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感觉到了单郁助的视线,苏半夏放空的思想逐渐收拢,她静静地看着他,越过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过那么多的人,好似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视线在空中遇见,彼此深深地相互吸引,再也不能够移开。
    单郁助不明白,为什么在她眼里的悲伤仿佛寂静的大海,暗藏着无垠的深沉。那种眼神让他的心仿佛是被巨浪撞击的岩石,闷闷地疼,单郁助突然有一种感觉,好像他们之间错过了什么一样。
    于是,在苏半夏转身离开的那一霎那,单郁助无视宾客奇怪的唏嘘声和顾婉的惊叫声,他放开了她的手,直直地往苏半夏的方向追去!越过美丽的花环拱桥,踩着花瓣地毯,单郁助丢下了顾婉,丢下了所有宾客,脑子里只剩下苏半夏这个名字!
    顾婉捧着捧花,手足无措。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丈夫会在结婚的这一天丢下她一个人跑出了婚礼现场,让她独自面对满场宾客质疑的目光和幸灾乐祸的笑容。在那一刻,顾婉突然觉得,自己死心塌地想要嫁的这个男人,或许并不是她的真命天子,反而会给她带来无尽的伤痛。
    单郁助不管不顾地朝苏半夏的方向追去,但是却发现她失去了踪影。在一张张陌生的脸庞中,他找不到他想要看见的人。不停地转身,不停地寻找,单郁助的脸上逐渐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他穿着正统的结婚西装,挺拔的身形招揽了不少行人的目光。他始终想不出,为什么苏半夏要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他,先结婚的不是她么?为什么他感觉是自己抛弃了她呢?
    单郁助狠狠地咒骂一声,他在意她的眼神,在意到生气!那个女人总能轻易撩拨他的情绪,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苏半夏躲在角落,看着单郁助在她很近的地方着急地寻找。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丢下自己的新娘跑出来,而且是在看见她之后。
    单郁助,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会让我误会,你还爱着我……
    苏半夏嘴角牵扯起勉强的微笑,咖啡色的眼眸一抹自嘲一闪而过。他怎么会还爱着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呢?都是结婚的人了……就算那是个误会,可是他不相信,那对他来说就是事实。
    她曾经多么想让他相信,冷清音不是她推下去的。可是现在,已经没必要了。有些事情,经过时间的洗礼,就失去了解释的最好时机,就连误会解开后的欣喜,或许都没有那么强烈了。
    单郁助,回去吧,你的新娘还在等着你……
    苏半夏暗沉的眼眸最后一次掠过单郁助的脸,然后转身消失在角落。或许从一开始,我们之间的爱情就站在了不同的世界,那维系着感情的红绳终究还是抵不住现实的侵袭,最后崩裂。
    爱情的保质期究竟是多久?曾经浓烈地醇香四溢的感情,到最后也不过仅仅是寡淡的白开水。激情消退,剩下的是无尽的现实,这就是生活。如果有可能,我宁愿做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各自安于天涯,然后接着寻找下一段感情。如果能遗忘,此刻的心也就不会这么疼了吧……
    单郁助啊,爱得太深容易受伤,这一点年轻的我们不曾体会,年轻的锋芒学不会收敛,结果刺伤了彼此。而等到足够成熟的时候,却发现这段曾经念念不忘的感情,早就在时光的消逝中逐渐淡忘。原来感情也是讲天时地利人和的。错过了相爱的最好时期,那边是错过,人生没有回放键。
    我是你用尽力气都无法到达的彼岸,而你是我用尽一生都无法追寻的时光。
    单郁助的胸口突然一阵锁紧似的疼痛,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被抽离,疼得撕心裂肺。
    身后,纪初浩追上来,将他的胳膊猛地往后拽,脸上是难得认真的表情:“单郁助,你是想死么?在婚礼上丢下新娘子一个人跑出来?!你知道顾全生的脸都气成什么样了么?”
    单郁助的身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被纪初浩这么一拽,一个踉跄,差点扑到在地上。纪初浩连忙扶住他,见他脸色惨白,不禁心头一慌,问:“你怎么了?”
    “我,看见苏半夏了……”单郁助喃喃。
    纪初浩一顿:“苏半夏?她来干什么?”
    单郁助抱住头,神情痛苦:“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看着我,那种眼神……让我很难受……”
    纪初浩有些担心地看着单郁助:“你确定没有看错?”他的这种状态,出现幻觉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如果因为太想苏半夏,而觉得自己在结婚现场看见她的话,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单郁助紧紧抓住纪初浩的衣袖,眼神急切:“我看见她了!我真的看见她了!!刚才就站在这里,没有错!!”
    “然后呢?看见她追出来之后呢?”纪初浩打断他,“她已经是个结婚的人,而你也正在结婚,你们能够怎么样?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还爱着你,但是至少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如果她选择结婚,那么她就是选择忘记你。苏半夏的性格你很清楚,认定了一件事之后,便不会改变。”
    单郁助颓然地低下头,神色黯淡:“我知道,她原本就是那种人。”她是狠心到可以拿石头划花自己胎记的人,也是可以为了他,选择放弃自己自由的人。
    曾经那么爱他的苏半夏,现在已经变成了别人的妻子,将原本属于他的奋不顾身交给了别人。
    纪初浩叹了一口气,道:“快点回去吧,顺便想好刚才离开的理由。你的岳父可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儿。”
    那一天的婚礼除了中途出了点小小的差错之外,整一个流程还是完美地无懈可击,被c城里的女性称为“梦中的婚礼”。
    顾全生对单郁助中途离席的行为很不安,他一再地告诫自己的宝贝女儿,要看好自己的老公,因为在商场上混的人,哪个不需要逢场作戏?特别是像单郁助这种多金,人又长得特别招女人喜欢的模样,出轨几率几乎都是100%了。
    而在婚礼上出现的苏半夏此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单郁助曾经到过“爱上威尼斯”,却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家精品服装店。
    她又消失了。
    两年之后。城市的夜晚总是迷离,仿佛是一个画着烟熏妆,眼神寂寞的女子,在等待着猎物。酒吧里,身着暴露的女子像水蛇一样扭动着身躯,闪光球打在那些女人的脸上,将浓妆下面的脸照得惨白,没有了原来的颜色。角落里,看不清面貌的男女相互缠绵着,喘息声被刺耳的金属音乐盖过。
    嘈杂的酒吧边上,有一处僻静的角落,罗幔轻垂,紫色的纱幔隔开了与外面的喧嚣。忽明忽暗的光线打在男人俊美的脸上,莫名多了些寂寥。他面前的桌上已经堆满了空酒瓶,手上还拿着喝了一半的酒杯,里面是鲜红的液体,那是酒吧里最烈性的威士忌。
    从家里出来的一幕还不停地在他脑海里播放着,单郁助痛苦地仰起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烧灼的液体一路从食管奔到胃部,仿佛被放了一把火,热得难受。长久因为工作还受累的胃,此时已经经不住主人如此的折腾,正不停地以收缩来抗议不公平的对待。
    单郁助一手按住胃部,另一只手去够桌边唯一的一瓶酒,刚刚触碰到,便被一个人按住了手。抬起头,看见了纪初浩妖媚地犹如女人的脸。
    “你每次不开心都喝酒,不要命了?”纪初浩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放到了他够不到的地方。
    “别管我。”单郁助甩开他的手,眉眼染上浓浓的悲伤。
    “又和顾婉吵架了?”纪初浩了如指掌,这两年间,单郁助和顾婉只要一和顾婉吵架,必定跑到酒吧来借酒消愁。他就奇怪了,为什么没有人将喝得烂醉如泥的单郁助就地扑倒?
    单郁助眼睛一闭,躺倒在沙发上,沉默不语。在纪初浩面前,他也懒得伪装。他一直以为,只要做好丈夫的角色,他的一生也就这样马马虎虎地过去,可是原来要面对一个不爱的人尽到爱人的责任,是那么地难。
    当顾婉看着他耳朵上紫色的蝴蝶耳钉,强硬地要求让他摘下来的时候,单郁助选择了无视。于是,一场家庭战争在所难免。
    两年的朝夕相处,顾婉早就已经知道单郁助的心中一直都藏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耳钉的主人。
    她从一开始的隐忍到最后的爆发,无法抑制的愤怒让她忘记了一个千金大小姐的身份。于是歇斯底里,于是大吼大叫,于是指桑骂槐,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单郁助都无动于衷。外人看来,那是身为一个男人应有的风度,但是只有顾婉知道,单郁助只是不屑于和她吵架,连一点的眼神都吝啬给予。她宁愿单郁助骂她,宁愿他气得摔门而起,这样就能让她知道自己至少不那么悲哀,不那么没有存在感。可是,就连这么点小小的奢望,单郁助都亲手将它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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