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祭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她不明白地盘是什么意思,或者她不觉得墙外有任何一个地方是他们的地盘,但是她也知道僵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必须做点什么。
    那就听单桐的吧,她只是微微转了一下刀的角度,小孩子们就很一致的往后退了一步,很自然的放下了刀,但依然谨慎的看着眼前的士兵们。
    韩宇几乎要气乐了:“你们别负隅顽抗啊,这小孩手上全是人命,就算未成年,逃到哪里都是被制裁的命,何必费那功夫?”虽然不知道单桐说了什么,但是凭动作也是看的明白的。
    阿金也很想不明白,不管北干区还是南秀区,都属于阑州军区,而这个军区的首长也就关将军一个,到了北干区也就那样,到了南秀区,有最高首长坐镇,就算现在兵荒马乱,可照这几个小孩的样子,也不见得会法外留情,说不定会从严判处,何必费那功夫硬要回去?
    艾方成和单桐当然笑而不语,单桐拍拍阿金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对韩宇道:“老兄,说实话,你们向南秀区通报者三个孩子的事儿时。我们就在旁边,这三个小孩就是这姑娘和这小伙子养大的,只有他俩能管住他们,我们谁都没办法……当初通报的时候说是杀了十二个人,没错吧?”
    韩宇一脸提防的点点头。
    “那你们追到这,死的人增加到二十个,是你们轻敌吗?我恐怕不是吧……”
    韩宇还是不说话,但战士们表情都凝重起来。
    “所以说如果你们要来硬的,我们就算豁出去跟你们配合来个里外夹击,你觉得成功的几率是多少?”单桐抬了抬眼镜,一脸老实计算的样子,“根据我照顾了这姑娘一路的经验看,既然三个人能弄死你们二十个。这十三个……我说你们能团灭他们你信?”
    “……”韩宇低下头深深的喘了口气,握紧拳头又抬起头来,眼眶竟然是通红的,“兄弟,你看……到了这个世道……咱都还是在当兵……我们守城,找吃的,卖命……死在丧尸手上,多多少,没一个后悔的……可你看,没感染,没犯错,尽忠职守……反而……死在他们手上……还,还有俩兄弟的尸体,搁后头半道儿上,等咱去收……你,你们倒是想想……”说到哽咽,他就抹把脸,梗着脖子,“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非得把人……往南秀带,差,差不离就是那儿有靠山……咱不怕,去就去,反正本来,这小孩,就是准备往那儿送的……我就不信了,就算,就算头顶的。是关将军,他,他还能包庇不成?”
    单桐保持着微笑,却有点僵硬,艾方成别过头去,韩宇没说错,单桐坚持回去,正式因为那儿有个关印海,可现在被这个韩宇这么一说,饶是从懂事儿起就踩着人情交际网步步登天的单桐,也对关印海会怎么做犹豫起来。
    阿金也红了眼圈,他瞅瞅两边,拍了板:“那成,你们等会,我去检测下线路,马上好。”
    “不用检测了,我们的人已经,找着原因了,正在抢修,现在就走吧。”韩宇粗声粗气地道,顺便点了两个小战士,“你们两个回去报信顺便收尸,我们走吧。”
    齐祭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回去,她实在太缺乏社交常识了,单桐要她回南秀,她只觉得那儿她至少呆过,比较熟,却压根没考虑过关印海,她不觉得那个自称父亲的男人可以庇护她的孩子们,此时闷不吭声的跑着,时不时看看单桐,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归程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很干净的,除了那个漏丧尸的地洞处又攒了几个丧尸,好赖没漏下变异体来,众人闷不吭声的继续往回跑,都感到又累又饿。
    齐祭慷慨的贡献出小布袋,把里面所有的包装袋全部撕开,不管是话梅还是山楂都堆成一堆,平均的分给了小孩子们,多出来的就藏起来,不给谁多吃,也不亏待了谁。
    连阿狗嘴里都衔着一片儿山楂,他跑在韩宇几人和孩子的中间,有意无意的挡着,在单桐和艾方成眼里充满了震慑感,但韩宇几个却压根没注意这个影子一样的少年。
    “回去,怎么弄?”齐祭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单桐身边,冷不丁的发问。
    单桐一怔,竟然有点恍惚,他这么长一路,似乎从没有见过齐祭有无助到主动询问的时候,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大而有神,依然是势不可挡的杀气和小兽般的坚定,但那一句问话和隐隐的不确定,却暴露了她眼底深藏的茫然和慌张。
    本以为聚集了这些小孩,她会一往无前,会像女王一样更加有霸气侧漏,却不想,孩子们的增多,却反而逼出了她的脆弱和迷茫。
    哦,他差点都忘了……他们终究是一群孩子,而且是一群聪明的,深知外界险恶的孩子。
    当只有齐祭和阿狗两人时,他们破罐子破摔,怎样都无所谓。
    可当那么多p事儿不懂的孩子聚在一起时,这份责任和压力,就全到了他们的身上,让齐祭几乎喘不过起来。
    而阿狗,也无能为力。
    她是要多纠结和自我鼓励,才能在百般思想挣扎中,委委屈屈的问出来?
    单桐叹口气,他和同样若有所悟的艾方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心疼和……庆幸。
    幸好,你还知道问。
    更幸好,你问的是我们。
    不是什么光知道心疼你们的笨蛋叔叔,只能一味的护短。
    也不是什么一心想利用你们的聪明叔叔,装出心疼的样子指使你们。
    我们能心疼你们,也能保护你们……从人类社会的层面上。
    单桐暗自叹口气,看得越透彻越觉得自己可笑,曾经为了一点权力,一点势力,能够六亲不认,把为自己卖命的兄弟往火盆里扔的黑心商人,什么时候这么圣母了?
    也有可能不是自己蜕变了,而是这一路看下来,他的风投经验告诉他,无论情况都么险恶,齐祭始终是那支最优的潜力股。
    他用直觉和命相信着。
    “你问我怎么办?”单桐忽然放慢了脚步,一路走的有点累,他叉着腰喘了口气,思索起来,齐祭黑黝黝的猫眼就直愣愣的看着他,一眨都不眨。
    “怎么办呢……你叫我声哥哥,我就告诉你。”单桐忽然一笑,镜框竟然诡异的闪了一下。
    “噗!”艾方成绊了一跤,怒目而视,“臭不要脸的,什么时候了都!”
    “放松一下嘛,不要这么紧张,天无绝人之路。”单桐刚摊手做无赖状,就听旁边齐祭喑哑的嗓音直截了当的来了声:“哥哥!”
    齐祭的声音一向不怎么悦耳,此时又跑,又渴,又紧张,这哥哥两字活像是喉咙里含着血撕出来的,饶是单桐知其诚意,还是不由得被这一声哥喊的寒毛直立,他抽抽嘴角,无奈的想起,齐祭这人是压根不知道原则和骨气是什么的编外人类。
    “哈哈哈!活该!”艾方成笑得很欢快。
    齐祭不为所动,还是虔诚的望着单桐。
    单桐抿抿嘴,勾勾手,把齐喵喵招过来,轻声道:“你还记得你有关印海这么个爹吗?”
    “……哦。”齐祭显然是被提醒了,然后继续等。
    “哎……”这种其他人一点就通……应该说不用点就能通的地方,对付齐祭却要从古今中外人类走亲戚讲关系这种源远流长的传统说起,这么一想单桐简直要崩溃。
    “回去听我的,好吗?”单桐只能指望自己可以一手包办。
    齐祭沉默了,她垂下眼睛,默默的走在一边,手里牵着年纪最小的女孩儿,纠结的思考着。
    这次就没有上次答应的那么痛快了,单桐知道,所以他等。
    齐祭张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却回头望向阿狗。
    阿狗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齐祭的视线,他没有任何动静,等着齐祭自己转开目光。
    “好。”齐祭低哑道,“但是……”
    “放心,绝不会让他们受……”
    “最多一只手……”
    单桐的话和齐祭的后半句同时响起,又同时一愣,齐祭茫然的闭上嘴。
    艾方成听出点意思来:“什么一只手?”
    “他们杀了医生。”齐祭低声道,“十七生病,但他们杀了医生。”她说着,甚至没有回头,夹杂在孩子堆中的三个却低低的垂着头,“我,出来,墙外,长白山,找医生,给血……给骨头也可以,但他们杀了医生。”
    原来重点在这。
    “一人一条手臂。”齐祭斩钉截铁,“如果要罚。”
    “……呵。”单桐摸摸齐祭的头,“小泰山,快出来啊,树林早被砍伐光了。”
    ☆、兄妹
    齐祭的伟大决定当然没有得到支持,单桐本来就是个没人性的东西他哪里管什么公平不公平,他本来想的就是全部保住,为此他不得不考虑在下水道里团灭韩宇等士兵的可行性。
    ……可行性好像不高。
    需要考虑的太多,有点顾不过来。
    艾方成看了看单桐低头快走的姿态,略微想了想,低声道:“不行?”
    他居然懂。
    单桐摇摇头,一边斜睨他:“防爆片儿警,哼?”
    艾方成苦笑着摇摇头:“这时候想着自己是警察,那我是不是要弄个手铐把自己拷进去?”
    “等会到了那儿,把小孩子全弄进隔离室,守着门,他们就没办法。”
    “恩。”
    “其实不用考虑太多,如果平时大概要费点力气,这时候完全不用担心,就算我俩站出来哭着看着求秉公执法……”单桐往后看看,“他们也舍不得。”
    “呵呵,难说,这世上脑残何其多,乱世里好不容易有点秩序,有的是人想守住那点儿平衡,才不管你战不战斗力。”艾方成相当不看好,“如果杀兵都不偿命,岂不是乱套了。”
    单桐何尝不知这一点,他又皱起眉头,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突的跳。
    南秀区地下通道口一直被紧张的守着,做好了随时封闭通道的准备,此时战况明朗了起来,丧尸终究不是逆天的东西,如果准备充分并且心无旁骛,战士们还是很能hold住这群肉体的,于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就更要提防任何意外发生。
    老远的看到单桐等一大群人跑过来,通道口的士兵好一阵紧张,忍着孩子身上的异味一个个检查,关印海无暇顾及这边,他还在城墙上坐镇,而孩子们又不听其他人的,看齐祭和阿狗听单桐的,他们便乖乖的学着齐祭的样子,让抽血,脱衣服让看,还给看口腔。
    “看不出来,口腔护理还不错啊。”被派来检查的军医一边看一遍道,“难得现在还有小孩子没蛀牙呢……不过牙垢有点多哦,刷刷就好了。”
    被评价的小男孩是目前齐祭和阿狗手下的二把手,他一边很好脾气的任医生扭下巴摆脸,一面趁着被动转脸的功夫很无辜的寻找齐祭的身影,等找到一旁因为还算干净被检查无伤放过的齐祭,便一眨不眨的看,仿佛一眼都舍不得。
    “看不出阿狗情敌还不少。”艾方成在一边闲闲的八卦。
    “不对。”单桐也闲闲的,“你信不信,齐祭眼神要是有点儿变化,这个医生的命……”
    “……好吧。”艾方成更加深切的明白为什么齐祭明明更喜欢自己(他怎么知道)却更相信单桐了。
    毫不自知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的医生只觉得这些擦干净脸的小孩一个比一个乖巧可爱,心里忍不住父爱泛滥,摸摸口袋,没有糖,只能叹气,摸摸最小的小女孩的头:“我想你也不稀罕我那糖。”
    小女孩看着他,复述了一遍:“糖。”
    她大大的眼睛睁着,不是好奇也没有疑惑,就只是下意识的学舌罢了,却让医生误会了,他笑眯眯的问:“是啊,糖,你喜欢什么糖?叔叔以前身边都会带点酥糖牛轧糖的,不过你们好像都喜欢巧克力什么的……”
    小女孩的语言信息接收能力比齐祭还渣,一通话下来就晕乎了,往左看,往右看,求解释的意思极度明显。
    齐祭一路走来,糖是什么她倒是知道,只是没吃多少就丢的丢化的化,回想起来也没什么喜不喜欢的感觉,看自家小姑娘被绕晕乎了,很不耐烦的揪着后领子就拖到一边:“走,看十七。”
    对于如此“凶暴”的长姐,医生叔叔很不赞同,但也不好开口,只能摇摇头,登记了初步体检结果,任这些人离开。
    一路被士兵带回到医疗区,整个安全区几乎空了,街道上没有人影,但还能看到窗户里一张张表情不怎么美好的的脸。
    “没地方撤了,其他区的已经超载,剩下这些都是老弱病残和自愿留下来的。”带路的士兵小声道,“不用担心,我们只是被尸群包围,并不是攻击,情况很快会好起来的。”
    在场的就没一个会担心的……
    路的尽头穿过空地就是医院和军营,资源紧缺下能源当然能省则省,众人便徒步过去,不巧就被人拦住了。
    看着眼前横眉竖目拦着队伍的双胞胎兄妹,单桐和艾方成对视一眼,皆不动声色。
    倒不想这样的关头,关印海居然没有把自己家人撤走,不知道他是忘了还是真的要做什么表率,想想齐祭,看来做这大人的孩子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西岭,你在家照顾妈妈,我跟他们去。”关东岳和妹妹商量着,表情严肃,“总要有个人留着。”
    “我呸!这话你都说得出,那万一爸妈生的独生子女,你是想把自己切吧切吧一半一半了?外面多危险那妈妈在家又没事,我也要去!”
    “你们有什么事商量好再说行么?现在我们赶时间。”领头的士兵也不知道认不认得这两个将军子女,语气相当不容置疑,甚至一边说一边就企图带着队伍绕过他们。
    本来还有些无措的两兄妹在陡然在队伍中看到齐祭都一愣,接着精神一震:“等会!她怎么就能去?”
    “她?”士兵指了指齐祭,用很不符合小兵蛋子的机智反问,“什么凭什么,那你们凭什么?”
    关西岭正要开口,单桐忽然抢上前,一脸冰冷:“时间很紧,别耽误时间。”他冷眼扫过双胞胎,“不小了,懂点轻重缓急好么?”
    要没外人关西岭大概就撒泼了,可现在她就泼不起来,气得腮帮子紧咬,关东岳倒是冷静很多,他拍拍关西岭的手:“你快回去,我跟着就好,等等也能等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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