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渊扣住晓归的五指,掌心相对,一个细小的印记出现在晓归的手背上。
    他顺势牵着晓归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这座如画的宫殿之中。
    一路上,人人跪拜,晓归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身侧这人再也不是当年瀛洲山上任人拿捏的弟子,而是妖界之主妖皇谢长渊。
    直至一处寝殿,谢长渊才松开晓归的手。
    晓归一瞬间以为自己又穿越了,这处寝殿里竟是布满了她小世界里的各种现代摆件。
    她抚摸着床铺,即使不是完全相同,也和她的席梦思有□□分相似了。
    软塌、转椅、梳妆台……连香薰机都有。
    晓归忍不住对谢长渊说了一句:“奇变偶不变?”
    谢长渊:?
    “你……那你这些是哪来的?”晓归熟练地坐在了人体工学椅上,转了一圈面向谢长渊。
    谢长渊走到晓归身后扶住了她的椅背,蹦出来一个字:“试。”
    晓归抬头看他:“试?”
    “只要尝试次数够多,总能做出来。”
    晓归沉默了,谢长渊仅仅在她的龟壳世界里住了几日,对那些东西的了解也只停留在看过、认识,她难以想象一个从小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得尝试多少遍,才能把这些东西做到如此还原。
    半晌后,晓归低声说了句:“谢谢。”
    谢长渊将晓归转过来面对自己,认真地说道:“你安心住下,别的事都不用管,一切有我。”
    可晓归还有太多事情没有与他说,比如玄武的预言,比如当时为什么要一直替他受过,比如自己是傀儡之身……
    谢长渊却摇了摇头,一根手指点在了她的唇边,她感受到唇上的磨砺,忍不住抿住嘴唇。
    “那些事情留着,每日慢慢与我说。”谢长渊的瞳色在平时依然是晓归熟悉的碧色,他眉目舒展,眼底温柔,“我平时就在隔壁处理公务,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你慢慢说,我慢慢听。”
    晓归与他目光相接,她抓住在她唇边的那只手,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说:
    糖糖糖糖糖
    第四十五章
    晓归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玄清池底的小世界中。
    她双手撑起身子,靠在靠枕上,才确认了自己确实已经离开瀛洲山了。
    要是在以前,她的双手断不会这般无力。
    晓归透过窗户望着外头,阳光正好,桃花盛开,粉嫩的花朵引来了一只黄莺,站在枝头啾啾地叫着。
    她走出门,春风拂面,漫天桃花,谢长渊一身红衣鲜艳如火,坐在树下安静地翻着书。
    晓归悄悄地走到他身后,蒙住了他的双眼。
    他捏着她的手腕,出声道:“别闹。”
    晓归知道他应当已入化神境,肯定一早就发现自己出来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地看什么书。
    晓归坐到他身边,伸过头去:“你在看什么?”
    谢长渊合上了书,淡定答复:“话本。”
    晓归:?
    “你真的喜欢看话本?”晓归问道。
    “偶尔看看也没什么不好,听说是一个半妖写的。”谢长渊转过头,眯起眼睛看着晓归,“怎么,你原来知道我并不喜欢看这些,当年还故意给我送?”
    当初那一包裹,就几颗糖,他是满意的。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晓归心虚地岔开话题,“对了,听说你要攻打修真界?”
    “在我入主妖界之前,妖族受修真界欺压已久,普通没化形的妖兽更是被修真者肆意猎杀,既然他们奉我为主,攻打修真界不过是积怨甚深、众望所归罢了。”
    晓归此次奔赴千里来到谢长渊身边,一方面是为了当年的承诺和自己的私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决不能再看着谢长渊攻上修真界,到时生灵涂炭,谢长渊再碰上男女主二人,基本是必死的结局。
    她既然已经厘清自己的感情,就绝不能再看着谢长渊赴死。
    这一次,她是一定要救他的。
    “你……能不能不打?”晓归还是说出了口。
    “为什么?”谢长渊凤目扬起,如风拂水面。
    他早就知道晓归是瀛洲山的镇派神龟玄武,是腾蛇之祸的预言者,但他一直没有问晓归原因,他在等晓归的解释。
    晓归做了一会儿思想斗争:“我是玄武。”
    “嗯。”谢长渊并不惊讶。
    “但我又不是玄武。”
    “嗯?”
    “准确地来说,我来自别的世界,在那个世界的我得病死了,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玄武,那是在十几年前,应该是你刚入门不久的时候。”
    晓归观察着谢长渊的反应,继续说道:“就类似于修真界所说的夺舍?但我并不是主动的……说起来更离奇的是,我在原本世界里看过一个话本子,讲的就是这个世界的故事,在那个话本子里,赛欺霜和白清池是男女主角。”
    晓归指了指谢长渊,又指了指自己:“你我都是会死掉的配角,你的间接死因,就是攻打了修真界,直接死因……是在战后被别人偷袭……”
    晓归思来想去,还是没有说,谢长渊是被赛欺霜背刺而死,毕竟这对他有些过于残忍。
    她也没指望谢长渊能完全相信,只能希望这番话能在他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她还准备了其他方法阻止这场战争。
    晓归早就看厌了彼此误会的戏码,她宁愿直接告诉谢长渊一切,怎么选择就是他的事了。
    春和景明,桃花花瓣飘落在二人头上,晓归伸手为谢长渊拂去头上的花瓣:“你要是为难……”
    “可以。”谢长渊将手覆盖在晓归的手上,“我相信你,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都可以。”
    谢长渊碧色的瞳孔漾出笑意,如一阵风,吹散了她心头的愁绪。
    晓归心上发涨,丝丝缕缕的麻意从手上传至全身。
    她脸上滚烫,不敢再看谢长渊的眼睛,把手抽了回来,掩耳盗铃似的捂住自己的眼睛:“对了,还有一件事,我现在这具身子和凡人没什么区别,还比较僵硬,是个面瘫。”
    谢长渊笑着收了手,等着她继续说。
    “所以……所以我不笑,不代表现在不开心。”
    ***
    红绡急匆匆地走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从未见过妖皇笑得那么温柔,他身边的碧衣女子是谁?
    她听说昨日妖皇郑重其事地带了一个凡人进了妖宫,还将她一路带进了自己的寝殿。
    红绡原本还将信将疑,可如今二人就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她一身红衣娇艳,除了坊间传闻的不知姓名的瀛洲山女修士,她一直被认为是最有可能的妖后人选。
    她虽然对妖皇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但长久听到周围人这么说,多多少少起了一些占有欲。
    她按下心头的不悦,她走上前去,声线明亮:“殿下,擎武那边已集结了三十万妖修,殿下何时去亲自看看?”
    晓归一看来人,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原文的描述里,红绡眼尾一朵芍药花纹,样貌极其艳丽,能力也出众,深受谢长渊器重,是他最为忠诚的下属,当初谢长渊能顺利坐上妖皇的位置,离不开花妖红绡和虎妖擎武的帮助。
    而晓归真正看到红绡,在心中不由地赞叹了一句,柳腰花态,丰神绰约,她的美与赛欺霜的清丽之美不同,极具侵略性。
    “红绡,让擎武收兵吧。”
    红绡一听,瞬间急了眼:“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长渊手轻轻扣着桌面:“意思就是,不打了。”
    “殿下!万万不可啊!此一战众望所归,怎可临到头反而退兵?”红绡一向是主战派,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晓归“昨日还和殿下商议地好好的,怎么今日突然就……”
    “修真界欺我妖族,这个仇有很多种方式可以报,未必非要通过战争。”谢长渊器重红绡,便多几句解释,“再说擎武的三十万大军又不是就此解散,他们戍守边疆,也算是对修真界的一个警示。”
    “话虽这么说……但……”红绡仍不死心,柳眉倒竖,想再劝谏几句。
    “好了,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红绡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次退兵必然和殿下身边的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有关系。
    她心头不悦之意渐起:“我跟了殿下三年,这决定不像是您的意思,是不是有旁人从中作梗?”
    谢长渊斜睨着她,眼中碧色褪去:“红绡,我平时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殿下!”
    “下去吧。”谢长渊一拂袖,巨大的妖力倾泻而出,红绡咬着牙,脸色不好。
    她用狠狠剜了晓归一眼才愤恨不平地走了,晓归哭笑不得。
    “这下好了,刚到妖界,就给自己树敌,这样一个美人,就这么恨上了我。”
    谢长渊说:“后悔了?”
    晓归摇摇头:“不后悔,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避免战争都是好事。”
    “别放在心上,红绡就是那个性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定过两日自己就好了。”谢长渊说道。
    “你倒是挺了解她?”晓归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谢长渊战术性地拿起桌上的杯盏,喝了一口茶:“你刚刚说你并非玄武真身,那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晓归说:“我原本就叫晓归,玄武一直就是玄武,晓归才是我的名字。”
    “那这么说,你这具身体,是不是反倒更接近真实的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你以后多和我说说你在那个世界的经历吧……还有你说我们都是话本中会死去的人物,那玄武是怎么死的?”
    晓归想到自己的死法就觉得离谱:“被白清池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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