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薇显然看到为安,她盯着为安许久,才对我说道,“我始终不相信他这样的人对你是真心,亦不相信你们是因为爱情而在一起。”
    我暗自震惊她几乎一语中的的猜测,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哦,那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
    云薇不屑继续猜测,“我不知道,但他如此年轻,以他外表与身份,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却早早与你绑在一起,其中必有特殊缘故,这缘故也许出在你身上,也许出在他身上,谁知道。”
    我冷静说道,“你也说他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找到,却偏偏只要我,说不定就正好是因为爱情呢,他爱我,所以才放弃整片森林。”
    云薇娇红唇瓣间溢出轻笑,“你活在童话世界里?他们这样的人,有几个把爱当回事,你如果不是太天真,便是太不了解他们。”
    她目光一转,望住另一个方向,“喏,那就是‘我先生’”
    我看过去,吧台处站立一名男子,正在等待调酒师调制新酒,他年纪与为安相仿,但神态气质远不能与为安相提并论,随意依在吧台处,一双桃花眼太不安份,有意无意瞄向漂亮女人,连女服务员也不放过,甚至会瞟向她们胸部,被发现后竟也不觉羞愧,反倒轻佻一笑,明目张胆调戏人家。
    我惊诧,这个男人也太不尊重云薇,好歹云薇亦在现场,就不怕此举会让别人轻视她?
    云薇看到我表情后一晒,美目几多自嘲,“当时我们亦是在某聚会上认识,他算是仪表堂堂,又为年轻新贵身价不菲,见到我后即刻穷追不舍,甜言蜜语鲜花礼物永不重样,信誓旦旦表明只要我一人,我以为遇到真爱,毫不犹豫投入他怀抱。结果呢,到手后很快原形毕露,看,已开始寻找下个新鲜床伴。”
    云薇尽量说的风淡云轻,但她到底还不够老辣,眼里藏不住黯然,她一向眼高于顶,只交富裕男友,有些甚至称不上男友,不过各取所需而已。
    说她自贱也好,可怜也罢,但我想她对这个男人定存有几分感情,否则不会迫不及待收拾全部家当与他一同住,亦不会眼中流露出哀伤。
    我不知是否该安慰她,云薇却哼一声,“不要怜悯我,是我自己轻信他人,就当长回教训,不至于难过的要死。况且,”她扫一眼场中众人,“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些男人个个相差无几,你以为他们身边女人是他们真正伴侣?不过是同我一样的临时情人罢了,有少数倒是带着正牌妻子,但恐怕是不得已,没有悍妻盯梢,他们一样时时换新人。”
    云薇冷笑,“这就是他们,不风流多情便似对不住上天赠予他们的权势与财富。所以,你说爱,这个字放在他们身上简直是笑话。”
    我被她说的心寒,很想无谓反驳她我没想那么多,但我没忘记自己身份,无论我与为安关系实质如何,总不能示弱于外人徒增笑话,我强自镇定说道,“也有例外,并不人人都如此。”
    我的脸色可能不太好看,云薇眼里不可抑制的流露出一点快意,可她还没说话,却有侍者走过来对我恭敬道,“您好,常先生请您过去。”
    我抬眼望去,为安也正看过来,黑眸越过人群对我微微示意。
    我暗自调整好仪容,端着适度微笑走过去。云薇亦跟过来,与我站在同一侧。
    为安望着我,眼神温和,“可觉无趣?”
    我轻轻摇头,“不会。”出于礼貌,还是把云薇介绍给他,“这是我同学,云薇,碰巧遇见她。”
    为安淡淡扫一眼云薇,语气疏离,“你好。”而后他转向那些人,笑道,“我太太性格开朗活泼,却一向不爱这些场合,今日能陪我来算是给足面子。”
    众人纷纷吃惊,“外界传常先生已结婚,原来竟是真的。”
    “怎么以前从不见常先生带常太太出来,还金屋藏娇不成?”
    为安笑的柔和,“她年纪小,今年刚毕业,她又懒于应酬,想多玩几年,因此甚少带她出来。”
    有人恭维,“这般漂亮的太太肯定舍不得带出来,换作我我也一定只想藏在家中自己欣赏。”
    众人都笑,又有人问,“不知常先生打算何时将常太太真正公布于众,到时可别忘予我们一杯喜酒喝。”
    为安道,“自然。我也希望快点,但还是要看她意向,总要等她准备好。”
    他坦然大方,不似说笑,众人看我的目光中再无一丝怠慢,有人接口打趣,“还需什么准备?常先生,不能太惯着女人,否则以后苦头吃不尽。”
    为安无奈耸肩,“没办法,这种大事比不得旁的,总要心甘情愿才好。”
    我面带微笑平静看他们谈笑,实则震撼不已,心跳如擂鼓,他到底是随口应酬还是本意如此,他突然将我介绍给别人已属意外,又来这一套说辞,真假难辨到让我内心震动。
    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倒不一昧惯着她,只是不太忍心拘着她,只能随她去。”
    “都说疼老婆的男人才是好男人,看来我们都要像常先生多学习才是。”
    为安一笑,“见笑了。”他转向我,拍拍我的手,“去吃点东西,我一会儿结束去寻你。”
    我顺从离开,与云薇一起到偏厅寻了张沙发坐下,我没有心情顾及云薇,只默默坐着。
    良久,云薇重重叹息一声,“你说的对,不是人人都一样,总有例外,你先生就是例外。也许从那时他肯给你婚姻我就该知道他是个例外。”
    我侧目看她,她却似明白我内心所惑,“别高兴太早,我只是说你先生这个人是例外,并不包含其他。我看的出来你们之间确实有问题,否则他刚刚说那些话时你不会那么惊讶,你掩饰的足够好,但逃不过我双目。”
    我皱眉,“非要挑拨我们你才能开心?”
    云薇不屑道,“我只是相信自己直觉而已。挑拨?哼,姐只玩光明正大的手段,这种小伎俩太浪费时间。我只是……嫉妒你。”
    她定定看着我,丝毫不掩饰她的真实想法,“嫉妒你遇到他这样的男人,嫉妒你这么好运。我不管你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如果换做我,我一定好好抓住他,用尽办法让他真正爱上我,如果不能,我亦会好好珍惜他,他这种男人一生不会再遇见第二个,毕竟老天爷不会让一个女人把好运占尽。”
    我吃惊于她坦诚与大胆个性,她的话语让我心绪复杂,我移开目光,“你又怎知我没好好珍惜他?”
    云薇冷笑,“那就得问你自己了,人人都有眼睛。我所见的是你一昧理所当然接受,而不曾真正在意,说实话,真讨厌你这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你别太得意,小心有一天上天不再眷顾你,到时我倒要看看你是否还这般无所谓。“
    她与我同窗几年,其实甚少见我与为安的相处模式,但没想到在她眼里我竟是得了便宜却卖乖的讨厌模样,我欲反驳,却无从开口,因我想起安琳雅如以前亦曾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仔细想想,其实这与云薇所说之意差不多,都会让人想掐死我。
    云薇睨住我神情,”我虽觉你们不是因爱情在一起,但我看常先生对的你样子倒似……“她突然住了口,过片刻方嗤笑一声,”我们互不喜欢,今天我对你说的已够多,为何要再管你们的事,随你们如何,你懵懂也好,愚蠢也罢,都是你的造化,与我何相干。”
    她站起身来,往正厅走去,我才察觉原来宴会已尽尾声。
    云薇走了几步,回眸对我嫣然一笑,“如果有一天你预备离开常先生不要他了,记得通知我一声,我们好歹同学一场,与其便宜别的女人,倒不如让我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不眼盲,自会好好……”
    她真是厚颜无耻,将为安当做什么,我怒目而视,恶狠狠说道,“你做梦。”
    第四十一章
    为安从正厅里出来,与云薇打了个照面,我听云薇说道,“常先生,很高兴见到您,再见。”
    我哼了一声,也不知为安是否听见,他目光短暂的从云薇身上扫过,客气颔首,尔后向我走来。
    云薇已娉婷走远,我收回目光,碰触到为安清亮黑眸,竟鬼差神使般脱口问他,“云薇是不是很漂亮?”
    为安挑眉,“谁是云薇?”
    我朝云薇离开的方向努嘴,“喏,刚刚冲你抛媚眼暗送秋波的那位。”
    为安毫不犹豫答道,“还好,”他看我一眼,又说道,“不及你。”
    我心里好受些,挽住他臂弯,与他一起离开会场。
    回家路上的风景依旧,然而我心绪却大为不同,今夜的一切给我冲击颇大,无论是为安,还是云薇,他们的举动或者言辞都让我混乱,心里如同搁置上一团乱麻,理不清剪不断。
    车内十分安静,只听为安问道,“你们谈了些什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谁?”
    为安目视前方,答道,“你和你那位同学,“他沉稳打方向盘转弯,淡淡说道,“我见你们在一起讲话,很好奇你们谈了些什么,能让你闷闷不乐。”
    莫非我与云薇在门□□谈时他就注意到?我当时因云薇那套天下乌鸦一般黑的说辞而脸色不好,难道他恰巧看见,所以才让侍者请我过去?也许歪打正着,他之后将我介绍给众人的行为正好替我强有力回驳了云薇,无形中替我挽回颜面。
    我闷声道,“没谈什么。不过我与她关系向来不好,没想到今天会碰见,所以没什么好脸色罢了。”
    为安唔一声,“原来如此,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她,以后这种场合她不会再出现。”
    他说的云淡风轻,我思索片刻,方理会其中深意,不由好笑,“唔,难道你要改走霸道总裁路线?”
    为安眉头轻扬,“偶尔试试也无妨,如果它奏效的话。”
    此刻它就显出效用,我心头稍觉轻松,“倒不至于如此。”又疑惑,“你真不记得她?”
    为安瞥我一眼,“我与她见过?”
    我失笑,云薇是大美人,一向深信自己对男人的魅力,若让她亲耳听见自己曾花尽心思搭讪的男人竟对她毫无印象,还不知要气成何种模样,只怕要七窍生烟。
    心里不自觉愉悦,我侧头看为安,“她是我室友呀,大一的时候,有一回你来学校时,被她看见,之后特意去美发店做了头发,又挑了新衣,苦心等待好几日,终于与你‘偶遇’,尔后羞答答搭讪你的就是她呀。”
    那时的云薇身上已开始展露出我们不具备的妩媚,她本就美丽,精心打扮后更是不可方物,当时我们几人与她关系虽一般,但还未至交恶地步,看着她那般模样,也不由真心夸赞一句。
    我盯着为安,“她曾那般主动搭讪你,又是一等一大美人,理应过目难忘才是,你怎会一点印象都无?你假装的吧?”
    为安食指轻叩方向盘,神态轻松,似觉我十分无聊,“明朗,主动与我搭讪的女人向来不少,个个容貌不差,但我就要因此而全部记住她们?我的大脑向来只记重要事宜,她们不在这个范畴之内。”
    他倒真是不谦虚,我嘀咕道,“搭讪的人多很了不起么?有什么好炫耀。”
    为安耳朵灵敏,明显将我的嘀咕一字不漏听进耳里,他平静注视前方,一面专心开车一面说道,“我倒不需要炫耀这种事,不过,你与她关系不好,莫非就是因为她曾搭讪我?”
    他似随意问询,我亦随意答道,“倒不全是因为这,不过也有这层原因在里面。”
    以为安的性格,云薇搭讪的结果可想而知,她容光焕发的出发,却脸色难看的返回,一连几日皆精神不振,而在某一日我坐进为安车里时的场景被她碰巧撞见后,她的脸色简直难看到无法形容,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亦才知晓她瞧上眼并不惜主动搭讪的男人竟是为安……
    在此之前,我与云薇之间已有矛盾,其起因为一个学长。学长是当时的学生会主席,据说家境殷实,再加之本身高大阳光,性格亦幽默风趣,是十足的校园风云人物,云薇进校时即对他有意,曾在我们面前立下誓言一个月拿下他,那时不知她本性,我们几人还为她打气,甚至帮她制造各式机会接近学长。
    最终云薇还未及入学长眼里,学长不知怎的,却盯上了我,成为我青春路上为数不多的一朵桃花。
    或许不是烂桃花,却注定不会开花结果,我自然只能委婉拒绝让之凋零,尽管这样,依然得罪云薇,其实想想亦可以理解,换作是我,自己中意的男生喜欢上身边朋友,只怕也会心里不舒服,但云薇的做法却让人更不舒服。
    她得知学长喜欢上我时,很不屑撇嘴,“没眼光的男人。”
    她并未在我面前说出这句话,但辗转反侧到底还是传入我耳中,我并未多计较,只当她心里不平衡口头发泄一下而已,但再不参与她的感情世界,其实后来也参与不了,因为她的真实性格很快浮出水面,我们皆知她找男友的标准,再懒得管她,只维持表面和谐。
    这种和谐因为安而彻底打破,等我返回宿舍时,云薇冷冷站在我床位前,满面讽意的看我,“想不到啊,咱们宿舍原来卧虎藏龙,竟隐着你这么有本事的人。”
    她来着不善,我口气亦不柔和,“你什么意思?我跟他早在认识你之前便已在一起。”
    “所以才说你有本事。真人不露相,真叫人刮目相看,谢明朗,给我说说你在何地遇到他那种极品男人的,我也去碰碰运气呗。”云薇嘴巴厉害,轻易将话头引向不堪之境。
    安琳雅如也与云薇一同看到我与为安在一起,那亦是他们第一次知道我有男友,但为安的豪车以及年纪,再加上我无心让人知道我与为安的关系,种种疑点之下,无法不让人产生遐想。
    我冷声道,“我承认他确实有钱有势,但他是我正牌男友,我警告你不要胡言乱语。”
    云薇冷哼,”哈,正牌男友,多好听的名词,但谁信?谢明朗,我真是小看你,我喜欢学长,你横插一腿,那也罢了,我看上这个男人,你又不动声色抢走,你故意与我做对也罢,反正天下有钱男人多的是,我不与你争,但我真看不惯你这副伪装模样,还正牌男友?!哈,笑死人。”
    简直无稽之谈,我再不忍下去,“云薇,别将人人都想的如你般龌龊,我没有绞尽脑汁去攀附金主的恶趣味,别将我与你相提并论,我受不起。还有,学长不喜欢你,我男友亦看不上你,那都不过是你自己无本事,别无辜赖到我头上。”
    云薇气的变了脸色,“别把自己伪装的多高尚,那种男人我见的多,有几个不是图年轻图新鲜玩玩而已,在他们眼里,你不过是拿钱换来的玩物而已,只要他们愿意,随意可以换更新鲜的酮体。话说,他花多少钱得到你?看你对他称呼男友服服帖帖的态度,想必一定不少。”
    我被彻底激怒,像被踩到尾巴的野猫,伸手重重甩她一耳光,“你闭嘴。”
    云薇尖叫一声,随即扑上来,与我扭做一团,安琳雅如手忙脚乱试图拉开我们,但我们两人都心中大怒,死死不放手,又挠又抓,我从小便擅于打架,全程并不吭声,任凭云薇如何骂,我只闷住所有力气都集中在手中攻击对手。
    到最后被分开时,云薇脸上身上都惨不忍睹,她趴在地上起不来,头发被我扯下不少,散在她周围,显出战况惨烈。
    我亦受伤,但气势犹自强盛,“还敢不敢乱讲?”
    云薇又惊又惧,大抵没想到我出手如此狠,她躺在地面上喘息,怒瞪我,“嗬,我乱讲?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证明你所言属实,证明你们关系正当,否则,就算你将我打死,亦不能管我怎么想怎么讲。”
    她这个人,真正是让人讨厌,我真恨不得再打一通,但她好巧不巧击中我软肋,我就算将她真的打死又如何,也依然改变不了某些事实。而她口出所说证据我也确实拿不出,别说我心里本就不愿意常为安与我朋友有过多接触,只怕常为安也不会赔我玩这种无聊游戏。
    我只能装作不屑,“天大笑话,为何向你证明!你爱信不信,但你下次再敢乱讲,我听见一次定再扁你一次,让你从此永远顶着猪头。”
    之后我拿起包包离开宿舍,回到家中。
    在原本并不应回家的日子我突然回家,自然引起常为安注意,他听到三姐叫声后从书房出来,徐徐下楼,我则嫌烦三姐追问,低头往楼上行去。
    两人在阶梯上相遇,我闷闷低着头,停在常为安面前,眼中只能看见他脚下趿着的雪白短毛拖鞋,干净又柔软,与此时一身狼狈的我定然形成鲜明对比。
    下一刻,常为安清然嗓音自头顶响起,“怎么弄的这么脏?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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