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傻……再说了, 有皇上经手,你还信不过他?”
    琴濯依旧摇头, 倒并非信不过薛岑, 只是不想拿她安危去赌。
    “反正这事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琴濯说罢,没再理会他们,等马车停到门前就径自下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 都知道说服不了她,只能将这主意暂且搁置。
    薛岑跟进去见她还是皱眉不展,故意说道:“晚上做点甜品吃?”
    “你没吃饱?”琴濯想到他那会儿酒喝得不少,想必是没吃多少东西, 说话间就要起身。
    却听薛岑接着道:“方才又吃了一嘴的醋, 想吃点甜的抵消一下。”
    “你也真是的……”琴濯睨了他一眼,很是无奈, “醋也是不分场合乱吃的么?”
    “你不信任我才叫我伤心。”
    琴濯觉得他也想岔了,出言解释:“我并非是不信任你,只是事关微微——”
    她话还未说完,脑袋上就遭了他一记轻敲,登时有些不明白。
    “该打!”薛岑收回手,佯装不悦,“不仅没信任,还没默契,难道你觉得我真会让你的微微去涉险?”
    琴濯这才意识到这一点, 想了想确实如此,又连忙道:“我这不是一时心急么。”
    “可不是, 一心急就说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小气样!”琴濯顾着哄他,方才的愁绪也就顾不上了。
    且说薛岑他们方离开,崔景那边就起了些许骚动,原因还是兑出去的那两锭银元宝。
    “最近库房兑现的银两告急,我就去墓里找了一些出来应急,那银子上的印记我都磨掉了,凭谁也看不出来那是官银,大哥又何必担这个心。”
    说话的是楼里的二当家,原本也是钱州的混子,后来跟了崔景一块做这行当,一贯的偷奸耍滑,不止嘴皮子利索歪门心思也多。
    眼下他也不觉得那藏着好几年的银子花出去有何不妥,见崔景沉着脸,逐渐小了声儿。
    崔景知道当务之急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问道:“那银子兑出去多少?可记着名姓?”
    二当家忙道:“倒也不多,就今日那位出手阔绰的岑公子,他的夫人来兑过一些。”
    崔景沉吟一阵,道:“银子必须追回来,便是柜上暂时短缺一些,也万不可再动。还有墓中的银子尽早找人熔了,任凭打些什么放着,总比花出去保险。”
    “那兑出去的银子——”
    “那个姓岑的看起来不一般,我们还得多费些心思,待明日他再来,想办法用些什么换回来。”
    “不就是京城来的,让我说大哥你也太过敏感了些。”
    “有些事不得不防,现在到处风闻朝廷在调查钱州的案子,如今上头那个到底不比之前的,若是找出来什么蛛丝马迹,你我晚年怕是只有一柄断头刀了。”
    二当家是草莽之辈,远不知朝堂之上的事情,心里只多不屑,不过也没跟崔景犟嘴,先去处理那批从墓里挖出来银两。
    薛岑跟崔景也越走越近,三五不时就会到南巷那边的楼里去。举凡薛岑要做什么行动的时候,都会将琴濯留下,琴濯也怕自己拖后腿,通常不会说什么,可总要提心吊胆一天,看到他们都完好无损地进了大门方才能松一口气。
    这日一大早,薛岑他们就出去了,说要跟崔景去看看玉石加工的地方。昨夜一直在下雨,琴濯睡得沉,今早就没能起来,后来问了程风才知道他们的行程。
    琴濯吃过朝食就坐在门廊底下等着了,程风劝了几回她也不肯进屋,便在廊下搬放了一只椅子跟桌子,放好零嘴点心,还有一只煮茶的红泥小火炉。
    琴濯回过神来,就看他准备得如此齐全了,笑着走过去,“你师父常说你粗心,依我看你这细致体贴可一点都不差。”
    “夫人说笑了。”程风笑笑,安静地守在一边。
    这次出来,薛岑想着黄鹤风年纪也大了,成日跟着跑东跑西也难为吃力,便只带上了程风。
    程风年纪轻,凡事都在学习之中,所以不似黄鹤风说话游刃有余,大多时候都沉默不语。
    琴濯问一句,他就答一句,连多余的字都没有。琴濯怕如此安静下去,自己反倒胡思乱想,净了手打算去后厨做些吃的备着,薛岑去崔景那里想必又是喝一肚子酒。
    未想今日他们倒是早回来,琴濯刚把煮熟的肥鸡捞出来,听到他们还未吃饭,顺手就把熟鸡切成了粒儿,拌了些清酱跟酒,在盛着干面粉的面盆里一滚,白森森的像是一篓珍珠粒,再用酥油一炒,粒粒分明酥香。
    夏起当先动了筷子,忍不住跟薛岑说道:“幸而你今天没再答应那崔景留下吃饭,那炖猪蹄炖肘子我可是吃够了,再有下次我可不跟你去了。”
    “嫌油水大你还吃什么肉。”薛岑拨了下他的筷子,把那一盘珍珠团放到了自己面前。
    夏起也不手软,两人你来我往地对着一盘菜抢,琴濯看不下去,干脆放到了孟之微面前。
    夏起虽然叹息,却是幸灾乐祸为多,“到底是比不上人家的好姐妹。”
    孟之微心头一紧,顿时觉得筷子尖上的鸡肉粒有点硌牙,顶着薛岑凉飕飕的眼神,也豁出去了,“毕竟是一个被窝里睡过的感情,夏公子是外人,不懂也罢。”话落,将盘子里的鸡肉粒拨去了大半。
    不吃是错,吃也是错,她何苦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欺君之罪都逃过去了,想来她这脑袋还能再长几年,管谁醋不醋的,自己对味就行。
    思及此处,孟之微心头都敞开了,端着碗吃得最香。
    夏起觉得自己挨上薛岑就没好事,没的又被人挤兑了一顿,当下闭了嘴只管吃饭。
    琴濯也没料到孟之微还有这胆子,笑了一声,忙又给薛岑夹了一筷子菜,“快吃吧,都要凉了,你们加起来都八.九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被她一说,薛岑也觉得确实如此,为孟之微那话而起的一点不悦,也就没有计较的必要了。
    “今日时间还早,不如去祭拜一下你的父母?”薛岑知道琴濯心里一直想着这事儿,只是又记挂案件,所以一直没有开口。
    “那我去准备一下。”琴濯怕等事情解决或许说不准时间,也没有犹豫,随后又看向孟之微,“微微,也顺便去祭拜一下伯父伯母吧。”
    如今案件虽然还未水落石出,在薛岑这里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也是这么多年难得的机会了,所以琴濯主动提了这话。
    孟之微顿了顿,还是说道:“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吧。”
    “祭拜父母还寻什么机会,不是眼下就可行?”薛岑知道琴濯的心思,也没让她为难,“吃完了饭快些去准备。”
    “多谢皇上!”虽然薛岑没说别的,孟之微心底的雀跃已经止不住,当下三两口扒完了饭,跟着琴濯去买香烛纸钱了。
    看着二人欢快跑远的身影,夏起忍不住道:“你这皇帝当得倒是够善解人意,案子还没定论,倒是对‘罪臣’之女就如此宽怀了。”
    “事情都查到这份上了,还有多少是不明的,抓崔景也不过是把当年的罪责追究全罢了,让这样的蛀虫逃之夭夭,对朝廷可不是个好事。”
    “可惜了孟集,到底当了替罪羊。”凭良心说,夏起还是替孟之微感到唏嘘。
    薛岑低垂眼睫,面色亦暗了几分。
    若仅仅是孟集一人的性命,他倒也不至于想得太多,可间接地摧毁了一个家族,说起来他都有些难以面对。
    听到他的叹息声,夏起又道:“你也犯不着如此,错漏又不在你身上,你那块免死金牌不也算补偿了?况且如今已经答应了翻案,折合下来也不欠谁。”
    “若没有当年的事情,又何须我翻案。”薛岑深知事情若是细究起来,怕是永远也折合不了。
    夏起听他的话,琢磨了一下后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孟之微是孟遇欢?免死金牌不过是给朝臣的幌子,你是真没打算要她的命吧?”
    薛岑没说话,夏起不禁嗤了一声:“就说你是个老狐狸,反而还闹了人家一场,你这么老谋深算的你累不累?”
    “师父没教过你,说话留三分?”薛岑瞥了他一眼,拔身而起。
    夏起暗道自己就算留三分,也不抵他做事谋九分。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他如今才算深有体会,若是当年薛岑在位,倒也不必再为此事奔波了。
    夏起觉得自己始终是个外人,再者上坟祭拜也无需他跟屁虫一样跟着,便兀自呆在别馆。
    琴、孟两家夫妇的坟茔离得也不远,只是孟之微当初有顾虑,也没给父母立碑,加之好几年不曾回来过,如今差不多只剩下两座荒冢了。
    琴濯领着薛岑这个父母没机会蒙面的女婿去祭拜了一番,烧了些纸钱,特意留出来多的时间帮孟之微打理孟家父母的坟冢。
    一不留神,太阳已落了山,等他们回程的时候,天都擦黑了。
    便是琴濯心里敞亮,自诩胆大,也从没在这个时辰间还逗留在荒郊野外的坟地里,心里不打鼓也不可能。
    他们都以为不过打个来回,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可面对故去的父母都难免不由自主,因而也没准备灯笼,今日天又阴,连一丝星光都看不见,基本上迈出去的脚都不知道踩在哪里。
    见薛岑走得四平八稳,琴濯一手拉着孟之微,一手抓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满是纳闷:“你这眼睛是怎么长的?别告诉我你们习武之人连视力都跟常人不一样。”
    “倒也未必,不过凭直觉而已。这里虽然荒凉,都是杂草也没别的特别,循着这草丛走就是了。”薛岑紧了紧她的手,尽量把两边的草丛扒拉开,好让他们走得顺畅些。
    孟之微这厢还在自责耽误了时间,一直没吭声,看到对面有隐约的火光闪烁,忙提醒了一句:“那里似乎有人,我们过去借个灯?”
    琴濯顺着看过去,却是头皮一麻,“那是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坟地逃脱#
    第137章 鸿门宴(1)
    琴濯刚说完, 那火光便没了,孟之微也忍不住一呆。
    “噤声。”薛岑压低声音,拽着琴濯蹲下身, 琴濯下意识也拽了孟之微一把。
    琴濯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可也架不住心里的影响, 看着坟地里飘忽不定的火光, 总觉得瘆得慌。
    “这大晚上的还有人来坟地?”孟之微觉得应该不会有人那么巧跟他们一样是耽误了时辰。
    “会不会是盗墓贼?”经她一提醒,琴濯也觉得怪异。
    三人在草丛里静待片刻,见那火光一阵高一阵低, 来来回回不下七八次,心里都感到奇怪。
    又过了一阵,待那火光逐渐远去,薛岑确定已经无人, 方才小心过去查看。
    只是天色晦暗, 周围又是荒草丛生,薛岑也没瞧出来什么门道, “天色太暗了,先回去吧。”
    猜测是盗墓贼,琴濯心里倒不比先前瘆得慌,一扭头见孟之微还蹲在地上,出声催道:“微微我们快回去吧。”
    孟之微抓了把附近被翻出来的略带潮湿的泥土,蹙眉道:“如果是盗墓贼,盗完了墓还把这里收拾得这么整齐?”
    他们半路撞见这事,薛岑觉得到底不与他们相干,回头让官府来处理也罢, 听孟之微一说,心里再度犹疑起来。
    他沿着那坟堆看了一圈, 触手摸到一处湿润的地方,两指捻了捻,“这砖石刚封上去的。”
    琴濯凑近了打算细瞧,就见他手一推,将那坟墓推出来个窟窿,吓了一跳,“你怎么就动手了?万一里边有什么东西呢!”
    薛岑揉了把她的头发,将她赶去一边,“这应该是啾恃洸空坟,我去瞧瞧。”
    琴濯想拦他,他已经从那坍塌的缝隙里钻进去了,急得一跺脚也要跟上,被孟之微往后揪了一把。
    “你就在这里呆着放风好了。”孟之微手上拽了一把杂草,编成了一长条,用火折子点燃勉强能撑一小会儿。
    她举着火进去的时候,没留意脚下,一打滑直接滚了个轱辘,撞在一侧的麻袋上方才停住。
    “微微!微微你没事吧?”琴濯听到她的痛呼心里着急,已经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孟之微来不及阻拦她,就听到她啊地一声也跟着滚下来了,连忙爬起身去接人,薛岑倒是比她快,在人滚下来的瞬间将人捞住,免于她跟孟之微一般撞得一头包。
    “让你们在外面呆着一个个跑下来干什么!”薛岑顺手拍了一记琴濯的后臀,将她稳稳当当放在地上,捡起了地上还有一星火光的草藤,看见入口掏出来的小洞那里放着一盏油灯,连忙点上。
    油灯的火光虽然不大,不过足以将周围的环境照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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