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说的挺多,不过她不让我对外讲,怕你难过。”
    孟真目光一顿:“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些,是不是和小严闹矛盾了?他刚出狱你得多理解,可不能使性子——”
    “姐。”沈嘉忽然叫道,“我只是想外婆了。”
    孟真无声的看着她,渐渐将肩膀塌了下来,偏过头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马路,小树,刺眼的光,笑了:“时间过得真快,外婆都走了快三年了。”
    沈嘉:“我最近办案子,老想起外婆。”
    “案子很棘手?”
    沈嘉说:“琻琻的案子。”
    孟真长长的“哦”了一声,道:“琻琻也是挺可怜的,不是说已经抓到凶手了吗,怎么看你这样,是还有疑问?”
    沈嘉:“有,要不你帮我分析分析。”
    孟真一脸无辜的表情:“我?”
    沈嘉从包里拿出那张照片,背面朝上,一点一点,推到孟真面前:“姐,你先翻过来看看。”
    “什么呀?”孟真看到照片的一刻,目光平静的厉害,甚至皱眉道:“这是我在宏宇中学读高中的时候,好像参加合唱团的照片,你怎么会有?”
    沈嘉:“碰巧找到的,查案子嘛,就很多细枝末节都会发生,还挺巧的,对了,你旁边的人还记得吗?就是他给陆严补的课。”
    孟真没什么印象的摇了摇头。
    沈嘉平静道:“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溺水案,还有五年前的烟霞巷抛尸,包括琻琻的事情,他已经认罪。”
    孟真:“是吗。”
    “姐,你真一点想不起来?”
    孟真:“时间太久了。”
    沈嘉应了声:“但是警方怀疑,这三个人不是他杀,也就是说真正的凶手可能还逍遥法外。前两个是被勒死,最后一个是溺水,姐,你大学读的护理,又在医院做过护士,不说溺水了,你觉得凶手要勒死被害人,一般会选择什么凶器啊?”
    孟真挠了挠鬓角,挤出一丝笑意:“我不做护理都这么久了,这些事情不问法医问我干什么,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沈嘉:“这不是随便聊聊吗。”
    “怪吓人的说这些。”
    沈嘉目光垂下去,轻道:“吓人吗?你们学护理的不应该对这些挺习惯的,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还有解剖这门课。”
    孟真沉默了一会儿,说:“可能因为这个,我转行了。”
    沈嘉歪了歪头,声音轻佻:“那我们就聊点不害怕的?”
    孟真抬眼。
    沈嘉皱了皱眉头:“烟霞巷抛尸案,姐你还印象吗?”
    “我一直在家晒太阳都不出门,哪有心情管这些,倒是你,那时候对这就挺好奇,我没说错吧?”
    沈嘉扯了一下嘴角:“记性挺好啊。”
    孟真笑笑:“我也只记得你的事。”
    沈嘉的手握着咖啡杯,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杯身,像是在回忆道:“我记得那个案子是在08年的中秋节第二天,但是尸体是隔天早上发现的。当时我就在想,为什么凶手要选在那个地方抛尸,不担心被发现呢?后来我想通了,凶手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情况。”
    孟真嘴唇紧抿。
    沈嘉:“前几天我们发现案发现场其实就在烟霞巷后面,一间房子里,凶手以某种理由将被害者诱骗杀害,要抛尸的话肯定得穿过巷子,可是遇到了什么才决定临时起意抛在烟霞巷呢?姐,你有什么想法。”
    孟真愣了一下:“我哪想得到这些。”
    沈嘉说:“会不会遇到熟人?”
    孟真的视线慢慢抬起,看向沈嘉。
    沈嘉说:“我记得那天我发烧了,是和陆严一块回去的,路上还对他发脾气,幸好遇见姐你了,他才逃过一劫,要不然揍他的心都有。”
    孟真唇角动了动。
    沈嘉:“再说琻琻——”
    “嘉嘉。”孟真打断道,“我没你胆子大,别老说这些,你让姐晚上还能不能睡个好觉了啊。”
    沈嘉:“难得说说。”
    孟真吸了口气。
    沈嘉喝了一口咖啡,明明放了很多糖,可她还是觉得很苦,轻道:“那天是林溪生日,琻琻是深夜回去的,没有想到就再也见不到了。”
    孟真:“都过去了。”
    沈嘉的手指又开始一下一下的敲着杯子,自顾自道:“我看过琻琻的尸骨,勒死的痕迹非常整齐,没有其他挣扎的痕迹,这说明她毫无防备,或许有可能认识凶手,你觉得呢,姐?”
    沈嘉说完这话,看着孟真。
    “还有最近的溺水案,有目击证人说看见有人跟踪被害人,个子不高,可是他一米八一。”沈嘉指了指照片上的周智,“我就觉得奇怪。”
    孟真目光朝下:“也可能看错了吧。”
    “最近我也一直在想,如果凶手是他,他为什么还要用那么笨的方法,看似是绑了我,顺理成章让我发现作案现场,指认他就是凶手。只是他没有想到,我会那么快被找到。找到了也没关系,不杀我的理由他也可以随便找一个,旧相识?一时心软?然后无路可逃却还想拖延时间,把自己藏在一个地方,像是听天由命,被抓到后和盘托出一副解脱的样子。”沈嘉说,“一切都没有破绽。”
    孟真沉吟片刻,笑了。
    “但是他太淡定了。”沈嘉说。
    “他一直这样。”
    话音刚落,沈嘉倏然抬眼。
    孟真似乎意识到什么,笑了笑:“我也是刚想起来,读书那会儿很少打交道,一时没什么印象。”
    沈嘉看了孟真半天:“也是。”
    “你就是想太多了。”
    沈嘉偏头一笑:“也许是我想多了,我们说点轻松的吧,陆严出来后我担心他太颓废,中午还带他去书店买书,没买到合适的,要不姐,你推荐几本?”
    孟真笑说:“我现在都不看了。”
    沈嘉:“我记得高三那时候,你可爱看书,每次我放学回来,外婆绣花看电视,你就在旁边看书,那本书叫什么来着?”
    孟真未语。
    沈嘉皱眉:“想不起来名字,不过好像是和一种女生之间的文字有关,是叫女书吧?
    孟真坐直了。
    “这三起案子——”沈嘉慢慢说着,盯着孟真,一脸遗憾的样子,“也都和女生之前的感情有关。”
    孟真目光未动。
    “说到这个,挺好奇当初你突然回江城的事儿,外婆说也是感情问题,不过她不让我多嘴。”沈嘉唉了一声,“怎么我越说越多了,姐,你都听不下去了吧?”
    孟真的表情慢慢变了,只有一瞬间,又转而笑了。
    “你好奇的地方一直都挺奇怪。”孟真说。
    沈嘉没说话。
    孟真一只眼抖了抖:“确实听的头疼。”
    沈嘉敲着杯子的手指停了。
    孟真慢慢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玻璃门口,看着外面的天空,缓缓道:“我虽然学过护理会煮咖啡,但对于刑侦多少也有些了解,没有证据的猜疑毫无意义。嘉嘉你说了这么多,姐不傻。”
    说着,玻璃门被打开了。
    沈嘉轻轻叫了一声:“姐。”
    夕阳落进来,晚霞铺满天。
    沈嘉目视前方,看着夕阳透过玻璃窗落在白色墙壁上的光影:“琻琻失踪的前一天,我们去吃火锅,她那天特别开心,还喝了点酒,走的时候要打包,菜掉进汤里,那汤多烫啊,她把我推开,却把自己的脖子烫了一个泡。”
    孟真站在门口,目光低垂。
    沈嘉:“我想凶手应该想不到,勒死琻琻的那个作案工具上,或许会留下一些证据吧,哪怕时隔五年。”
    孟真面无表情。
    外面的风席地而起,像是一个信号,猛地吹了进来。马路边上停的那辆车,车门很快被推开,程诚和张艺走了下来,后面跟着几个同事。
    沈嘉还在那坐着,只是眼含热泪。
    她没有嚎啕大哭,泪水顺着脸颊缓缓留下,似乎在此时,她才觉得自己活着。又或者从外婆的遗物里发现那条孟真的围巾开始,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证物在她去见周智的时候,已经送去法医鉴定。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她又该何去何从。
    墙壁上的光影慢慢变淡,直至褪去。
    她始终没有回头去看,也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很快身后的人都走了,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没有打扰。耳边只有大风吹过的声音,打着玻璃哗哗作响,这么温柔的夕阳傍晚,风居然这样热烈。
    想起来这之前,她让程队给她点时间。
    程诚说的是:“孟真有重大作案嫌疑,我们必须马上提审。如果你想知道具体情况,我可以告诉你一点,经过查证,当年在宏宇中学,有关周智的那个传言,其实说的是孟真。”
    不过半日,风云已变幻。
    她在那说不清坐了多久,只知道天黑了,马路上亮起了路灯,外面有了行人走过的声音,说说笑笑,何等热闹。她却觉得全身冰凉,孤独至极。外婆那时大概也如此吧。
    怎么觉得一切就像做了个梦。
    梦里的时候,她还在读书,江城的傍晚总是很美,她会背着课文穿过小巷回家,吃一碗外婆做的热乎饭,还会听见隔壁陆奶奶训陆严,他嬉皮笑脸的闪躲,隔着墙喊她。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梦醒的时候,她又坐到这,听到的是一片寂静,寂静的海水拍打着暗礁,霓虹灯下波光一片,有人在远方放起焰火,明亮的像白天太阳最好的样子。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沈嘉麻木的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那是一串本地的陌生号码,有些熟悉,好像有某种感应似的,愣了片刻,接了起来。
    “朝右看。”
    陆严声音温柔。
    第42章 公主
    那天晚上,陆严带她回了酒吧宿舍。
    沈嘉一直没有说话,她只是觉得头晕,想好好睡一觉。陆严也什么都没有问,给她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酒吧里人满为患,各说各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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