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十九年春,翰林院学士林烨旧疾发作卒于家中,林老尚书白发人送黑发人,因丧子之痛一病不起,帝赐哀荣,予林尚书归家荣养,调其次子林熔归京接任户部尚书一职,长女惠国郡主回京奔兄丧,林氏一族荣宠依旧。
    乾元殿兄,帝王负手而立,听来人回禀:“林烨死前不久有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少年曾进林家暂住,据府上家丁口供,就是给林烨治病的大夫,山羊胡子中等身材,旁边跟着的少年是他的徒弟,一个脸上有烫伤的少年人,”
    “这对师徒人呢?”
    暗卫吞了口唾沫,道:“已经走了,林烨一死他们就不见了,城门口只有他们进城的记录,没有出城的记录。”
    皇帝拧着玉扳指的手指节微微泛白,这么多年了,她终于回来了,可惜,还是为了林烨,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这些年也是他懈怠了,他不可能盯林烨一辈子,林烨隔三差五请病假,是朝野皆知的药罐子,他也习以为常了,没想到这回竟然死了。
    听说林烨死了,他就知道一定是神医师徒俩回来过了,林烨死前他们一定来治过的,可他知道的太晚了,他们跑的也太快了,这回又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他没有让人去找,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百味也不是年轻时的势在必得了,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帝王,凡事习惯了权衡利弊,百味留在他身边没有任何益处,他已经有了三宫六院儿女双全,百味若是进宫,他又该怎么安置她,只是知道她来了,还是想见一面,毕竟是他藏在心头多年的朱砂痣啊,这一走,就是永别了吧。
    百味母子俩已经离了京城在回洛阳的路上了,慈恩眼睛都哭肿了,一路上眼泪就没停过,他好懊恼自己没有送爹出殡,为什么爹一死娘就连夜带他走,连戴孝守灵都不让他守。
    百味不懂他哪来这么多眼泪,她和林烨年轻时还算有交情,他死了她伤心了会儿,还是走为上策,毕竟自己和儿子更重要,可慈恩不过和他相处了这么几日,怎么就这么悲痛了?
    慈恩哭着说:“我爹死了,我这回真是没爹的孩子了,我都没叫他一声爹,还没告诉他,有我这么个……哎嗝~”
    慈恩被他娘一个巴掌拍的脑瓜子嗡嗡的,百味虎着脸瞪他:“谁说他是你爹?”
    慈恩瘪着嘴说:“不是他吗?他不是和你以前有过一段情吗?我不是你和他生的吗?”
    百味嘴角抽抽:“不是他!他要真是你爹,我怎么也会让你在他灵前磕个头的!”
    “那我爹是谁啊?”
    百味犹豫一下,说:“你爹已经死了,负心汉,不说也罢,你要找你爹做什么?是谁生你养你?跟着娘不好吗?还想去找爹?”
    慈恩抹抹眼泪,委屈道:“也没找,就是觉得,如果林大人是我爹,那还挺好的,我觉着他人很好,如果他真是我爹,我觉着娘带着我离开,他也一定是有苦衷的吧,他肯定不是负心汉。”
    百味苦笑,儿子和她的眼光倒是很一致,林烨是很好,是她和慈恩没福气,没有这样的丈夫和父亲。
    知道林烨不是他亲爹,慈恩就没那么伤心了,问娘能不能揭掉脸上的面具?他戴着真是不舒服。百味亲自帮他揭下来了,出了京城了,不戴也没关系。
    他们母子俩回到洛阳,正是洛阳牡丹盛放之时,今年的牡丹花期特别长,往年这个时候牡丹都凋得差不多了。
    慈恩在路边的树上掐了一朵白牡丹,高声欢呼:“娘!这牡丹真新鲜,可以带回去插瓶了。”
    百味笑了笑,让他别摘太多,别把树撸秃了。
    慈恩便欢快地掐花,一朵,两朵,诶,地上还有一朵,噢,是朵假花呀,做工真好,都能以假乱真了。
    “小孩儿,这是我夫人的花。”
    慈恩抬头,见到一位俊美的……大伯?
    这可真是矛盾,眼前的就是一位大伯,可这个大伯长的又真是俊美,他从没见过这么英俊贵气的大伯,比林爷爷和齐爷爷还要英俊潇洒。
    太后见萧艺在和那小孩子交涉,以为有什么麻烦,也过去看看,待看清了这孩子的样貌……她好像看到了壮壮小时候。
    慈恩看着过来的夫人,好漂亮贵气的大娘呀!
    “夫人,这是你的花吗?我在地上捡的,喏,还你~”
    太后愣愣接过花,慈恩把花还给她就想走了,却被这位夫人叫住,“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你爹是谁?”
    “我叫苏慈恩,我爹……死了。”
    “那你娘呢?”
    慈恩皱了皱眉头,觉着这么漂亮的夫人看着不是坏人,便答了她,“在那儿呢!娘!”
    慈恩大喊一声,百味笑着看过来,却不经意和他身旁的夫妇目光相撞,这么多年了,他们虽然没见过几回,但那样姿容绝世的人,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百味愣在原地,远处的夫妻俩比她更快回过神来,带着笑意从容不迫走过来,一步一步,像是云端神殿里的天神,要带走她的儿子,她这个凡人,是追不上的,从此便天人永隔。
    “苏大夫,好久不见。”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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