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乎她的意料,谢隽奇沉默着,却首先用了扭簧的尖头,而且是先戳在小凡嘴唇左下方!
    她有些惊讶。
    ——为什么是这样?难道不该先测正常的,再测有问题的么?
    他这样,不但得不到标准参考值,而且让受试者毫无准备的挨这么一下——
    有人跟她一样惊讶,要不是事先声明了禁止喧哗,此刻早已鼓噪起来。
    谢隽奇用那枚扭簧的尖头刺了小凡的左下唇,小凡没有出声。
    谢隽奇移动一点,又刺了一下,小凡还是没有反应。
    谢隽奇换成圆头,碰上小凡右下唇。
    这次,小凡说,“有感觉,但是……哦不对,应该是‘1’。”
    众人沉默了。
    女法学生还沉浸在惊讶中,“为什么是这个顺序?”
    跟她一起来的男生本来对这位师妹有几分心思,见她这光景也明白几分,尽管产生了醋意,但还是不得不佩服谢隽奇,“这样更加客观,因为第一次的感觉是最没有准备、难以掩饰的,也就最真实。”
    女生一点就通——哦,也对,如果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原告,那么她先把右边正常的测试感觉当做练习,一旦发现刺激移到左边,就完全可以把2说成1,1说成0。但谢隽奇一来就测左侧痛觉,反而让她措手不及、无法准备。
    虽然没猜中有点失落,但这只会让她对谢隽奇大大加分。
    果然是……不走寻常路啊。
    谢隽奇在纪小凡右下唇试了几次,圆头是1,尖头是2,可重复性没问题。他又换到小凡左下唇,果然,应该是1的成了0,应该是2的成了1甚至0。
    小凡被蒙着眼睛,报了十几二十次数,听到下面的议论,有些不安的停下来,“我……说错了吗?”
    “你的感觉没有对错,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的真假。”
    高铭晟不禁说,“对我当事人的测试结束了吗?谢医生挖空心思设计,这么多人看着,还需要质疑真实性?”
    谢隽奇不语,解开领带。
    他的气息靠近又离开。连同那条领带。
    小凡重见光明,被法庭明亮的灯光刺了一下,然后迎上众人一片白花花的目光。
    看到谢隽奇手中的扭力弹簧,她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刚刚他就是用这个戳了她几十下么?就连她另一半正常的嘴唇,都快要分不清什么是痛、什么是无感、什么是有感但不痛了……
    高铭晟打破沉默,“请问谢医生,现在可以告诉我们,鉴定的结果吗?”
    女法学生的心情一下子从高峰降到低谷,跌破两千点。
    她刚才只顾着盲目崇拜了,却没想到,这个精巧的测试,恰恰证明了对谢隽奇不利的结果!
    ——这算什么,坑自己……真的好吗?
    她忽然希望欣赏不到谢隽奇出彩的表现,而宁愿他拙一点、猥琐一点,想方设法避重就轻、混淆视听,让原告露出马脚,而不是亲手送上足以将自己定罪的证据!
    她愿意为自己的偏心向justitia女神忏悔,但她此刻甚至恨起那枚领带夹来。
    ——谁吃饱了没事干,发明领带夹这种东西啊!癌症都没攻克,第二个地球也有待探索,领带夹这种除了坑男神一无是处的东西……刷什么存在感啊!
    谢隽奇沉默一下,说,“结果就是——经刺激患者左下颏神经支配区域,皮肤无痛感,触觉减退——可考虑为左下牙槽神经损伤症状。”
    不仅现场众人惊讶他如此爽快的承认,就连高铭晟也愣了一下,才说,“感谢被告,我非医学出身,通过谢医生深入浅出的演示,也有幸明白——多谢你帮我们省下鉴定一环,但抱歉这除了证明症状属实,并不能改变什么,我们此前提出的赔偿要求,依然不变。”
    这时,辩方律师忍不住站起来说,“就算症状属实,指甲盖那么大点儿皮肤,就算感觉迟钝了些,竟敢开口要千万的赔偿?高律师,亏你还是业内精英,这个数字你好意思提,别人还不好意思听呢——”
    高铭晟仿佛早等他这句话,此刻便淡定的道,“指甲盖那么大点皮肤?感觉迟钝了些?在你们看来,一条神经值几个钱呢?”
    他转向纪小凡,“但对我当事人来说,神经受损带来的感觉迟钝,却对她的日常生活、工作、乃至今后的人生幸福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
    “因为麻木,纪小姐的嘴唇失去了天然的保护作用,可能受伤而不自知,之前的烫伤就足以证明——皮肤黏膜是很脆弱的,如果长期受到不良刺激,轻则造成口腔溃疡、消化不良,重则产生基因突变,导致唇癌、舌癌、食管癌,谢医生是专业人士,对这一点的了解应该比我深刻……”
    女法学生都不忍心看谢医生了。
    这……简直是将军啊!用专业知识啪啪啪打脸啊!
    “因为麻木,纪小姐的唇部功能也受到影响,这样她无法自如控制肌肉运动,可造成吃饭掉渣、喝饮料漏水、说话漏风……纪小姐是一个对生活积极向上、对工作兢兢业业的编辑,分分钟都要跟亲友、同事、领导、客户打交道,这些不便将极大影响她的日常生活与工作……”
    纪小凡低下头。
    好吧,漱口的时候是会吐不准,但吃饭掉渣之类的疑似中风症状,她还真没发现。这癌那癌更是吓死个人……
    她知道,高铭晟作为她的律师,自然要尽一切可能夸大其词、甚至无中生有,自然要尽量将她的痛苦委屈放大无数倍,让全世界都同情她的遭遇。
    尽管她并不以此为傲,没有展览伤口的爱好,但这毕竟是庭审。
    想要得到什么,她必须首先放弃些什么。
    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又值几个钱。
    法庭众人鸦雀无声,只回荡着高铭晟一个人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扳回一城。刚才谢隽奇的当众鉴定为他加了很多分,现在靠他用纪小凡受到的伤害——尽管有些是假设——挽回了不少。
    高铭晟停顿一下,继续说,“还有更重要的,我的当事人纪小姐是适龄未婚女性,对婚姻恋爱有相当的憧憬。嘴唇麻木,将直接影响到她与未来伴侣亲吻的感受,在座各位可以扪心自问,包括谢医生你本人——别人出多少钱,你愿意放弃正常的吻觉?”
    旁听席一下子炸锅了。
    是呀,就算感觉不到痛、吃饭掉渣也忍了,但影响到接吻,谁能忍啊!
    法学男生刻意问师妹,“你呢?多少钱愿意放弃?”
    女生望着谢隽奇的方向,目光迷离,“不,再多钱,我也不愿意。”
    男生哼了一声,正要得意的开启嘲讽模式,但此刻发生了一件事,让他惊的话都说不出来——
    听了高铭晟的质问,谢隽奇抬头道,“是么?纪小姐现在,连吻觉都没有了?”
    说完,他走到原告席,一手扶在小凡脑后,一手扳过她下巴——
    不由分说的、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嘴唇!
    ☆、9|第9章
    在众人一阵惊呼中,谢隽奇结结实实的吻上了纪小凡。
    小凡见他走近,还以为他要详细询问自己的症状,却没想到,自己的脸被他捧住,完完全全的包裹在他气息中。
    他的吻甚至不是蜻蜓点水,而是相当的……深入、有侵略性。
    小凡学的中文,就算不是top级名校,至少读过的古今中外文学作品对得起她的专业。
    而她现在,完完全全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描述这个吻,而只能想到其他——
    ……不是在庭审吗?上一秒,他不是用很科学严谨的方式论证吗?怕她说谎,还设了陷阱什么的。
    这是从没想过的事。
    或者说,想过,却只在最疯狂大胆的yy中。
    能够被他这样的搂住,唇齿交缠。
    小凡被他按在胸前,嘴唇又被堵住,窒息的快要透不过气来。
    ——就这样吧,她想。
    不要结束。不要有法官律师旁听者。她也……不要什么审判结果了。就让她在这一刻死去好了,别的她都不想要面对。
    法学男生望着他们的拥吻,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法学女生愣愣的看着,全身失去了温度。
    辩护律师取下眼镜擦了擦又戴回去,然而并无卵用,他并没有看花眼。
    就连法官,也惊讶的望着原告席发生的这一幕,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高铭晟。
    他轻咳一声,“谢医生,这是在公然骚扰我当事人么?嫌一千万开的不够多,想要数罪并罚?”
    听到他的声音,小凡才如梦初醒。
    这不是梦境,这是现实!
    她开始挣扎。
    就在这一刻,谢隽奇离开了她的嘴唇,放开她。
    法官也才记起自己身份,提醒道,“法庭庄严,不得藐视。”
    谢隽奇白净斯文的脸上丝毫未见激情后的痕迹,“当然不是,我只是为了测试——”
    反观纪小凡,经过刚才一番厮磨,已经头发散乱、面色潮红、眼角带泪、气息不稳,身子微微发抖,需要扶住原告席的桌角,才能保持平衡,跟谢隽奇水过无痕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高铭晟目光一转,“下次谢医生再要测试什么,能否先提交申请?好吧,你又得出了什么结果?”
    谢隽奇望向小凡,清楚的问,“纪小姐,请问刚才跟我接吻的时候,你左边嘴唇要舒服一点,还是右边更舒服?”
    “……”小凡自从跟他分开之后就自知失态,居然没有在被他强*吻的时候用力挣脱,甚至几乎是配合着完成了这个吻——
    她的脑子还晕乎乎的没反应过来,就连这个问题也没听清楚,如何回答的上来?
    谢隽奇微微一笑,“可见,原告律师是有夸张之嫌,很清楚,纪小姐并没有因为左下唇麻木,而丧失对亲吻的应有感觉。”
    “……”小凡渐渐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原本涂了可以说是艳丽的口红,被她的素颜白裙衬的相当醒目,经过刚刚一吻,那心形的唇就像被清晨露水滋润过的花苞,饱满、清新、娇嫩、惹人生怜。
    如果说,之前她描述嘴唇麻木的感觉,大家还只能想象,那么他们现在,完全可以对小凡感同身受——
    谢医生的测试结果不言而喻。
    纪小凡下唇麻木的症状,并没有严重到剥夺她作为一个成年女性享受与异性亲密接触的权利。
    如果原告方试图以“感官功能丧失”为由索要高价赔偿,那么这个试验结果,几乎就是某种程度上的打脸。
    高铭晟抗议,“反对!被告贸然对原告作出失礼之举,混淆视听,并不能作为参考依据。”
    谢隽奇毫不心虚,“本案关键在于‘感觉’,感觉既是主观的,也是真实的,通过某种方式让它客观的表现出来,有何不可?”
    法官在这件事上倒向被告方,“反对无效,被告的作为有其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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