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齐玉湮看着自己的眼中,满是仇恨,潘莠君心中一怯。为什么看着齐玉湮的眼睛,自己会如此心虚?
    正在潘莠君怔忡之时,齐玉湮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微笑。
    她将身子倾过来,附在潘莠君的耳边轻轻说道:“不过,只让你一个人死,怎么够呢?对了,你大哥虽然死了,不过,他有个儿子才三岁,这好像是你们潘家唯一的子嗣了吧?你说,我要不要给皇上吹吹枕头风,让他斩草除根,杀了这个孩子啊?这样,你们潘家便斩草除根了!”
    “齐玉湮,你敢?”潘莠君大喝一声。
    “我有什么不敢的?”齐玉湮冷笑道,“你要不要试试,我到底敢不敢?”
    潘莠君面如死灰,定定地看着齐玉湮,却未敢再说话。
    “你也知道我这么厌恨你,恨不得你早点死!如果你死得让我开心,说不定,我便让皇上把那孩子留下来。”齐玉湮说话时,一脸的微笑。似乎说的不是人的生死,只是平常买胭脂水粉之事。
    潘莠君咬了咬嘴唇,看着齐玉湮的眼中,已经慢慢蕴满了泪水。
    “用你的命,留你们潘家一条根,你觉得这场买卖划算不?”齐玉湮脸上微笑不减。
    潘莠君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没有说话。
    “你自己慢慢考虑吧!晚了,也许就来不及了!”齐玉湮睨了潘莠君一眼,然后冷冷一笑,再转头对着竹韵说道,“竹韵,我们回去吧。暄儿还等着我看他踢毽子呢。”
    “是。”竹韵低头应了一声,便扶着齐玉湮往外走去。
    出了殿,齐玉湮转过脸不,对着竹韵笑道:“竹韵,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个月,你便可以嫁给王太医了。”
    “为何?”竹韵一愣。
    齐玉湮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便向前走去。
    竹韵记得齐玉湮曾说过,让自己陪她六年,可现在才五年啊,怎么便让自己提前出嫁了?难道,她的心愿已经达成,再也不用着自己了?
    齐玉湮与竹韵离开后,殿中便只剩下潘莠君一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她紧紧咬着自己唇,心中一片苍凉。用自己的命,换潘家一条根?看来,这齐玉湮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想到刚才齐玉湮说的,先毒哑自己,再剜双眼,最后砍去手脚,她便忍不住浑身发抖。
    也只有齐玉湮这么狠毒的女人,才能想出如此狠毒的招吧?可是,自己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想到这里,她浑身一软,便瘫倒在地。
    当夜,便有消息传来,贵仪潘莠君在云台宫里上吊身亡。
    齐玉湮听到这个消息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在心里还是禁不住轻叹一声。自己还是不够狠,给她留了一个全尸!
    次日一早,坤阳宫里便来了人,请齐玉湮过去一趟。
    郑妁被李璟收走玺绶之后,在这宫中,其实已无皇后的实权了,自然,齐玉湮也不用再去坤阳宫里向她请安。不过,不管怎么说,在名义上,她仍然是皇后。郑妁传她过去,她自然还得走这一趟。
    进了坤阳宫,并不像往常一般去的正殿,引路的宫女,直接将齐玉湮领到了郑妁的寝殿。
    齐玉湮走进殿去,便看见郑妁半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额上扎了一条祛病抹额,看起来精神极差。
    齐玉湮走上前去,对着郑妁施了一礼:“臣妾见过皇后。”
    “齐贵妃,坐吧。”郑妁气息微喘,似乎说话都有些费力。
    齐玉湮站起身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对着郑妁微微笑道:“不知皇后娘娘叫臣妾来,有何吩咐?”
    “吩咐?”郑妁冷冷瞥了齐玉湮一眼,笑道,“如今,我还敢吩咐你吗?现在,只怕你才是这大轩皇宫最尊贵的女人了吧?”
    “臣妾惶恐!”齐玉湮一脸的惊慌,“有太后与皇后娘娘在,臣妾不敢妄自尊大!”
    郑妁冷哼一声,然后转过脸对着身边的宫女说道:“你们先出去,本宫有话与齐贵妃说。”
    “是。”宫女们行礼后,便陆续出了殿。
    看着竹韵站在齐玉湮身后,动也不动,郑妁皱着眉头问道:“你不出去,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竹韵看了齐玉湮一眼,叫道:“娘娘……”
    见竹韵不理自己,反倒去看齐玉湮的脸色,郑妁心中的火气便不打一处来:“怎么,我这个皇后,连个侍女都叫不动了吗?”
    看着郑妁因为气愤,面上呈现着异样的红晕,齐玉湮浅浅一笑,转过头,对着竹韵说道:“竹韵,听皇后娘娘的,你先退下去吧!”
    “娘娘……”竹韵担忧地看着齐玉湮,似乎不太放心。
    “我没事的。”齐玉湮微笑道。
    “是。”竹韵屈膝一礼,然后便退了下去。
    听竹韵出了殿外,齐玉湮抬起头,看见郑妁胸口仍然剧烈地起伏着,知道她心中那口气还没顺,便起身为她倒了一杯茶,轻声说道:“皇后娘娘,喝杯茶吧。”
    郑妁抬起眼,紧紧盯着齐玉湮,见齐玉湮微屈着身体,面上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郑妁这才伸出手接过茶杯。
    郑妁饮了一口茶,面色舒缓了些。
    齐玉湮忙伸手接过茶杯,笑道:“皇后娘娘,千万要保重身子啊。”
    “齐玉湮,你跟本宫老实说,潘贵仪,是不是你害死的?”郑妁突然问道。
    齐玉湮端着茶杯,听到郑妁说的话,她手下微微一顿,抬起头,望着郑妁,淡笑道:“皇后娘娘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潘贵仪是自尽而亡的,没有谁害她的!”说完,便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郑妁冷冷说道:“可本宫听说,潘贵仪死的那天下午,到重华宫来见过你。”
    “那日潘贵仪确实来见过臣妾。”齐玉湮淡然说道,“可她从重华宫离开的时候,还是活生生的,何来臣妾害死她一事?”
    “哼!”郑妁冷哼一声,“你虽然没有亲手杀死她,但她却是因你而死。本宫听说,潘贵仪离开重华宫时,神情木然,目光呆滞,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而且她去见你的当晚便寻了短见,你还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齐玉湮笑了笑,说道,“既然皇后娘娘已经认定了是臣妾逼死潘贵仪,臣妾再多说也无益。”
    “你终于肯承认了。”郑妁冷笑道。
    齐玉湮看着郑妁,却未说话。
    “梁紫云、罗巧儿、潘莠君,她们一个一个都被你害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本宫了?”郑妁冷冷盯着齐玉湮。
    “臣妾不敢。”齐玉湮低头说道。
    “你这般狠毒,还有何不敢的?”郑妁问道。
    齐玉湮抬起头来,迎着郑妁的目光,却未说话。
    “齐玉湮,如果今日你从本宫离开,之后本宫也死了。”说到这里,郑妁抬起头,望着齐玉湮,诡异地一笑,“你说,这皇宫内外的人会怎么说你?宠妃逼死皇后这罪名给你安上了,你觉得,你还能当皇后吗?”
    齐玉湮默了片刻,然后微微一笑,说道:“就像皇后娘娘先前所说的那样,现在皇宫里只剩下臣妾与皇后娘娘两人了。如果皇后娘娘也不在了,那皇上身边的女人,便只剩下臣妾一人。那当不当皇后,对臣妾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到齐玉湮的话,郑妁面色一白。
    齐玉湮望着郑妁,微笑着说道:“其实最在乎一个人生死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家人。若是皇后娘娘真的想不开,寻了短见。您说说,到时最伤心的会是谁?”
    郑妁身体一颤,呆呆地望着齐玉湮,半晌说不出话来。
    “所以,皇后娘娘还是好好保重身体吧!”说着齐玉湮站起身来,对着郑妁施了一礼,“皇后娘娘若没有其他的事,臣妾便先告辞了。”然后站起身,便准备向殿外走去。
    “你既然不想我死,为何要让你父亲查我的家人?害我的家人被流放那蛮荒之地?”郑妁哑声问道。
    齐玉湮脚下一顿,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郑妁,说道:“如果国丈正正直直为官,清清白白为人,没有做从灾民身上抠钱,害灾民饿死,害灾民流离失所之事,我爹爹如何能陷害他?说到底,害了郑家的,其实不是臣妾的爹爹,而是国丈他自己!”
    说完齐玉湮也不再看郑妁,便向外走去。
    郑妁呆呆地看着齐玉湮挺直着腰,走出了屋子,她感觉自己竟然是如此渺小无助。
    她第一次觉得,也许齐玉湮,才是这个皇宫里真正的女主人,而自己,从来都不应该属于这里。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绪,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呜呜大哭起来。多年来压来心里的抑郁之情,一下便爆发出来。
    当日下午,郑妁去趟仁寿宫,跟太后说自己要主动请废皇后之位。
    萧太后听了大吃一惊,安慰道:“阿妁,你别急!过几日,等璟儿气消了,母后便让他将玺绶交还给你。”
    郑妁摇了摇头,说道:“我爹爹犯了那么大错,皇上留他一命,阿妁已经很感激了,如何还敢有多的想法。而且……皇上的心一直不在阿妁这里,留着这虚名还有何意义?以前还想着能光宗耀祖,现在再说这些,只会让人看笑话。”
    “阿妁……”听郑妁这么说,萧太后心中一阵黯然。
    “母后,阿妁已经想清楚了。”郑妁抬起头,拭了拭眼角的眼泪,对着萧太后微笑道,“阿妁此生,再无所求,只愿在佛前伴青灯一盏,每日念经诵佛,为父亲赎罪,替太后与皇上求福!”
    “可是阿妁,母后舍不得你呀!”萧太后说着一把将郑妁搂在怀里,大哭道,“说到底,是母后害了你。母后不该如此自私,明知你与璟儿不合,还硬将你留在宫里。是母后害了你一生啊!”
    “不怪母后!”郑妁摇了摇头,流着泪说道,“是阿妁喜欢皇上,是阿妁自己想要留在宫里的。只是阿妁福薄,无法讨得皇上喜欢,反而惹得皇上厌恶……”
    “我苦命的阿妁啊!”听到这里,萧太后又是一阵恸哭。
    “母后,事到如今,你就放阿妁离开吧!”郑妁哭着说道,“只有这样,对阿妁来说,才是解脱!”
    萧太后只顾着哭,却没说话。
    “母后,算阿妁求你了。”郑妁流着眼泪,哀求道,“这么多年,阿妁累了,阿妁真的想找个清清静静的地方,休息了。”
    萧太后抬起头来,看了看郑妁,终于点了点头:“你若真的想这般,母后,便由着你。”话一说完,眼泪便又掉了下来。
    “阿妁会求菩萨保佑母后早命百岁的!”阿妁心一酸,便扑倒在萧太后的怀里。
    “阿妁,你即便不再是哀家的儿媳。”萧太后将郑妁搂得紧紧的,“在母后心里,你也是母后的女儿。”
    “母后……”郑妁大叫一声,“永远都是阿妁的母后。”
    两人相拥着而泣。
    外边站着的宫人,看见这一幕,无不垂泪。
    次日,郑妁上表,以罪臣之女不能母仪天下为由,主动要求皇帝废除自己皇后之位,并求皇帝同意让自己去慈月庵清修理佛。
    李璟便顺水推舟,废除了郑妁的皇后之位,同意她迁出皇宫前往慈月庵。
    当晚,他便去了重华宫,告诉齐玉湮,打算过两个月,便册封她为皇后。
    郑妁之前与萧太后此前在仁寿宫里抱头痛哭之事,齐玉湮也听说了。她知道萧太后对郑妁的感情匪浅,如果郑妁前脚一走,李璟后脚便立自己为后,无疑在萧太后的伤口上洒盐。这样,只会让她更厌恶自己。
    于是,她对李璟分析了此中的利害关系,让他在自己得到萧太后的认可之前,暂时不立自己为后。
    李璟一听,不以为然道:“玉湮,你太瞻前顾后了吧?若是母后一直不认可你呢?”
    “那臣妾不当这皇后便是。”齐玉湮淡笑道。
    李璟闻言,呆了呆:“那怎么行?这样太委屈你了!”
    “有何委屈的?”齐玉湮笑着说道,“只要皇上心中只有臣妾一人,做贵妃,还是做皇后,对臣妾来说,都是一样的。”
    “可我想你当我堂堂正正的皇后!”李璟说道。
    “那我们就一起努力,让太后早日认可臣妾再说吧!”齐玉湮说道。
    见齐玉湮如此坚持,李璟无奈,只好暂时先放下。很快便发生了辕国不满李璟斩杀了与潘豹联络的使臣一事,与大轩交恶,并大举侵犯边境。李璟忙于对付辕国,也只好把立后之事暂时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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