾的名单一直到正月末才公布,直郡王、五贝勒、七贝勒、八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随行。
    后宫妃嫔,荣贵妃、德妃、常贵人、庶妃王氏伴驾。
    太子监国,四贝勒辅佐。
    得,这份名单一出来,太子冷笑连连,荣贵妃这把年纪了,从前也不见皇阿玛如何恩宠,这两年却是走哪带到哪,不就是为了彰显对老三的恩宠吗。
    抬一个老三还不够,皇阿玛如今这又盯上老四了?
    让老四辅佐监国,还把德妃和十四带上。
    他倒要看看,老四从他这儿离开后,能不能立得起来。
    御驾二月初三启程,御驾前脚刚走,后脚四贝勒就带着福晋和一双儿女(李氏所出的大格格和嫡长子)去了庄子上,美名其曰‘春天到了,该耕种了’。
    这位不光亲自耕种,还请了画师将他在田间地头耕作劳动的样子画下来,一幅千里迢迢送去给皇阿玛欣赏,一幅赠与太子,一幅自个儿留着。
    闲云野鹤,不慕名利,不争不抢。
    好一个富贵闲人。
    远在高家堰巡视堤岸的康熙收到画卷时,内心毫无波澜。
    他的皇阿哥们,和历史上每一届的皇子不同,野心勃勃的难寻,不争不抢的太多。
    也不知是他教养儿子出了问题,还是巧合至此,想找一个愿意且能够掣肘太子的儿子,居然这么难。
    如今能扶上来的竟只有一个老三,老三对上太子,也拿不出该有的脾性来。
    收到老四的画之后,康熙在巡视黄河时,夸起了正在主持浑河改道的老三。
    “浑河改道工程今已完成了大半,诚亲王大半年来与十几万民夫同吃同住,始终坚守,连过年都未曾回京。工部尚书萨穆哈、原河道总督靳辅皆言,此河工若成,有益于漕运和商民,三四十年内不改道矣。”
    康熙看着黄河,对主持浑河改道的三儿子大夸特夸,黄河经常泛滥为患,浑河何尝不是如此,如今治理浑河已初见成效,倒是黄河水灾仍在,今年扬、淮水灾再次泛滥,几十万百姓受灾。
    偏偏治水经验丰富的靳辅已经致仕,如今的河道总督张鹏翮,虽是才能之士,可治水经验不多。
    不同于治理浑河,黄河的治理任重而道远,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完成的,甚至十年八年也只能略微改善。
    老三在主持浑河改道中表现甚佳,比预定进程提前了很多不说,质量上有萨穆哈和靳辅做担保,必定是过硬的,关键是十几万民夫大半年的时间里竟无多少损伤,上报的死亡名单居然只有区区十一人。
    若非马武全程跟着,他都不敢相信这份数据的真实性。
    若是能把老三放到河道总督的位置上,那倒是好,只是黄河太长,他放心老三的品性,却不放心老三的脾气,黄河流经数个省份,老三要是折腾起来,几个省的内政都要跟着乱套。
    江南几个省份不同山西,闹腾起来就不好收拾了。
    可若是老三不肯在京城和太子对上,那就只能放到别处了,否则如何掣肘太子。
    康熙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他的儿子们,除了太子,为何个个都这样没有野心。
    老大一心扑在马球上,老三收拾别人的时候脾气挺硬,对上太子就焉了,老四学起了陶渊明,在庄子里头种地养孩子,老五是个痴情种,老七实在是可惜了,老八在太子跟前应该水花都扑腾不起来,老九那狗脾气还是算了吧,老十这傻孩子就别掺和这么复杂的事儿了。
    大的个个不行,小的就更没指望了。
    十一病假几乎都是按年请,一年到头都不在大朝会上出现,十二是被苏麻喇姑养大的,注定了不能出头,十三、十四未免太小了点,还在上书房念书呢。
    康熙在自己的儿子里来回扒拉,多是多,就是不争的也太多了。
    寻常百姓之家,子孙尚且能为了几间破茅屋争的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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