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想吃些更合胃口的东西。”
    这样一本正经的神色和口吻,很能激发人想将其撕碎的谷欠望。
    陈妈还在不远处的洗碗机旁工作,霍之汶慢慢向席宴清靠近,刚迈了两步,他用更大的步幅向她反逼近过来。
    霍之汶正琢磨先从他身上哪里开始下手好,席宴清的手臂强势地圈在她腰侧,将她拴在他身畔。
    他一路勾着她的腰将她带进客厅,带到玄关,拿起挂在一旁落地衣架上的大衣披在她身上,提醒她换鞋,而后拖着她的手把她拉出院外。
    满地浅薄一层落雪,天空中依旧有多角雪凌坠落。
    春节临近,院外紧邻的云舟河,河面边缘也结了厚厚一层冰,只有河中央尚见流水,未曾冰封。
    沿河的这些院落都是旧时人家的模样,站在岸堤上,能够看到岸两侧接续不断的红灯笼。
    飘渺的红光散在夜色深沉的天幕下,像是闪烁的星火,高高挂起,一亮恒久。
    很久不曾这样肩并肩,手握手慢慢走在路上,霍之汶替席宴清立起毛衣的衣领:“图谋不轨?”
    他答得随意:“心情好,压马路。”
    “傻。”霍之汶鄙夷,拍了下他的脸,“今晚寒气比前几天都重,等你烧成傻子,连心情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冷。”席宴清突然扯开自己长羽绒衣的拉链,将霍之汶整个人包进他的衣服里,他的前胸,贴着霍之汶的后背,“这是祖宗传下来的,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取暖方式。”
    “扯。”霍之汶拆台,且有后文,“扒掉你身上现在穿的衣服,才是。”
    席宴清咳了下,笑:“我本质上还是个腼腆、羞涩、内向的男人,当街裸/奔这种事情做起来有些困难。”
    “不过我这衣服穿了,的确是想让你扒下来。”
    他抬手摸了下霍之汶的耳垂:“忍一会儿,回去再给你。”
    霍之汶抬脚迟滞,刻意踩了他一下:“忍得不是你?”
    “真理在你那里,是我。”席宴清痛快承认。
    ***
    这样一条古朴的路,这样的气温,身旁是同一个人,霍之汶想起多年前初次见到席宴清本人的那个雪天:“当年在佛外面,你摔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在想——”
    “怎么不摔得更狠一点?”席宴清打断她。
    他们从来鲜少提起往事,也很少过问彼此的过去。即便在边城那件事之后。
    “不,是为什么不是脸着地。”
    席宴清也差点踩到她:“还是低估了你的善良。”
    他说反话,霍之汶在前,他在后,瞪不到他。
    “我记仇,滚滚咬了我,它的主人看热闹一般。我当时没打你,已经开恩。”
    席宴清一副深感遗憾的模样:“太可惜。打成的话,我一定让你。”
    霍之汶如今舍得戳他伤疤:“提醒一下,你那时双目失明,本就打不过。”
    她的语气里都是自信,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的一个结论。
    “中学的时候”,霍之汶突然换了话题,“我坚持寄宿,每晚下晚自习之后,就这样踏着夜色一直走一直走。如果我知道今天走在我身边的人是你,当年在酒吧内,我不会让自己只身走出去。”
    她话落,席宴清忽然放开从背后拢住她的手臂。
    霍之汶刚想回身,他已经整理好衣服走到她身前蹲了下去。
    “别只看,上来。”
    霍之汶拒绝:“不行。”
    席宴清拍了下自己的宽阔的脊背:“第一,我现在已经恢复得很好,不会亏待勉强自己,我背的动你。”
    “第二,你抢了太多该我说的话,我总得抢你想做的一件事。”
    “成全一下?”
    这件事就是背她走这段路?
    霍之汶怔了下,记起自己当年在见到他的初个夜里,问过他是否要她背。
    那个时候更年轻,还会冲动,还会心血来潮。
    如今在商场上摸爬了这几个年头,还没伏上他的背,她已经开始想要嘲笑自己。
    ***
    将霍之汶的重量都覆在脊背上,席宴清这才开始回应她的回忆:“中学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个国家,后来带我离开的母亲去世,因为我哥——商浔,我回来待过几年。不长,很快又离开。”
    “然后出现了你熟悉的那个kerwin。走过很多地方,都没停留太久。”
    都是过客,从不是归人。
    “中学的时候,如果你遇到我,应该会很嫌弃。”
    席宴清突然自己笑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只认字母,不认人。还擅长打架。”
    霍之汶摸了一下他的后脑:“差不多。没有人知道我是霍岐山的女儿,中学的时候我有很酷的短发,比很多男生还要挺拔的身高,田径倒是好手。偶尔受人所托欺负一下男生,通常两耳不闻窗外事。”
    好像生来匹配。
    幸好那些年他人有眼无珠,幸而那些年他们对他人的示好敬谢不敏。
    霍之汶没有问起,但席宴清此刻突然想要向她解释:“我先认识你,才知道霍之汶是你。”
    “就这一句?”
    霍之汶听着席宴清清脆的脚步声,突然问:“觉得你要没戏会英年早逝那晚给我打的那个电话里,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最后咬牙没说出来的?”
    “……没有。”
    “确定?”
    “确……定。”
    “今年你在重症监护室度过的那个生日,我一直有礼物打算送你没有合适的时机。有没有?”
    “礼物有是可以,那个真没有。”
    “想用嘴开蛋壳?”
    噢,说他嘴硬……
    席宴清眸一动,笑:“那话不好听,所以当时才咽了回去。”
    “说说。”
    “我要是躺平了,想让你记得来奸个/尸再送我到地下去,不然我死不安宁。”
    霍之汶:“……”
    她从他背上跳下来。
    有进步,没说“滚”字,席宴清看了眼腕间的手表,还差一分钟,才到九点半。
    不知道司机老刘办事是否稳妥。
    他改为拽着霍之汶的手,又开始“真诚地”压马路。
    “知道你整晚都想吐槽我幼稚,这叫年轻的心。懂?”他笑得像暗夜骤降星光,明亮纯粹,“这样幼稚的事,每天做一件挺好。”
    “路上的人可以看看我们,我看看你,你看着我。走这一段,还能强身健体。”
    他的理论总是既让人觉得牵强附会,又能被解释为合理。
    他站在靠岸堤那一侧,霍之汶转头看他,几乎在她眼眸中盛满他的笑的同时,她视线之内,他的身后,腾空而起大片璀璨绚烂的烟火。
    ☆、第47章 一更
    第四十七章:回家
    天幕无星无月。
    四周静寂。
    烟火将这一方夜空映照的璀然,霍之汶眼前的席宴清,眉眼间霎时也是一片温暖浅光。
    耳畔只有烟火腾空的声音,静寂被打破,黑夜像要苏醒。
    这样的景,这样的人,置身于这样的冬夜,她身体也渐觉温热。
    霍之汶也突然明白过来,在这样黯淡的夜,这样湿冷的雪天,为什么席宴清会突然将她拖出家门。
    “你干的?”
    霍之汶一瞬不眨地盯视,把席宴清目光里那丝掩饰的意图顺时戳穿。
    偏偏她还长臂一伸,手指勾上他的下颚。
    一副恶霸上身调戏良家儿女的模样。
    可他也从来不是墨守成规的一个人。
    席宴清顺势握住霍之汶的指尖,修长挺拔的身形靠她更近了半步,两人之间霍之汶从他背上滑下之后划开的那点距离,再度被填补得一干二净。
    他唇一掀:“见别人这样干过,你知道我一向谦虚好学。”
    用几许烟火,承包一小片没有星光的天空,霍之汶实在看不出“谦虚”二字何来。
    她笑得叵测,五指交叉进他的指间:“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但是在公共区域制造一大片化学污染物,公德心呢?”
    席宴清也没什么羞耻心的摇头,感受着交握的五指间传来的温热,眼神一烁:“傍晚刚刚被你在老宅那里吃了,不记得了?需要再回味回味?”
    那个吻她自然不会忘……
    霍之汶没多想,腿一曲袭向一侧,踢在他小腿上:“放平心态,正经说话。”
    席宴清闻言立刻垂首,霍之汶跟着他的视线扫向他的胸膛。
    紧接着便听到席宴清说:“心脏附近一直很平。”
    他看向的部位……在他的胸部,霍之汶瞬间就理解了他说的平指的是什么。
    烟火爆开的声音此刻终于消散,四周再度安静下来,席宴清的嗓音更清晰地呈现在霍之汶耳畔:“话也很正经,没扯想和你睡,一直在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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