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娟说完又呕上,李永乐给她顺背被她推开,只好抓着一瓶水站在一旁等着。
    身后道路上的车流闪烁着大灯,按着几声喇叭飞驰而过。
    李兰英在车里喊:“小乐你电话呢?我给大昌打个电话讲我快到了。”
    李永乐烦死这个大姑了,坐个车没消停,不是要水喝就是嫌水凉,还话里话外打听个没完。
    “在我方向盘的台子上,你自己拿吧。”
    “不行啊我不会用,你快点来把号码拨通他啊。”
    李永乐把号码按好,那边没一会就有人接了。
    李兰英嗓子极大地喊:“大昌啊我是兰英啊,我们开车来的,快到了啊,你在村口等我哈啊,本来早就到了,我那弟媳妇晕车老下车吐耽误事,是哦哪个不讲呢,我是一点都不晕车,我还觉得小车坐的舒服的很……”
    李永乐:……
    张桂娟费劲地撑着膝盖站起来,接过女儿递来的水漱漱口,艰难地讲一句:上车吧。
    李永乐扶着她上了副驾,“你坐前面看看前面风景分点心,比坐后面好。”
    “小乐啊我们要搞快点去了哎,天都黑了,大昌在村口等好久了哦。”
    李永乐懒得跟她说废话,直接关灯、挂挡、倒车。
    半小时后到了村口,三个男的站在路边,见到有车来了互相询问几句就迎着车小跑过来。
    车大灯照射过去,李永乐认出了其中一个正是许久没见的爸爸李新民。
    几个人见面客套了几句话,张桂娟突然说:“我今天晚上就住你爸这里吧,等过两天小乐再来接我。”
    李永乐笑着说:行,不过过两天还在上班大概只能下班后过来。
    王大昌见李永乐开的好车,本皱着眉头稍微展开了点,他上前拉着李永乐的手,温和地说:“我是你大姑的妹婿也算是你的长辈了,你表弟憨球人小不懂事犯了点小事,你可能帮忙找找这方面的人把他捞出来啊?”
    李永乐把手抽回来,笑着说:“看您说的,我一个穷打工的哪认得什么人哦,您太抬举我了。”
    “小乐哎,我在村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实话跟你讲现在是能求的我都上门去求了,我真恨不得给人家下跪啊,只要能把憨球救出来,我倾家荡产也愿意!”
    王大昌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胖乎乎的脸上明显憔悴的很。
    李永乐记得前年看到他时,穿着毛皮大衣、梳着黑黝黝的大背头在村里像个大干部一样意气风发地跟左邻右舍点头微笑,现在头发花白看着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李新民拍着王大昌的肩膀安慰他,“你放心小乐会尽心尽力的,这又不是什么小事,可是人命关天坐牢的大事啊,都是沾亲带故的不会袖手不管的,小乐可对?”
    被点名的李永乐并没有接话,只是笑着对张桂娟说:“妈我要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车子也要还给人家,本来讲好只借两个小时的,现在都好晚了。”
    李兰英尖着嗓子插话说:“小乐啊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一向就是个心善的孩子,你大昌舅舅家事真不是小事,你真的要搭把手帮忙啊,事情要是能办好了,我们会领你这情的。”
    李永乐不想跟他们再掰扯什么,笑着说:“我回去问问啊,不过希望不大,我认得的人都跟我一样上班穷打工的。”
    王大昌激动地说:“就拜托小乐等你电话啊,当真是走投无路没办法的事了,呜呜呜…”
    说着话他悲从心中来,咧着大嘴嚎哭起来。
    本是静悄悄的,突然的动静把村里几只狗惊吓的此起彼伏地吠叫。
    几人架起要往地上瘫软的王大昌三言两语地宽慰,劝说的人自己都心酸地抹起泪来。
    李永乐趁机打个招呼开车就走,心想:早干嘛去了,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你以为老来得子做啥都可爱,现在出事了可没人惯着呢,村里包工头在北京算个啥?
    第47章
    泪点低的人最是见不得人家哭,王大昌这一顿嚎不光自己嗓子哑了,连带着张桂娟眼睛也哭得红肿。
    李新民端盆洗脸水放在板凳上,嘲笑道:“大昌哭是哭亲儿子,你倒好哭得比人家亲爹还惨。”
    张桂娟掌起湿毛巾把脸一顿狠擦,拧干后又把脖子里掏着擦了一遍才觉得浑身舒坦了。
    带着瓮声说:“我这人最是心软了,想到那年我生老二还在月子里,我妈突然就死了,当时哭也不敢哭就怕奶回缩饿着孩子,哪知道还没一百天你又讲想生儿子就把老二送给人家抱养,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她过的怎样。”
    提起这话题,李新民心里也是不得劲,叹口气说:“这事也不能怪我,我家就我一个男丁总不能在我手里断了根吧?再讲当时计划生育多厉害,我大姐偷生老三,家里粮食都被大队全拿去抵罚款,最后还不是把孩子送人了。”
    “你大姐能干命也好啊,能做主送个自己认得的,这么多年逢年过节地挎个篮子装点鸡蛋挂面当个亲戚走,我一直问你那家地址想给老二写封信问问情况,你就是不肯告诉我!亏在我不识字不认得路,不然肯定要找上门去。”
    李新民嗤笑一声说:“你要真想去怎么都能去,事不要攀扯我身上!跟老二一起送走的还有隔壁大桥家的老二,都送的f县同个村里,你可以找她家一起去啊,不过大桥家跟我想法一样:既然送给人家了就不要去打扰人家,做人要厚道。”
    张桂娟恨恨地看着他骂了一句:“你家姓李的就是心毒!老的这样,小的也这样!”
    李新民站窗口看着院里一会儿,没听到动静应该都睡了。
    他爬上床小声问:“我看小乐开的那车好像贵的很,是怎么回事啊?”
    “她讲是借的朋友的应该是真的,这丫头虽然是个心毒的犟种倒是不会乱来的,她跟你一样会惜顾自己的很。”
    “这是讲她的事,你干嘛总是扯我身上啊!她是她,我是我。我看那丫头是混的不错,不然哪个朋友能把那么好的车借给她开,二宝讲那车要二十多万呢,还有她要是没驾照怎么开的车?看来这丫头好多事瞒着我们大人,你过两天去她那里好好套套她的话。”
    第二天一早,王大昌和李兰英就过来拍门。
    张桂娟正睡得香,给吵醒时候一脸愠色,门外一直在喊个不停,她只好推醒丈夫催他穿衣起床。
    李兰英进门大声说:“喊你门半天才开,这都几点了还没起来。”又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呐,这是大昌给你们买的包子还有油条,省的你们自个烧早饭。”
    张桂娟不好意思地笑着接过来,嘴里说着:这怎么好意思啊,一起再吃点吧。
    王大昌眼圈黑黑的,脸上还堆着笑说:“我们都吃过来的,你们夫妻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我也不想这么早来打扰,就是我家憨球的事实在耽误不起。我去拘留所看他,一见到我就哭喊‘爸爸救我出去。’我心都被哭碎了,儿媳妇又上火躺在床上整天的哭,她娘家爸不去工地干事一心照顾她,就担心她想不开。”
    李兰英见他说话半天都不在重点,直接开口道:“你绕那么多干么事,都是家里人。小娟啊你给小乐打电话催下,让她找人赶紧把憨球捞出来,这时候就不要端着架子吊着我们玩了。”
    李新民刷完牙回来见折叠小桌已经摆上两碗水,塑料袋也摊开了,拿起一根油条递给大昌和姐姐,双方推让了一下都不接,他就自己大口吃起来。
    张桂娟心疼丈夫吃的急被开水烫了嘴,起身拿一个空碗来,把他碗里的开水用两个碗来回倒着吹凉,试着温的差不多了把碗递过去。
    这才撕开油条蘸开水吃,她嘴巴里边嚼着边说:“大姐啊你太把小乐当回事了,她就是个打工的哪里有那个捞人的本事啊,昨晚我就想讲又怕大昌大哥伤心。”
    李兰英说:“我眼睛看人准的很,小乐现在肯定是混的蛮好的,不然就那个车主肯定是有本事的人,不然怎么能开那么好的车?我们也不是讲让小乐白帮忙,要是能找到人,大昌谢礼肯定不会少的,他就憨球一个孩子钱不都是为他挣的嘛。”
    李新民抬眼看他们一眼,低下头继续吃饭。
    “求求你们家小乐救救我一家吧!”
    王大昌说着就要下跪的架势,李新民跟张桂娟赶紧把筷子一放,一把扶住半跪的他。
    好不容易半扯半拽地把人安抚住,又递给他一碗水让他顺顺气。
    张桂娟拍着大腿赌咒说:“大昌哥你这么搞不是为难人吗?哪个有法子故意不救人出门就被车撞死!我给小乐打电话行了吧,千万不要再跪来跪去折我们寿了。”
    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用李新民的手机给李永乐电话,李兰英在旁边说:话要讲狠点,不然这丫头不知道事情轻重!
    李永乐哪里有认识的什么人,被张桂娟打来的电话吼到耳膜都要震破。
    张亦大发信息来问:怎么回事?你妈打电话叫我找人捞憨球?我一个学生认得什么人啊,再讲你大姑跟我爸的事那么尴尬,怎么好找我帮手,真是瞎搞!我妈要是晓得不气死啊。
    李永乐也气的无语,亲妈怎么这么勺的很!
    人家是病急乱投医没得讲,又不是你家的事瞎起哄什么劲。
    十多年前大姑跟二舅两人不清不楚的把二舅妈气的心脏病都犯了,最后还是张亦大跪在那里哭求,这事才算抹了过往,这么多年来两家走路上远远看到都要避开。
    张桂娟听电话里女儿在指责她给侄子张亦大电话,生气地说:“你不帮忙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那些陈年旧事过去多少年了,我们当大人的都不当回事,你们这些晚辈有什么资格在那里歪缠废话!我跟你讲你有这时间废话不如赶紧找人帮忙忙。”
    李永乐真想把手机摔了!
    可看这样子不管也不行了,她只好给钱总打电话咨询这事。
    钱总意思:他有个认识的律师可以把电话号码给她,让事主自己联系律师也就这样了。
    李永乐把律师号码发信息过去,又打通王大昌电话说:“大昌舅舅我是小乐啊,刚才我发了个信息给你,你看下啊,那是一个熟人推荐的律师,你打电话给人家问问吧。”
    王大昌激动地说:“那我找他是不是就能把憨球捞出来了啊!”
    李永乐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把这事说清,只好安慰说:“你先打电话咨询咨询,毕竟人家是专业吃这行饭的。”
    等张桂娟再打电话来,李永乐就说已经找熟人介绍的律师给王大昌了,剩下的事她就无能为力了。
    张桂娟也是叹息:“这事我们家也是尽心了,你大姑再也不能怪到我们头上什么了。”
    又说:“我这几天先不去你那里了,大昌家一团乱,他儿媳小花像要先兆流产,我还要帮你大姑照顾下,还有你爸爸这里一直过的好苦,衣服领子都不会搓洗黑的很,床就是木板搭的上面被褥都硬了也不知道晒晒,我都要拆开重新洗洗晒晒,再买点猪蹄给你爸爸好好补补,岁数大了身体不行了,看着比过年时候瘦一大圈了……”
    李永乐听亲妈在电话里一直自说自话不能来女儿这里的原因和打算,一声不吭,最后说一句:“行啊,你要是来我这里提前一天给我电话啊。”
    张桂娟以为女儿吃醋了,忙解释:“你不要生气啊,我这不是看你爸过得苦心疼他下嘛。过几天忙完这些事就去你那里看你啊,我一个人不能切成两半啊。”
    李永乐真是听不下去了,赶紧插话打断她:“是的是的我爸苦的很,你好好照顾他,我这边上班忙着呢,先挂了啊。”
    第48章
    大床在中间摆放着,纯色的床单被罩看起来很是干净利落,靠墙的床头上面摆了一排的毛绒玩具,想不到女儿这么大了还喜欢这个。
    足足四米长的柜子一溜排在床对面,从屋顶垂下来的白纱布帘还挺好看的,柜子中间摆着一个彩电,上面的挂衣杆吊着几盆假花。
    靠阳台的敞开的拐角柜上有几盆绿叶子盆栽,下面两格堆满了书。
    床尾和柜子中间位置也太窄了,将将的一米来宽,地上还摆放着一个长条的地毯,张桂娟是想不明白摆这个干吗用,来回踩着多脏啊。
    床头柜上也是摆着一摞子的书,张桂娟把书本拾掇好摆放整齐,拿抹布把能够到的地方不管是窗沿还是地面都仔细擦擦。
    房子虽然只两间东西倒是不少,外间有冰箱、一个餐桌两把椅子,厨房卫生间崭新的,凹进去那块还放着个洗衣机。
    看来丈夫说的没错,这丫头是混的不错。
    张桂娟问:房子是不是她一个人住,房租挺贵的的吧?
    李永乐说:一个人哪里租的起,本来是两个人合租的,人家因为换工作上班地方远了退租了,我正贴小广告在找合租的人呢。
    张桂娟一脸了然地撇撇嘴:怪不得呢,我就是说楼房多贵呀,像你爸他们住的那么破的院子一个月还要七八百呢。
    从华堂商场回来,看到过对面jt商场的大灯牌在夜空里闪亮的耀眼,她说想白天去看看女儿上班的店。
    李永乐不同意,说:上班本来就时间赶,到时还要把她送回来太麻烦,再说店里就是卖柜子没啥看头。
    电视机频道换来换去也没个能看进去的,张桂娟望望墙上挂着的钟表,把冰箱里的菜翻检出一些开始做饭。
    李永乐回家时候,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三菜一汤。
    “你讲你6点十分就能到家,我就把菜端出来了。”
    李永乐笑着说菜好香啊,洗手盛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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