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瞧瞧。”薛岑把手里的剑扔给黄鹤风,兴冲冲地就往琴濯那里赶。
    琴濯原以为他今日不会再过来了,他要自己去冷静,来了岂非又乱了心,正窝在软绵绵的被子里昏昏欲睡,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吓了个精神,恨不得往自己脸上扣个面具,这样就不必在不久之前的迷乱后面对他了。
    薛岑直接钻到她暖烘烘的被子里,在她恼怒之前把自己的一双手伸过去,“刚练完了剑,喳喳再替我保养保养?”
    琴濯看见他修长如玉的十根手指头,只觉得臊得慌,一把推开来,抡起枕头砸向他。
    薛岑摆明了是故意的,半点不为先前的事情难为情,连枕头和人带入怀中,将自己满心期盼的事情告诉她:“我已经叫人择定了日子,等后日我们就成亲吧。”
    “成亲?”琴濯从他口中听到这个词,只觉得跟天方夜谭一样,“你跟我?”
    “傻了?除了你跟我还有谁跟谁?”
    琴濯在他脸上找不出半点玩笑的成分,却也依旧感到奇怪,将他的手拨开,“你是皇上,成的么亲,你哄我也不会找点实际的。”
    “我何时哄过你了。”薛岑揽住她,拿出一份拟定好的婚书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虽不能像民间一样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可我依旧希望能与你白首相约,也请喳喳原谅我做这个皇帝的不得已之处。”
    琴濯垂眼看着婚书,这应该也是他自己写的,字迹与他平日的朱批别无二致。想到这人那般恶狠狠的架势还能半路叫停,原是为这手续,不禁暗笑他讲究得倒是挺多,她都准备好“以身饲虎”了,这人洞房不入反倒掉回头要拜堂。
    “你这又是预谋了多久?”琴濯翻着这纸婚书,心里也是极为复杂。
    “想法早就有了,只是近日才开始办。”薛岑见她闲适地窝在自己怀里,不像是抗拒的样子,端着的一颗心悄悄地放了下去,又推推她的胳膊,“怎么样?嫁不嫁我?”
    “我说不嫁你能不娶?”
    薛岑直接笑道:“装装样子问问你而已,礼堂都准备好了。”
    琴濯回过头直接给了他一拳,合上婚书道:“民间的嫁娶可是要上族谱的,你娶我将来的皇后可要不依了。”
    “有你在哪来的皇后。”
    薛岑这话再度让琴濯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不敢多想,也不信那偌大后宫会没有别人,只看他如今对自己的心意,应该是独一无二的,这便够了。
    “你也不早知会我,哪有嫁人这般着急的,你的聘礼呢?”琴濯伸出手,理直气壮朝他要。
    薛岑抓住她的手,幽幽道:“再迟我会忍不住的。”
    琴濯嗔了一声将手抽走,被子里的脚尖踢踢他,催道:“民间有规矩,新郎新娘出嫁前都不能见面,你快走!”
    “这是么破规矩。”薛岑一听不能见面,就皱着眉觉得民间的规矩没必要了。
    琴濯拿婚书掩着微微上翘的嘴唇,道:“这都是老人留下的,你不遵循当心破坏这好日子。”
    在这场婚事上,薛岑也难得信奉起这些东西来,大概是心中的不确信居多,所以对么都存着一丝小心,无奈起身,“行,我就遵这规矩,也省得我提早把洞房入了……”
    听到他后面的话,琴濯羞恼得又踹了他一脚。
    薛岑捏着她的脚踝,直接将人拉到床边沿,又凶又狠得餍足一番,方才在她的骂声中一脸春风地离去。
    琴濯抚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跟上扬的唇角,方才有些怔愣,心里也乱糟糟的。
    若是孟之微在身边,她好歹有个可以征询说话的人,如今憋着一腔烦乱怎么也发泄不出去。
    仿佛是被这忽然的婚期催得急了,琴濯在头一天愈发觉得心绪不宁,又紧张又焦虑,好似真的出嫁一般。
    就像一朵正开的花儿忽然萎靡下来,薛岑一向心细,自然不会注意不到。
    薛岑以为这婚事终是不合她的意,心里也沉沉的,想当看不见又不忍心,倒是没想到琴濯会主动来找他说。
    “旁人出嫁都是父母亲朋满座热热闹闹的,我爹娘去得早,我也没别的亲友,只有个表姐在……我想见见她。”
    不得不说薛岑这心里着实松了口气,差点没当着她的面抚胸口,道:“若为这事自然没问题,只是你那表姐不是在钱州?怕是没法赶过来。”
    琴濯一听有戏,忙道:“她前些日子来京城了,就在……就在状元府上,原也是我的事惊动了她。我想找她出来说说话,不然心里实在乱得慌。”
    女儿家出嫁的心绪,薛岑多少也能理解,她有这反应自己倒也觉得平常自然,反而放了一半的心,暂且没有多管她表姐在状元府的事。
    “表姐住在何处?我派人即刻去接她。”
    “她胆子一向小得很,你派人去了她又不认识,反而吓坏她。我想亲自去见见她,就半日的时间,你让大风小风跟着我好不好?”琴濯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满眼央求。
    薛岑还有么是不能答应的,觉得她主动提大风小风也是心存戒备,无奈道:“你啊……我说十句话你总信一半,也不用大风他们了,让卧雪随行伺候着,我派几个人护卫,你看如何?”
    琴濯连声说好,满脸的欢欣,“皇上英明!多谢皇上!”
    “小马屁精!”
    “我现在就去准备,等天黑前一定回来,绝不耽误明天嫁人!”
    见琴濯蹦蹦跳跳地跑远,黄鹤风上前轻道:“皇上,要不让小风暗地里关照着些?”
    “不必了,她若真想见孟之微,我拦得了一时,又岂能拦得过一世。”
    不过薛岑心里还是愿意相信琴濯,他也不是没想过派人暗地里跟着,只是既然决心要与她白头,起码的信任应该坚持。自己是先起意的一方,她不信自己反倒是自然。
    “但愿我的一颗心不会白费了。”薛岑喟然而笑,又正色了几分,“也着人安排着些,若是夫人将她表姐带回来,便安置在西院,别怠慢了。”
    “老奴明白。”
    虽然没有大小风在身边,琴濯也知道身边跟着的没有一个不是听薛岑吩咐,她不敢掉以轻心,回到城中便让卧雪亲去了一趟,告知孟之微要见表姐,她相信以自己跟孟之微的默契,她怎么也能明白。
    焦灼不安地等了半天,卧雪果真带着人过来了。
    琴濯就跟见着大燕的小燕,一个飞扑过去抱住人,“表姐!我想死你了!”
    孟之微被她勒得险些断气,帷帽下不停地翻白眼,却碍于这个表姐的身份是因疾不能说话,只能任由她抱了半晌。
    等得其余人等都退出去,孟之微才稍稍掀起帽子一边,脸上还遮着一层,轻声问道:“卧雪来找‘表姐’我还差点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忽然兴起这法子了?”
    危险归危险,不过这也是他们可以毫无隔阂见面的最好办法了,孟之微不禁懊恼自己之前怎么没想起来,还平白让薛岑吃了一顿飞醋。
    琴濯搅了搅手指头,脸上慌慌的,道:“微微,我要成亲了怎么办!”
    “成亲?”孟之微愣了一下,转而变得惊恐,“你又被谁抢了?”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丫头居然是个香饽饽呢!
    琴濯瘪着嘴满脸发愁,“跟那条龙……”
    孟之微听后,更觉得诧异。按理说琴濯都入宫为妃了,这又是成的哪门子亲?况且成亲这词也用不在他们身上才是。
    挠了半天头,孟之微也弄不懂琴濯的反应为何会是如此。
    “我心里乱得很,所以才出此下策出来与你见面,你帮我分析分析,他到底是么意思?”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孟之微看了看她快要团成团的眉毛,道:“这大概也许可能是皇上喜欢你的意思吧……”
    “我知道他对我图谋不轨,可是这也太过了!”
    孟之微忍不住想告诉她,图谋不轨这四个字形容薛岑对她的心思可能太片面了,只是看她为个成亲能愁成这般,显而易见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感情在开窍之初方才烦恼呢。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招来琴濯的瞪眼,反手一记爆栗敲了过去,“你啊,么都不知道演么妲己惑君呢,现在倒是给人蛊惑了,自乱阵脚!”
    琴濯只听到后面的重点了,支棱起眼睛道:“他果然是在迷惑我吧!”
    孟之微看她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忽然觉得薛岑是给自己抢回去了一个还没熟的瓜,这敲开可热闹了。她觉得自己被抢了媳妇儿的憋屈终于舒缓出来一些,不禁有点幸灾乐祸。
    不过见琴濯这么发愁,她还是开解道:“你那会儿瞒着我进宫,就没想过皇上对你的心思可能并不简单?”
    “左不过是猎艳心起罢了。”
    “京城的佳丽可不少,他何苦就瞅着一个有夫之妇,况且若仅仅是一时兴起,我也不会如今还安稳地呆在朝中了。”孟之微觉得自己多少还是受了她的照拂。
    这个原因琴濯在以前也想过,最终还是觉得薛岑是癖好特殊,专门找这违背纲常的刺激。
    孟之微知道跟她讲未必能明白,感情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去感受,遂道:“你也不必发愁,就当自己是个祸国妖民的宠妃不就行了?皇上对你好就接着,你一开始不就这么打算的?凡事别跟自己犟着,顺从心意便好。”
    琴濯悄悄抬眼看她,“你之前不还凶我来着……”
    说到这里孟之微都还来气,只是事情已经没法改变而已,“我现在只盼着你我能多活两日就好,如果皇上顾念旧情,没准还能让你终老在宫里!”孟之微点点她的额头,已经妥协了。
    琴濯一下又想起来自己进宫的使命,还告诉她自己已经攒了一匣子珠宝,以后可以派上大用场。
    孟之微闲闲听着,知晓那些珠宝的来历,只是笑了笑不作言语。
    这生瓜蛋子,才让那人有的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日记——
    十月二十六,晴。
    生活要讲究仪式感,成亲的步骤不能少。
    ————
    二合一~大家吃着喝着~
    第112章 合卺酒
    宫里也没个说知心话的人, 琴濯拉着孟之微道了好半天,罢了又可怜巴巴赖在她身边,“微微, 我可想你了。”
    孟之微任由她抱了一阵,将她推开, 哼道:“现在知道想了, 当初一门心思要进宫,现在吃到苦头了?”
    “那我也不后悔!”琴濯清楚自己的意图,只是嘴上委屈得一瘪, 仍旧抱着她不撒手。
    孟之微心里也愁,每天基本上是“三省吾身”。
    她爹的案子不翻了么?不行。
    琴濯入宫不管了么?也不行。
    可怎么办,她也没办法……
    每次想到这里,孟之微总要叹许久的气, 觉得比自己当年考状元都要难。
    琴濯见她眉心不展, 方又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安抚道:“你也别发愁, 我就是在宫里也没个交心的人,想找你来说说悄悄话,现在都好了,我打的主意自己知道,你别再劝我那些没用的。”
    听她掉回头来叮嘱自己,孟之微忍不住又捏了她两把,又气又无奈。
    知道她在宫里孤立无援,自己又不能与她常见面,孟之微便道:“你现在也就跟我当年决定科举入仕一般了, 平常该怎么就怎么吧,要是有顺眼的命妇小姐, 也多结交一些,别把自己困在宫里。”
    这个琴濯也知道,只是许多事她还是只能跟她讲,觉得其他人结交不结交倒也无所谓了,左不过是多几个打叶子牌的人。
    将心里的话一股脑道出来,琴濯觉得舒坦了不少,也不似先前那么着急慌忙的,头绪也清明起来。
    她深知自己在看到薛岑一连串的安排时慌了,她不怕薛岑的厌烦,更无惧生死,独独怕薛岑对她用了她也承担不起的感情。
    她原就想着,将来等事情摊出来,如果逃不出命一死也罢,要逃得出命就背上包袱干干净净走人。金银珠宝尚且有准确的定量,可感情就难说了,欠了可要拿什么还……
    “琴濯啊琴濯,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现在又矫情个什么劲儿!”回去的路上,琴濯还一腔苦恼,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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