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拢在谢行之头顶,替他遮挡风雪。
    然后说:我给你带了圣诞节礼物。
    谢行之一愣。
    说起来是他想准备带谢安珩过圣诞节,他自己反倒两手空空,最重要的圣诞礼物都没买。
    谢安珩将手探进衣服内袋,取出一个丝绒小盒,递到他手心里。
    方方正正巴掌大的小礼盒,沉甸甸的,还带着谢安珩的体温。
    这个造型让谢行之眉头一跳:是什么?
    打开看看?谢安珩托着他的手背,目光专注,眉眼间掩饰不住期待。
    只是片刻,谢行之又将心头涌起的那个异样的念头压了下去。
    他翻开盖子。
    是一对蓝宝石袖扣。
    造型几乎还原了他们初遇时的那一对,不同的是做工和用料,这回是真真正正的无烧蓝宝石,比原本那对小赠品大了不少,在深幽的巷子里仍有淡淡的光泽。
    从前的圣诞节都是你给我准备礼物。他在谢行之耳边说,我想从今年开始,往后每一年都换成我来送你。
    这是我们相遇的纪念,我一直想看你再戴一次,但之前那对是塑料的,往后也没机会用,就找人定制了这一款。
    谢安珩一直很珍视这对袖扣,他知道。
    在夏家老宅,偷偷潜入书房时,那个玻璃展柜里除了夏家原有的古董,唯独放了那对塑料袖扣,门上还布满了指痕。
    但谢行之更知道其实他珍视的不是物件。
    是当初戴这对袖扣的人。
    在两人误会最深的那一年,也是这样小物件让谢安珩睹物思人。
    面前的人看上去出类拔萃,是满北市乃至整个商界的精英,旁人对谢安珩的评价他不是不知道,冷漠,不近人情,野心滔天说来说去都没几个好词。
    可实际他比谁都心思细腻,偏偏这份细腻还只限于在对他的感情。
    照片、书信、礼物,甚至他随手写的留言便签和纸条,谢安珩都珍之重之,好好收藏保存。
    谢行之就这样望着他,好半晌都没说话。
    他沉默不语,让谢安珩不由得开始忐忑:你是不是不太喜欢
    也对,谢行之不缺袖扣,这个款式好像也没什么新意,看了好多年,是个人恐怕都腻了。
    这个先送你,我回去再给你重新准备一个,我
    小心翼翼的声音戛然而止,谢安珩眼睛陡然睁大。
    鼻尖触上微凉的温软。
    转瞬即逝。
    谢行之退开,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躲避对方火热的眼神:这里光线太暗了
    头脑一热试着吻他,没想到还亲歪了,吻到鼻子上。
    唔!
    下一秒,他的后脑被紧紧扣住,才退开不足半掌的距离又再度拉了回来。
    谢安珩的唇带着风雪中的凉意,还有些干燥。
    印上来的力度很轻,但他能感觉出对方在极尽克制,掌在他肩头和后脑勺的手截然相反,用力到发颤。
    谢行之僵了半秒。
    终于反应过来去揽他,放松双唇,阖起眼帘,也不知道该怎么动作,只能在谢安珩唇上试着舔了一下。
    谢安珩停住。
    他微微掀开眼皮,眸光霎时比夜还要深沉。
    近日以来的伪装被这道轻柔的回应彻底打破。
    温和的舔吻突得凶狠。
    谢行之整个人被他完全抵在身后的青砖墙上,不得不微微仰起脖颈。
    行之哥他们到底去哪里了?再找不到我就想先走了,好冷啊。
    岑向阳的声音伴着寒风,和彼此破碎支离的喘息声一同传到耳畔。
    打个电话试试?是赵致殷提议。
    口袋中的手机立即震动起来。
    谢行之松开拉着他的手,探入衣兜。
    谢安珩也马上把手从缝隙挤了进去,两个人的手卡在小小的衣袋里动弹不得。
    别理他。谢安珩低着嗓子委屈道。
    平日这样装乖让他头皮发麻的举动,此时此刻却让谢行之心情莫名愉悦。
    他笑了笑,在口袋里长按电源直接关机,嗡嗡作响的手机安静下来。
    好。不理他。
    雪势转大,纷纷扬扬,漫天飘舞。
    巷口的人声动静依旧喧杂。
    有小孩嬉戏的尖叫,情侣依偎彼此取暖的欢笑。
    夜间的班车姗姗来迟,车门靠站开启,带走了这一片热闹。
    巷子深处的黑暗中,谢行之伸出没被他扣住的右手,轻缓地探进谢安珩细软的发丝里,缓缓摩挲。
    车声逐渐远离,整片街区安静下来。
    接吻的间隙,冰凉的雪花落在谢安珩发梢。谢行之轻轻将它们拂去。
    第69章
    谢行之从来没有主动亲吻过任何人, 前几次接吻也都是在谢安珩的掌控下进行的,往往还伴随着对方试图转移他注意力的其他行为。
    这样专注地回应他的亲吻,还是第一次。
    雪越下越大,夜里气温降得很快。
    担心他觉得冷, 吻到最后, 谢安珩将他的两只手都握着探入自己的贴身里衣。
    暖融融的。
    掌心甚至还能感受到他胸腔下方蓬勃的心跳。
    最后谢安珩陪着谢行之在这条充满回忆的街道上走了片刻。
    到下一站公交车站,两人一起挤在一张公共椅上坐着。
    谢行之今天走了不少路, 伤的那条腿多少还是有些劳累。
    他放松地靠在谢安珩身上, 仔细把公交车站牌上下看了一遍:刚才那辆是最后一个班车了。
    谢安珩嗯一声, 把他搂在怀里,拍掉他头顶衣帽上粘着的雪花,这才从口袋摸出手机:我已经给司机发了信息,他还有十分钟到。
    到头来还是要麻烦自己家司机大雪天跑一趟。
    不过他们的全职司机本来就是二十四小时待命,薪酬高昂, 对这种突发情况也已经习惯了。
    果然等了不到十分钟, 一辆漆黑锃亮的黑色轿车停在他们面前。
    司机主动下车帮他们开门。
    谢安珩扶着谢行之坐到后座, 司机知道他平时坐车的习惯, 正准备帮他把副驾驶的门拉开,回头一看, 谢安珩已经迅速跟着谢行之一起矮身钻了进去。
    司机于是一愣,只当老板今天累了懒得再往前走, 默默回了驾驶位。
    车身发动,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 又是这样的时间点, 更让人昏昏欲睡。
    等红绿灯的空隙, 司机不经意间往后视镜上瞟了一眼。
    这辆豪车内空宽敞, 尤其是车后座, 比普通家用车都宽松不少,但后面的两个人却缩成一团,恨不得挤在一人大小的座位上。
    暖气开得不够热?
    司机眨眨眼,也不管自己都热得背后出了汗,默默又将温度调高了两度,风速也调大了一档。
    但他再一看,眼尖地发现后排两个老板头抵着头,手牵着手,竟然在互相咬耳朵讲悄悄话。
    不知道说到什么好笑的,二人一起乐不可支,谢安珩还把脸埋进人家脖子里。
    司机准备打转向灯的手一顿。
    他才多看了两眼,再望过去,后视镜上映出来自谢安珩冷冰冰的目光,他本能从中觉察出警告的意味。
    司机后背一僵,连忙挪开眼。
    紧接着,前后座之间的隔板就升了起来,彻底隔绝了司机的视线。
    谢行之被他毛茸茸得头发扎得脖子痒,刚把人从自己身上推起来。
    他见状问:怎么了?大晚上也没太阳,升挡板做什么。
    没什么。谢安珩跟黏人精似的,又亲了一下他的嘴角,就是不想别人看见你。
    谢行之:
    他这几天表现太好,差点忘了这可是个万物皆可醋的醋罐子成精。
    翌日。
    谢家公司顶层总裁办公室。
    谢行之单手撑着下巴,在面前的纸上写写画画,将之前那位领队交上来的策划书彻底修改成他满意的样子。
    他写完最后一笔,办公室的门咚咚两声被敲响。
    请进。谢行之都不用猜也能知道这个时间点找过来的人会是谁。
    果然不出他所料,谢安珩带着笑的脸映入眼帘。
    谢行之看到他手里拿的东西,无奈道:一大早上的,又跑哪去了?
    不远。谢安珩拿的不是别的,是几枝新鲜的梅花。
    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去花店买的,旁边还配了鲜嫩的绿叶,包扎成一个精美的捧花。
    谢安珩把下方的塑料薄膜撕掉,将花之插进桌上的空瓶:楼下的小职员桌上都放了摆件,我们桌上也不能空荡荡的。
    这有什么好比的唔谢行之尾音都还没有落下,面前的人就突然凑近,拉起他的领带来了个清浅的啄吻。
    从昨晚确定关系,他整个人眼里的笑意就没退下来过,不过谢行之也纵容。
    但再怎样纵容也不会是在他办公的地方。
    乱闹什么谢行之重新将领带摆好,这是我的办公室。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透亮的落地窗。
    虽说这么高的楼层,不可能有谁闲来无聊看见他们在办公室里做什么,可谢行之还是不能说服自己。
    谢安珩就是吃准了他对自己的放纵,放好花枝就来给他揉肩捶背:那我们去旁边的茶水室,把帘子拉上,谁也看不见。
    谢行之抬眸,对上前者乌溜又期盼的眼神。
    谢安珩干脆推着椅背就往茶水间门口走:你嘴上还疼不疼?
    谢行之眉头直跳:知道你还问?
    昨晚乍一开笼,谢安珩跟饿了几十年放出来的狼一样,回家后又抱着他啃了大半个晚上。
    这直接导致谢行之下嘴唇被他不知轻重,咬破了一个小口。
    我帮你买了润唇膏,选了你喜欢的口味。谢安珩像是吃准了他会这样反问,立刻献宝似的从口袋掏出他刚才出门的战利品。
    本来还想买点消炎的药,但我涂了一下,感觉气味不太好闻,就丢了。
    谢行之也没这么讲究,嘴唇破个小口哪还用涂药,上回他烧迷糊了,被他咬破的那次没过几天就愈合了。
    但他还是接过唇膏:这几天先不亲了。
    背后安静了几秒。
    他都以为谢安珩又要装可怜向他撒娇,出乎意料,这回他倒是听话得很。
    好。谢安珩单手打开茶水室的推拉门,我给你冲一杯热牛奶,你今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下次亲的时候尽量轻一点。
    想起昨晚他几乎失控又狂野的吻法,谢行之垂眸边捏自己的腿边道:我是起太早了不怎么想吃,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你的腿怎么了?谢安珩忽然敏锐地察觉他的动作。
    谢行之今天早上一直到现在几乎都没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打开电水壶的手一顿:腿是不是又疼了?
    谢行之的确感觉伤的那条腿隐约有不适。
    住院的几天最大的运动量也不过是在庭院里走的那两米,乍一下又是站着接吻又是散步的,远远超出了他能负荷的程度。
    有点疼。谢行之自己捏了捏,没什么要紧,休息休息就好。
    话音都还未落下,面前的人已经放下电水壶,转而在他身前蹲下来。
    是这里?谢安珩试着轻轻捏他的腿骨,我要是碰疼你的伤口,你就告诉我。
    冬天穿的多,隔着裤管,这样轻的力道几乎感觉不到。
    谢行之弯腰把自己的裤子卷起来,方便看清腿上几个伤得比较厉害的地方:都恢复得快好了,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谢安珩却不置可否,拉过身后另一架椅子坐下,将谢行之的腿架在自己膝盖上,轻轻褪下他的鞋袜。
    脱鞋子做什么?谢行之眨了一下眼。
    谢安珩也不回答,用手掌住他脚心,将他整条腿拉直抬起,又缓缓往下弯曲。
    嘶关节处被他的动作带动,传来绵密的酸胀感。
    很疼?谢安珩迅速停下。
    谢行之摇头:不疼,你不用管我。
    出院时医生就叮嘱过,受伤的这条腿更应该多活动,防止关节粘黏。
    这样的疼痛还在可忍耐的限度内,而且伴着疼,更多的是腿骨肌肉活动开来的舒适。
    嗯谢行之忍不住蹙眉,攥紧椅子旁边的扶手。
    整个办公室都非常安静,除去电水壶运作的动静,更让谢行之轻轻抽气又压抑着嗓子的轻呼变得明显。
    谢行之感觉到谢安珩按在他关节处的手挪动了一下,又托在他腿肚。
    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皮肤,半粗糙的掌纹让他下意识想瑟缩。
    谢安珩刚刚在寒风里握过花枝,掌心却还是很热,比谢行之腿上的皮肤要烫。
    按摩的动作很专业,谢安珩低着头,也很认真。但不知怎么了,被他手指途经的那一片皮肤都像是火了燎原。
    倏地,脚板心一痒,被谢安珩的指甲轻飘飘划过。
    谢行之浑身一震:你
    后者仍旧专心致志,不像是有意的。
    但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只要把他的腿抬起来,谢安珩就要搔刮一下他的肌肤,不是腿便是最怕痒的脚心。
    谢行之脊柱都发麻,又不好说什么。
    直到掌心越过膝盖窝,他往上捏住他的大腿,谢行之猛然伸手按住他:可以了。
    舒服点了吗?谢安珩手还没松开。
    他感觉被掌住的腿部和脚踝也慢慢热起来。
    谢行之试图抽回腿,但没抽动。
    他这时候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故意
    可已经晚了,他抬头撞进谢安珩带着笑意的眸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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