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裴云简直怀疑她要不是本身脑子有毛病,就是使用什么精神性药物了。
    别管什么原因,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我看您不舒服,我就先告辞了。裴云果断说,后撤了一步,期待您今晚的演出。
    迦纳启唇要说什么,裴云却已火速转身。然而他手还没碰到门把,那扇门却忽然从外面打开了,差点和裴云撞了个满怀。
    啊,裴会长?门外的麦芬迪有几分惊讶,您怎么在这儿?
    麦芬迪先生!裴云现在看到他都觉得松了不少气,我来和夫人打个招呼,但是
    哦。麦芬迪了然,哈哈一笑,她吓了你一跳吧?
    裴云汗颜。所以你也知道自己老婆吓人?
    麦芬迪坦然走过去,附身吻了吻迦纳的侧脸。绝色的美女垂下眼脸,有几分乖巧地依偎进了麦芬迪的怀里,像是疲倦的鸟回归了山林。
    麦芬迪拦着迦纳,低头冲她说:你每次登台前总会这样,疑神疑鬼的,这次又吓到了裴会长。不得向他道个歉吗?
    裴云赶紧说:叫我裴云就行了是我来的不是时候,该是我向夫人道歉才对。
    迦纳脸靠在麦芬迪的胸膛前,抬眼望向裴云。或许是她的眼瞳颜色太浅了,总显得涣散而飘渺,此时裴云哪怕与她四目相对都捕捉不到她眼底的任何情绪。
    抱歉啊。她轻轻地说,吓到你了。
    麦芬迪拍拍她:好了,你再休息会儿吧。我和裴云去观众席坐着了,静候你的演出。
    迦纳没再说什么,安静地目送他们离开。门合起的刹那裴云依然能感受到身后那如轻烟般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笼罩着他,让他心中阵阵发寒。
    你别介意。走在回廊中时,麦芬迪对裴云叹息,我夫人她,其实有些精神衰弱。每到紧张的时候状态就会格外异常。
    裴云简单应了声,没有接这个话茬。
    麦芬迪主动敞开心扉却碰了个软钉子,也没有生气,转而又笑呵呵地说:埃伦和艾丽早早地就回学校去住了,会长你碰到他们了吧?
    嗯对。
    这俩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来得晚,都这么大了反而越发不爱着家,也不搭理我们这做父母的。麦芬迪感慨,当时我听说他俩也在白色恋人号上,急得不行,却偏偏他们连个消息都没送个我,你们流落拉甘星的时候也没求我帮忙。真是不让人省心。
    裴云心中一紧。
    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当时我们顾及两星系间的敏感关系,怕联系了您反而平添事端,所以所有联系都是通过官方渠道
    是。麦芬迪笑眯眯地打断了他,官方渠道。就是星际自卫队嘛。元老弟在这事儿上比我更有话语权,对吗?
    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同时站住了脚,彼此对视着。裴云身材高挑修长,奈何麦芬迪是个将近一米九的白人壮汉,此时二人头顶的华灯照射而下,将高大男人如岩石般深邃的面孔勾勒得愈发坚毅。
    裴云微微眯起眼睛,斟酌着词句:您是在怪埃伦他们没联系您吗?但无论如何,走官方途径就是联系元首长,至于埃伦他们为什么没联系家里人,我就不知道了。
    麦芬迪含笑看着裴云。
    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他说,我是在责问你为什么没联系我吗?当然不是我也没这个资格。但裴云,你作为这群孩子里最成熟、最年长的大哥,却一根筋地把他们带入这是非的漩涡,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没有问一问的权利吗?
    裴云背脊骤然一寒,但他依然镇定:出去游学前,我也没想到白色恋人号上会出这样的事情。您怪我,还不如去怪那些劫匪
    麦芬迪长叹了一声:裴云,我再不济也是星际协理会的成员之一。你拿搪塞外面人的话来糊弄我,就没趣了吧?
    裴云的呼吸不知不觉已经闭住。
    麦芬迪往前微微欠了欠身,他高大的阴影已经完全笼罩住了裴云:你带着埃伦他们搭上那艘白色恋人号,真的是去游学的吗?如果你真的是一名无辜的游客,在拉甘星上乖乖等着首都星接你们回家的机甲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私自逃离拉甘星?听说在你逃离之后,元世勋和陈浣如相继追你到了第三星系边缘的某个坐标。你们在那里发生了什么?这些问题,你有任何一个,能回答得上来吗?
    裴云沉默,旋即平静地抬眼看向他:麦芬迪先生。如果你真像自己声称的那样无所不知,为什么还要专程来逼我我这些问题呢?
    哦孩子,我当然不是在逼问你。麦芬迪笑了笑,这只是一个可怜的父亲,在恳请你不要带着我叛逆的孩子,成为某些叛逆军阀火炮下的炮灰。
    裴云冷冷地道:我知道您和元首长政见相佐。但政治上的事情,你应该去和元首长讨论,而不是拉着我一个晚辈在背后抨击
    麦芬迪叹了口气。
    别急着把我当成你的敌人,孩子。
    你应该在第三星系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吧?难道你从来就没有奇怪过,为什么元世勋和陈浣如明明已经发现了你在追查什么,却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吗?
    裴云猛地一激灵。他现在已经不敢再抬头与对面的人对视,唯恐自己与他四目相对之时便会泄漏眼中的所有思绪。
    麦芬迪先生,你是在挑拨我和首长的关系吗?他一字一句道,我父亲死后,是元首长把我抚养长大的。我就算再无情无义,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诋毁他。请您收回刚才的话。
    是啊,可怜的裴梦将军。麦芬迪叹道,好一个天才,发明了脑控型机甲,真是一大杀器。可惜天才的光芒太过耀眼,当年裴梦作为元世勋手下的一大得力干将,可惹来了不少是非呢。
    裴云僵硬地站着。理智告诉他,不要听,果断打断,转身离开。
    可他的手脚,却沉重得像灌了水泥。
    元老弟在军事方面的政见本来就激进。又有裴梦作为他的得力好友和左膀右臂,发明了这般势不可挡的厉害杀器,谁又能不怀疑元首长的意图呢?当时出了不少弹劾元首长的人,事情甚至发展到了要裁制他直属军队的地步。
    弹劾元世勋、削减军队的议案本来都在走流程了。
    结果裴梦却忽然死在了第九星系。连带着他的大发明,脑控机甲,一股脑烧了个干净。
    孩子,你调查了一百圈,难道连最基本的事情都没搞清楚吗?当年派裴梦前往第九星系执行任务的命令,可是元世勋亲笔签署的。
    狡兔死,走狗烹啊。当年元世勋、陈浣如和裴将军,那么要好。然而如今,三人中的两人,已一人枉死,一人被远远发配到了第三星系。
    不紧不缓地说完,麦芬迪拍了拍裴云僵硬的肩膀。
    说这些话呢,也没有别的意思。我不像元老弟,手中没什么实权,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除了来苦口婆心地劝劝你,还能怎么办呢?
    是学生,就回学校去。成年人的世界,可比你们想象得要残酷冰冷多了。
    第91章 首都星的夜色
    裴云沿着长长的走廊,向自己的来路走去。他的面色平静,似方才与麦芬迪的一席交谈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任何波澜。然而紧抿的嘴角,切泄露了他的心烦意乱。
    其实裴云隐隐觉得有些好笑。
    麦芬迪怎么也算是首都星首屈一指的政客,竟然用这么平白而不佳遮掩的法子挑拨他和元世勋,难道真的以为能成功吗?
    他舒了口气,暗暗嗤笑了声。
    元世勋,怎么可能去害裴梦?这两个人自从在星际皇家学院相识之后,便结下了深深的羁绊。裴梦每每有了什么科研的新突破,必定最先去找元世勋分享;而元世勋虽然少言寡语,但之前每次领兵回来,也都要去裴梦家里坐坐。
    这两个人之间,有种特殊的默契,任何质疑他们关系的人都仿佛是在自取其辱。
    更何况裴梦过世之后,裴云一个人孤苦伶仃,是元世勋顶着偌大的压力把他抚养成人。这份养育之恩,裴云一直记在心中。
    说元世勋在裴梦出事的时候明哲保身、没有站出来为昔日好友鸣不平,裴云能理解,毕竟元世勋责任重、压力大,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若说元世勋是主动陷害裴梦的人,未免也太过好笑了。
    没错,太过荒谬了。
    裴云又呼了口气,把心头的疑虑扔下,大步走向门厅的方向。
    这时候歌剧已经开始,远处隐隐传来了沉厚恢宏的管弦交响乐声音,在极高的穹顶之间回响。大厅中的宾客都已经入场,此时如海潮般流淌的金色灯光,只垂头站着一个瘦削的身影。
    是亚文。
    听到脚步声,亚文迅速抬了下眼,见是裴云,又很快垂下了头。
    一瞥之间裴云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落寞失意,但他自己现在也是满腹心事,不愿多说进过亚文身边时撂下一句话:走吧。
    可他却听到亚文在身后问:会长您不进去了吗?您难道不是来看歌剧的吗?
    裴云心头顿时腾起了一股邪火。
    他连身子都没回,只是微微侧头:我带你来究竟是干什么的,你到现在都还在装聋作哑?
    身后一片死寂。
    片刻后,细如蚊蝇的声音响起:我知道,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会长,你出身首都星,又是生长在首都星上最有权势的家庭里,你不知道我
    我不知道什么?裴云将他打断,不知道你的驾驶成绩在十天里丝毫没有提高?还是你根本没有私下加训过?
    亚文还想低声辩驳:我从来就没有学过驾驶。让我和那些同学一起比赛,本来就不公平
    不公平?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情。裴云胸膛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情绪,一瞬间他心跳快得竟有点恶心。他想起了白色恋人号的劫匪,那些生活在太空垃圾站旁、最后铤而走险的恶徒;又想起拉甘星的底层,在黑暗中混沌徘徊的酒鬼和瘾君子;转念又闪过首都星上的那个喷泉,冰冷的池底刻着裴梦的名字,那是来自第八星系的礼物。
    所有画面纷繁交错,光影扑朔,最后都如宇宙大爆炸般无声一闪后归于灰烬寂寥。
    他深吸了口气,按下反胃感沉声道:这世界上比你惨的人多了去了。人本来就不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现在给你机会你又抓不住,还要求什么绝对的公平,太可笑了。
    亚文几步绕到裴云面前,急急地伸手想去拉裴云,却又不敢碰他,只敢嗫嚅道:我知道,是我过分了,求会长原谅。但、但我家那个地方,实在是太需要会开机甲的人了您不是裴梦将军的儿子吗,那您肯定知道,您肯定会理解的求您,只要能让我留下来,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求您,我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裴梦将军生前一直很乐意帮助落后星系的人,您就不能也帮帮我吗
    裴云脸色彻底冰冷下来。他的视线甚至没有落在亚文身上,仿佛不想看到什么脏东西。
    你真的很聪明,也打听了不少消息。他轻声说,这套说辞,你本来是打算说给元燿听的吧?
    亚文僵住了。
    你目标明确,又很有心机,把自己弱者的身份利用得淋漓尽致。裴云点点头,关于裴梦将军的事?
    亚文拧着手指,没有吭声。
    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约翰逊那些人。裴云点点头,恐怕在那些人面前时,当他们用轻蔑侮辱的语言说起裴梦将军时,你还会笑着迎合几句。转头却又拿这些得来的信息攻陷我和元燿,还有比你聪明的人吗?
    我没有!亚文眼眶竟然红了,看起来更像个迷茫的兔子,会长,可能我说的话您不爱听,那我不说了。但我是真的需要这个机会
    我见过真正需要机会的人。那些人疯狂,绝望,为了机会甚至不惜将屠刀挥向无辜的人。裴云的语气平静了下来,如果你真的那么需要机会,不会看不出我带你来的目的不仅是为了打压你,而是为了给你另一种可能所以,你,过是一个想利用自己弱者的身份坐享其成的人罢了,虚荣又懒惰。别再说这些让我发笑的话了。
    他越过亚文,径直向前走去。
    亚文没有跟上来,裴云也懒得再管他了。
    他大步穿过歌剧院的长廊,向停机坪走去。同时,在个人终端内申请了去往首都星的通行证。
    首都星。
    元世勋站在窗台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色。银白的华光笼罩着这座城市,代表超现代、超科技的金属建筑群体,在月色下反射着凉薄冰冷的浅辉。看着这样的夜景,整个人都仿佛在向无底的深海中沉去。
    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拉缪的声音响起:裴云申请了来这里的通行证。首长,要不要我去回绝他。
    不用。元世勋的目光没有离开窗户,你让他来吧。顺便,把元燿也叫过来。
    裴梦跟他一样,很讨厌首都星的夜色。两人曾经想在这栋房子周围种一圈榕树,他们想得很好,等树长高了透过窗户便只能看到婆娑的绿荫了。
    但元世勋很忙,种下树苗后很久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裴梦带着两个小孩在给树施肥浇水。他只是偶尔回来时,会看到那些树苗又长高了一些。
    而一切停止在六年前。
    六年前裴梦领兵离开前的那个夜晚,他来向自己辞行,那时两人也是站在站在这个位置,一同眺望窗外的首都星。
    你今天应该早点回去,陪陪裴云。那时元世勋说,你平常陪他的时间就太少了。这一走又不知道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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