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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番外二
    孟夏四月,?正赶上温流萤的生辰,在生辰的前几日,谢枕石还故作无意的问她,?有什么是她一直想得到,?却不曾得到的东西。
    她当时正跟着落屏绣花,?是在竹月色帕子的边缘,?绣上一圈琼花,那花是白的,?用的线也是白的,绣起来格外费劲。
    她当时被满帕子不成样的琼花扰得心烦,看着帕子上覆盖的那片白,顺势就回应:“我想看雪,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雪。”
    谢枕石闻言连犹豫都没犹豫,干干脆脆的应了声好,?而后几天倒没有什么反常之举,温流萤只当他是随口一问,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
    直到她过生辰那日,?全家人都已经给她庆贺完了,?谢枕石却突然颇为神秘的说要带她去个地方,?她问他是不是给她备了礼物,他却未曾回答,?只说看了就会知晓。
    谢枕石骑着马带她,?从府上一路往城外走,?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肢,手指紧紧的勒住缰绳,不紧不慢的走着。
    初夏的季节,晚间的风还带着几分凉意,?从两人的身上拂过,衣衫被轻轻扬起,吹散了刚从府门里出来的闷热。
    温流萤抓住他的腕子,回过头去回他:“咱们要去哪?”
    谢枕石腾出只手来,捏住她的下颌让她转过面去,微微低下头凑近她,“不刚说了不许问吗,什么都告诉你了,岂不废了我多日的辛苦。”
    她撇撇嘴,故意又回头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反正都是给我看,不过是早晚罢了。”
    “那便晚些看吧。”谢枕石不吃她耍横这一套,手臂愈发收紧了些,将她整个人都揽在怀里。
    她原本个头并不算太小,但因为骑在马上并不敢放肆,就颇为依赖的靠着他,将自己窝在他的臂弯之中,这一来三去的,便显得她愈发娇小纤瘦。
    不知走了多久,谢枕石突然停了马,抓住她的手将她自马上抱了下来,却没让她往前走,而是从袖中拿出块白纱,就要去蒙她的眼睛。
    “做什么?”温流萤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还欲出言拒绝。
    谢枕石却拉住她的腕子,用胳膊携着她,将那块白纱结结实实的系到她脑后,俯下身子告诉她:“想给你看个好东西,但是得等你先站在那儿感受一番才行。”
    他的声音能蛊惑人心,让她觉得他带她看得,必然是不同寻常的东西,所以也不再挣扎了,任由他拉着她的手,她则毫不反抗的跟在他身后。
    因为触目所及的只有黑色,她对方向和路途的感觉都被减弱了,只是凭着身边人的脚步,一步步踏实脚下的路。
    也因为看不见东西,她的嗅觉好像更敏感了,没走多少步,便感觉到若有若无的香气,她先是屏息一会儿,而后又吸了一大口气,有清香扑了满鼻,让原本因为瞧不见路的不安,顿时安定下来。
    “是有花吗?”温流萤问他。
    可还没等谢枕石回答,她再踏出的那一步,便多出了些“嘎吱嘎吱”之声,而脚下的触感更是奇怪,说软吧,但踩上去的那一刻,却是实实在在的,说硬吧,脚下被她碾碎的东西,怕是不会答应。
    “这是什么呀?”温流萤又问他。
    “这是……”谢枕石低下头,将下颌抵在她肩上,鬓边的发扫过她的脖颈,让她觉得痒痒的,可还没来得及挣扎,他却突然解开了她脑后的白纱。
    白纱从她面上滑下去,让她突然窥得光亮,而涨满眼帘的,是漫天漫地的白色,原本应该翠绿的枝干、满是尘土的地面,到处皆是白色,而地面被覆盖过还不算完,更有纷纷扬扬而落的白。
    “这是下雪了啊。”谢枕石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在她耳边近在咫尺的地方,让她那对缀着白玉的耳垂发烫。
    温流萤还有些茫然,呆呆的伸出手来,接住被伪装成雪花的花瓣,重复着他的话:“下……下雪了?”
    “是啊。”谢枕石拉着她,让她又踩着满地的白往前走了两步,指着她的脚尖说道:“你踩上这晒干的花瓣的声音,就是踩雪的声音,你看到的被花瓣覆盖的白色,就是下雪时的景色。”
    说着,他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还有些遗憾意味,“可惜江南不下大雪。”
    “谁说的,这不是下了吗?”温流萤扬起面,任由花瓣落到她脸上,琼花是不含任何杂质的白色,贴上她的脸时,愈发显出她的桃花玉面来。
    谢枕石喜欢瞧见她这副模样,只要她能喜欢,准备这些东西会花费多长的时候都值了,他抿唇笑起来,光华万千的眸子里,盛满的都是她的影子,她站在堆银砌玉景色之中的身影。
    因为她的喜欢,他又重新燃起畅快来,顺着她的话回应:“江南虽然没有雪花,却有琼花。”
    温流萤早已经跑开了,不知何时捧了一手的花瓣,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打定了主意要将那一掬花瓣,尽数塞到他的脖颈之中,但是她还有些不得其中要领,伸手扬过去,花瓣只扫过了他的肩头。
    他不堪示弱,抓了把花瓣儿往她身上扔,她正巧弯腰,那些花瓣尽数砸到了她面上,所幸这东西伤不得人,但不知他的手怎么会如此正好,竟将花瓣扔到她嘴中。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呸呸呸了好几声,将那花瓣吐掉,脸上换上了颇为委屈的神色,用眼睛巴巴的看着他,腻着声音求他:“夫君,你也让我砸你一回吧,就一回,成不成?”
    他扛不住她这般软着性子求他,心一横拉开了自己的衣领,自投罗网的将脖子递到她跟前,颇有视死如归的架势,“来吧,今日就算是砍头,便也只能这样了。”
    温流萤不同他客气,接着花瓣便往他衣服里塞,塞完还不准他倒出来,用胳膊紧紧的搂住她的脖子,抬腿往他背上爬,又凑到他脖子边吸口气,直白的告诉他:“琼花香香,夫君也香香。”
    她像是有些醉了,说出的话毫不遮拦,可这里除了花香,再没有别的。
    谢枕石哭笑不得,就顺着她爬上来的姿势,小心翼翼的抓住她的脚腕,背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那“弥天大雪”没有边际,若是她愿意,他可以一直背着她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篇钟子衣的番外,就没有别的了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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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番外三
    再到京城,?钟子衣依然为此处的八街九陌而惊讶,他转头望着长街上的鳞次栉比,生出无限陌生之感,?这里同江南太不一样了,?此处的楼阁台榭,?处处显露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棱角,?而江南的一切都是温和的。
    天子的脚下,再繁华似锦都不为过,?但这样的热闹,却会让他这样的异乡之人觉得格格不入。
    “咱们今儿进宫是来领赏的,说不定还会为此平步青云,怎么看你这表情,倒像是要被砍头。”同行的人扯了扯他的衣袖,出言揶揄他。
    他勉力笑笑,?并未应声。
    是啊,他今日是来领赏的,因为跟几位才俊办了场赛诗会,?碰巧被有同好之人追捧,?将赛诗会里作的诗都传了出来,?又误打误撞的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听闻皇帝最爱有才之人,?这才有今日被召进宫的这一遭。
    其实想来也可笑,?从前他所汲汲所求,?却一直不得的名声,在他现下不在乎的时候,却丝毫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了。
    他原本并不愿意来,但皇权之下,?哪里容得下他拒绝,即使那张圣旨上,只有随意几笔他的姓氏,他却也是不来不可。
    等到皇城门时,早已经有太监等着他们,言语之中客气非常,有说有笑的将他们请到宫中。
    红墙绿瓦、重垣叠锁,每往里走一步,就让人感受到别样的压迫,钟子衣抬起头张望,却只看到望不尽的宫墙。
    他一时想不明白,住在这里头的人,得站的多高,才能瞧见外头的风景。
    从宫门到皇帝的宫殿,隔的非常远,钟子衣只觉得走的脚都虚浮了,才算是到了地方,皇帝如传闻中一样礼贤下士,早早的就等在殿中等候众人。
    刚踏过门槛,还没来得及看清皇帝,众人纷纷跪地行礼,抬声大喊“皇上万安”。
    皇帝的声音还带着些少年气,语气极为和气,“快快起来吧,本是朕一时兴起叫你们来,想见见旁人推崇的才子是何模样,你们不必如此拘谨。”
    他这样说,众人却不敢真放下局促,老老实实的遵着礼,样样也不敢少。
    天子之颜不可直视,众人虽然起了身,但依然压低了目光,钟子衣心中有私心,趁着抬头的机会,远远的看过皇帝一眼。
    皇帝和他想象中不大一样,听多了市井传言,他本以为皇帝是个杀伐决断、狠绝毒辣的,长相就算是不凶,也应该是带着锐利的,但这会儿看到才发现,皇帝的面相生的极好,眉清目朗,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掩不住的贵气。
    不知怎么地,他猛地生出些望尘莫及的感觉,而他心里最为清楚,他为什么要不自量力的,同这天下最尊贵的人相比。
    他们正说着话,外头突然进来个小太监传信,说是宜妃娘娘求见。
    钟子衣听见这个称呼,顿时僵住了身子,挺得笔直的后背瞬间生起层薄汗来,将他的衣衫紧紧的贴在皮肤上。
    那小太监口中的宜妃,是他曾经最为熟悉的人,只是那时候,她没有这样高高在上的称号,他还能叫她杳杳。
    他攥紧了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抬头去观望皇帝的表情,只等着皇帝的回答,是请她进来,还是不进来,这只有一句话的事情,却关乎他接下来的所有。
    若是她不进来,他还能强装着应付这一遭,若是她进来……
    下一刻,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并未让她进来,但话语之间满是怜爱:“这会儿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她身子不好,顶着太阳来做什么,朕这会儿还有事,你先让她去偏殿,等会儿朕再过去。”
    那太监闻言应了一声,快步跑出去回话。
    钟子衣原本提着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来,他说不清楚心里的想法,只觉得不想见到江之杳,因为自惭形秽,也因为白云苍狗。
    他曾经是配不上官家小姐的穷酸书生,现在是比不上一国之主的低下草民,她同他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从前他没有认识到,而在他开始认识到的时候,他们的距离越拉越长,已经到了他怎么努力都不能跨越的地步。
    他觉得无力,而在无力之外,又有种认命的感觉,若是江之杳过的不好,他兴许还能不甘心,但见她受皇帝宠爱,他连不甘心的机会都没了。
    皇帝还在同他们说着什么,他一概没有听清,等他们受过赏,又被送出宫门时,他还觉得恍惚。
    同行的人问他怎么不太高兴,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怎么会不高兴,我很高兴。”
    “我看皇上倒是很看重你,你来日若是有机会腾飞,可莫要忘了我们。”那人笑嘻嘻的揽上他的肩。
    “不过是客套的夸了几句,哪能算是看重,我听着夸你的话也不少。”钟子衣扒下他的胳膊,缄默了半晌之后又道:“说实话,就算是皇帝看重我,我怕是也没有尽忠的机会了,因为……我想回江南了。”
    适才皇帝夸他的时候,不免提起他的故乡江南,又跟他们说起同为江南人的宜妃,在旁人口中,听着江之杳的桩桩件件,不免让他中心摇摇,而皇帝口中的江之杳,同他之前认识的,仿佛是两个人。
    可无论如何,他是为江之杳感到高兴的,原来他还担忧,若是因为温止言的事情,连累了她可怎么是好,如今看来,皇帝对她应当一如从前,那样细致的关切,放在帝王的身上,应该是极尽爱护了吧。
    至于他自己,最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还能有什么更难的呢,他当初从江南出来,想的是不能总在那儿蹉跎人生,可出来之后的这些日子,他愈发知晓江南的好。
    钟子衣是在一月后回的江南,他坐的还是从前跟温流萤他们回江南的时候坐的船,而无巧不成书,他偏偏还在那船上碰见了从前见过的人。
    粗犷豪爽的汉子和从前一样招呼他喝酒,他本就是孤身一人,自然是欣喜应邀,去同他们一起热闹。
    只是这回他们不光有男人,还带了个姑娘,那姑娘是汉子的妹妹,长相却与其有天壤之别,而且跟他们江南的女子也是极为不同,长眉挺鼻、明眸皓齿,没有江南水一样的温婉可人,却是少见的英姿飒爽。
    长相虽大异,可是性子上倒是与那汉子颇为相似,格外的直率果断,几杯酒下肚,便直接问他:“钟公子,你娶妻生子了没?”
    钟子衣被她问的一愣,片刻之后才笑道:“我要是有了妻儿,就不会在外头奔波了,巴不得日日呆在他们左右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父母早亡,他感受到的亲情并不算多的缘故,他对于家人是万分在意的,若是有儿女绕膝的机会,他必然是舍不得离开半步。
    那姑娘闻言放下酒盏,也不在意跟前还有旁人,仰面极为认真的看着他,“那你觉得我若是当你的夫人,怎么样?”
    “什么?”钟子衣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一口酒梗在喉中,咳嗽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犹有惊诧的回应:“姑……姑娘,这样的话可胡说不得,且不说咱们只见过几次,压根不了解彼此,就算是……”
    他在风花雪月之事上的不足,这会儿彻底表现出来了,再三斟酌,也不知如何解释,他对什么事儿都看得认真,对于这样的事情更甚,而他是个饱读圣贤书的,怜香惜玉的道理他很是明白,所以又不忍说出让人难堪的话来。
    那姑娘知晓他未说出口的意思,似乎也明白自己这话太过突然,抿了抿唇思索了片刻,又道:“咱们确实不大了解彼此,但这船还要再走一个多月,若是等下船的时候,我还是这样的想法,到时候你就得相信我。”
    她说话不给他选择的机会,说完便起身离场,只留下钟子衣还坐在那儿,看着她的背影目瞪口呆。
    这事情发生的突然,而看那姑娘的意思,好像又不是玩笑,这让他觉得发懵,而其余喝酒的人,看着他发红的脸哄堂大笑,“钟公子,果真是好福气。”
    那日的酒格外能醉人,他匆匆喝了几杯,便觉得脑袋不大灵光了,第三日醒来的时候,将昨晚的事情基本忘了个一干三净,更不必说那件让他答不上话的告白。
    直到一月多之后他下船时,那姑娘突然要跟上他,他心中不解,还想问些什么,那姑娘不等他开口,就直白的告诉他:“一个多月过去了,我还没有变。”
    这句话让钟子衣猛地想起那日的场景,他直愣愣的盯着她,看着那张英气十足的脸渡上一层笑容,有些赧然,却依旧义无反顾的开口:“我可以等着你,你还有改变心意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这篇文到此就结束了,感谢一直追文的小可爱们,因为这段时间工作忙,有时候更新不是那么稳定,很感激小可爱们的宽容,还一直跟我说身体重要,真的很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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