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手文胃口太大,吞了向阳集团就必然陷入伊甸园的烂泥潭里。”霍文鹰抽出根烟塞嘴里:“祝他好运了。”
    “吃饭的时候别嚼烟。”程北一眼横过去。
    霍文鹰摘下香烟,换吸管咬着,“李大队长人呢?”
    “救情郎去了。”
    ***
    一辆汽车停在将军澳郊区的废弃化工厂入口,车上下来三人,穿着冲锋衣,大腿间别着枪套,怀里还抱着冲锋枪,停在原地四下观看半晌就跨进化工厂,绕开大量反应容器、凉水塔和风机,推开里面一栋废弃工厂的大铁门,里面赫然堆放如山般的塑胶桶、喷漆罐,绕过小山似的废弃物便见空旷的场地堆放三个特殊材料制成的大桶,里面装着看不出原料的黄褐色液体。
    大桶上方是镂空铁片铺就的二楼走廊,栏杆处绑着将近三十名人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被严密监视着,而三楼则是老板和操控做空港城金融的精英们。
    三人跨过二楼,同看守人质的同伙们说了几句话,还是在场众人质们听不懂的语言,然后上楼和大老板汇报外界现状。
    绑着人质的角落里,赵希灰头土脸地伸长脖子看三名回来的雇佣兵,转头很严肃地说:“有好消息了。”
    江蘅正在脑海里演练第一百种自救方式,闻言随口回:“怎么说?”
    赵希:“出去探路的人回来了,表情凝重,一看没好消息,他们没消息对我们来说就是好消息!”
    江蘅敷衍两声,突然说:“现在六点半了吧。”
    赵希不确定:“应该?”
    江蘅:“天快亮了。”
    赵希哦哦了声,两人陷入沉默。
    片刻后,赵希:“所以?”
    江蘅:“废弃化工厂内没有监控,有利于自救求生。等一下他们会把我们带回关押的房子,我观察过房子其中一面墙壁比较薄,墙壁里有化工厂的排水管道,应该通往将军澳海湾。没记错的话,这片海域有海豚出现,是动保非常关注的海域,几乎每天都有人过来查看海豚情况,所以你们可以顺着排水管道爬向海湾,向他们求助。”
    化工厂排水管道尤其宽敞,足够容纳一个成年男人,尤其化工厂的排水管道早已废弃,更无杂物。
    赵希小声说:“可是每隔一小时就有人来查看人质,而且撞开墙壁会发出声音。”
    “今天会下雨。”
    赵希惊诧:“你怎么知道?”
    江蘅:“夜半两点左右打雷了。”
    睡死过去的赵希:“……”尴尬。
    江蘅抬头看了眼上方:“你等一下说服其他人,宋先生没打算放过人质。他还需要挟持人质帮他离开港城,一旦走出中国边境,我们的生命就真没保障了。”
    赵希脸色严肃:“明白。”
    人质被押送回狭窄的密室里,而此刻时间来到早上七点半,天色阴沉如深夜,看不见的天空被重重叠叠的雷云包裹,沉甸甸仿佛蓄满水般不堪重负就要摔落下来,狂风大作,墨色的海浪翻涌,激烈程度犹如此刻焦灼到燃点的港城股市。
    咔擦——
    轰隆隆!
    紫白色的闪电划破雷云,震天响的雷鸣紧随其后,借雷鸣遮掩凿开墙壁,钻进去砸烂破旧的排水管道,由赵希组织人质爬进排水管道。
    赵希排最后,搓着手颇为兴奋地说:“好像我正在上演《肖申克的救赎》,出去后我要在博客po出这段奇幻冒险!”
    言罢钻进墙壁,蹲在排水管道刚要进去就发现江蘅搬起石块堵住墙壁的洞,赵希惊问:“江哥,你不跑?”
    江蘅:“我垫后。”
    赵希还想说什么,但洞口已经被江蘅堵上,无奈只好跟随大部队爬向出口。
    密室内只剩江蘅一人,将近八点的时候,有人来查看人质,站门外透过小窗却见里面空荡荡,心下一惊,连忙开门跨进来,头部立时遭受重击,笨重的身体立刻倒地,还没缓过来就被补了一棍,彻底晕死过去。
    江蘅从他身上搜走枪械,脱下冲锋衣和围巾式面罩穿在自己身上,遮住下半张脸便大摇大摆走出去,还把门牢牢锁上。
    到楼梯口,一个深目高鼻的雇佣兵操着口小众语言询问江蘅,怀疑的目光不停扫视着他,异常的行为引来其他同伙的注意。
    江蘅口语清晰地回复雇佣兵的每一个问题,竖起食指指了指关押人质的密室,又指向三楼,表明他想见老板。
    雇佣兵有意使用阿富h官方语言普什图语试探江蘅,对方发音标准的回复中还夹带当地俚语、脏话,就算不是当地人也必定在当地混过几年,因此打消疑虑,用粤语回复:“老板不轻易见人。”
    江蘅的粤语也带有腔调:“有一个姓江的人质让我带话,和狙击港城金融有关。”
    雇佣兵知道他们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就在做空金融这一战里,尤为在意,没想太久就同意上楼问老板。
    江蘅留在原地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儿,雇佣兵下来:“走。”
    江蘅上楼,被搜走武器后进入办公室,室内空旷昏暗,正对大门有一组配套的办公桌椅和落地大窗,窗帘大开,可见天空乌云翻涌,广阔荒地,野草莽莽,风吹草地,视线拉前,地面矗立灰白色的大型冷却水塔,结合远处的荒地形成赛博朋克工业美学。
    办公桌后方是坐在老板椅上的神秘的‘宋先生’,背对门口,左右是全副武装的雇佣兵。
    “江蘅说了什么?”
    “他说全港富商资产加起来也无法做空港城股市,无法和将近五千亿外汇储备对抗,何况那些富商家族庞大,财产牵扯太广,千枝万叶的,不可能倾尽家财帮你。除非江蘅松口联系家族,调动所有家产帮你。”
    “他也会说富豪家族千枝万叶,怎么敢肯定他一开口就能倾尽全力帮助我?”
    “江氏以大家长为尊,江蘅是这一代的大家长,他的命令一出,江氏会无条件遵从。”
    ‘宋先生’陷入沉默,半晌后询问:“他要什么条件?”
    “亲自见你一面,聊聊合作。”
    “合作内容是什么?”
    “他没说。”
    “现在可以说了,江生。”
    “……”
    江蘅一笑,摘掉围巾式口罩:“宋生目聪耳明,瞒不过你。”
    话音一落,两边的雇佣兵当即向他指枪。
    江蘅:“待客之道不太好,宋生在中国住了十几年还没学会基本礼仪?”
    宋先生朗声一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有趣的人?”
    江蘅:“没缘分是好事。”
    宋先生:“江蘅,江生?我记得万千山几年前害死的一个小女孩和你有些相像,名字像,样貌也像。”
    江蘅唇角下压:“宋先生以前在金新月做过毒头、也当过兵,后来在某条毒村安营扎寨、结婚生子,可惜不被岳父信任,怎么也当不了老大、上不了位,差点想弑父。结果毒村先被卧底告发、逮捕,卧底与当地警方进行任务交接时,关押毒贩的地方突逢烈火,烧死所有人。”
    “当时有一支运毒小队出门在外,恰巧躲过灾难,事后把亲人死亡怪罪在卧底头上,策划了谋害缉毒警察的跨世纪刑事大案。那事之后,‘宋先生’声名鹊起,响彻国际,被追捕十八年仍逍遥海外,宋先生这因祸得福——”
    “算不算升官发财死妻儿?”
    宋先生猛将桌旁的烟灰缸砸向江蘅,砰!啪!两声便见烟灰缸碎成块,江蘅瞥了眼玻璃碎片,抬眼看向同样带着围巾式面罩遮挡眼下部分面孔的宋先生,只觉得眉眼尤其熟悉,似在哪里见过。
    “平衡了吗?”
    江蘅挑眉,有点像李瓒。
    “你厌恶我提起江荇,试图通过我死去的妻儿激怒我,我的反应让你得到心理平衡了吗?”宋先生靠着椅背,闲适地睨着江蘅:“这就是我学到的中国礼仪。”
    江蘅笑了声:“我们应该见过面。”
    宋先生:“聊聊你的合作。”
    江蘅还是笑着,温文尔雅的模样,刚开口就被推门冲进来的人打断:“boss!人质跑了!”
    后面跟进来一人:“密室墙壁被凿通,人质顺着排水管道跑了!”
    宋先生顿时目光锐利地看向江蘅,后者垂眼,不在此时正面挑衅。
    “派人去出口等着,杀了最先出来的三个人!杀鸡儆猴!”
    话音未落,又有人冲进来:“来了!差佬来了!”
    同一时间轰隆一声,闪电划破昏暗的天空,照亮天地,雷鸣停歇后,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宋先生回头一看,却见远处被莽莽荒草包围的蜿蜒道路出现一辆辆警车,风驰电掣而来。
    宋先生指着江蘅:“抓住他!”
    房间内五个雇佣兵当即拔枪,可慢了江蘅一步,他先一步拔枪击向正中央的宋先生,同时拽过身旁雇佣兵的胳膊将其挡在身前作为人肉盾牌,拖住死沉沉的躯体向前,一枪崩掉前方不足三米的雇佣兵的大脑并扔掉手中的尸体,灵活地滚向办公桌等障碍物,就要奔向宋先生抓住他之时,猝不及防对上对方的枪口,黄铜色的子弹差点贯穿他的肩膀,幸好躲够快,只擦过留了一个胳膊的血。
    雇佣兵护着宋先生朝外面走,江蘅想追过去,被围堵在房间里,门口迅速聚集十来名雇佣兵,激烈的枪火朝他所在的位置疯狂扫射,落地窗不堪重负发出‘歘歘’的声响,下一刻啪一声巨响碎裂,玻璃块哗啦啦落地。
    江蘅高大的身体蜷缩在办公桌最坚固的后方,眼角余光瞥见一个滚到脚边的手榴弹,瞳孔剧缩,脑子空白,想也没想就向前一撞——boom!火光冲天,爆炸冲击几乎炸毁整个房间,江蘅随玻璃碎片摔落地,滚烫的火星子从天而降,灼伤皮肤。
    江蘅无暇顾及伤势,拖着摔断的胳膊赶紧躲了起来。
    火光微弱,浓烟散去,窗口出现宋先生的身影,四下一看不见江蘅:“一定要抓到江蘅!”
    手下劝他离开,宋先生摘下面罩露出同周寿亨一模一样的脸。
    周寿亨:“抓到人再说。”
    手下:“狙击港城股市的精英还在三楼,是否通知他们撤离?”
    周寿亨:“不用管他们,让他们继续。狙不到目标金额,也不能赔本。带人打开武器库,杀了那群碍事的警察!”
    冷风挟裹细如牛毛的雨丝吹着脸庞,乌云坠至冷却水塔塔尖的位置,狂风哀嚎,冷寂无人烟,汽车引擎轰鸣,忽地‘歘’一下如冲天炮引燃的声音传来,车前玻璃远方出现一颗穿甲弹,李瓒完全出于条件反射猛打方向盘,与穿甲弹擦身而过——boom!轰天巨响,热浪随冲击波而来,掀翻距离最近的几辆车,阻断后方支援的警车。
    李瓒从掀翻的车辆里爬出,走出不远便趴在地,身后的汽车骤然爆炸,碎片如雨般砸向四面八方,其中一块擦过李瓒手臂,灼灼火焰烫伤胳膊,疼痛使他保持清醒。
    “有埋伏!所有人下车,找好掩护进攻!”
    对讲机传来沙沙声,咔擦一下断了联系,李瓒低咒一声,扔掉对讲机就起身,借着障碍物和火光潜伏进废弃的化工厂。
    冷却水塔周围遍布粗壮的铁导管和铁架,李瓒收枪,攀着铁管和铁架爬上高处,翻过铁栏进入水塔塔顶,约有一百平方,颇为宽敞。
    此时雨丝渐密,闪电雷鸣愈疯狂,俨然是要下一场倾天覆地的暴雨的架势。
    风吹起李瓒的头发,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李瓒眯眼眺望废弃化工厂的地形图,猜测最有可能藏人质、以及可以停放最佳逃亡工具的地方,宽敞、私密性好,易守难攻……有了!
    李瓒拿起胸前的小型望远镜查看,果然瞧见化工厂里有一座五层高水泥楼,窗户几乎密封,掩藏在一堆反应容器的中后方,楼顶还停放一架方便逃亡的直升飞机。
    舒出绵长的一口气,李瓒借着冷却水塔之间不够远的距离,直接翻越塔顶奔向水泥楼,途中没怎么遇见雇佣兵,因他们都在前方埋伏、狙击反恐特警。
    至与水泥楼相距不到七米处的冷却塔,而在冷却塔和水泥楼之间还有一条约有十五米高的钢铁横梁相连,也就是五层楼高。
    听起来不高,但是仅有一条钢铁横梁连接,两边无护栏,全长约有六米,在上面行走还是很容易产生恐高症的。
    李瓒握住铁栏杆刚准备翻过去,就敏锐地听到身后有动静,立即回身准备扣动扳机便听到江蘅的声音:“是我!”
    定睛一看,果然是江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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