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弟弟似乎黑了一点,显得略微有些成熟,不该这样黏人,然而皇帝却笑:“瑟瑟,用膳罢。”
    圣上温存将她揽到身侧,她便止住,去看眼前汤羹,杨怀懿却仔细盯着阿姐的脸,轻声道:“阿姐,你眼眶红红的,是哭过了?”
    他方才没有注意,现在却生出许多疑惑,阿姐从前说话中气是很足的,但今日气息却弱,生气起来……还很好看。
    “别胡说,”杨徽音窘迫,差点去拍他的后颈,惹得在一旁看戏的朝阳长公主轻笑,她招手叫他过来:“少惹娘娘开口,伯祷,坐在姐姐身侧来。”
    大多数的臣子在翌日酒醒都会自行离去,清坞重新清静下来,圣上怜惜她初夜之苦,虽然私下调笑,却不愿意彰显人前,等用过午膳,耐心和杨怀懿说笑了一会儿,用清坞里的骑射用具来哄他,朝阳长公主也答应送他一头鹿,哄着他不再喋喋不休地去烦亲姊,安心午睡。
    杨徽音出宫的时候尚且是少女,入了清坞便作新妇,也羞得很,与圣上漫步花园,低声道:“圣人夜里才欺负了他姐姐,现在拿一点小恩小惠哄人。”
    她已经从那种亲情的天然欺骗中清醒过来,了解伯祷在读书上似乎不太行:“哥哥,你别把他惯成骄奢的外戚,伯祷不能继承国公府,现在哄着孩子玩倒没什么,以后万般纵容,他读书又不好,从武还吃不得苦,那还得了?”
    “哄他不就是哄瑟瑟高兴,”圣上温声道:“出来玩两日,放纵些也没什么,回头到了京中,朕再和随国公商议,叫他严加管教。”
    两个人说着说着,便往开阔处去,她仍有些闷闷,圣上便来开解:“瑟瑟,还为朕夜里急切生气?”
    “不是,郎君很厉害,我也喜欢,”她摇摇头,“圣人,我觉得伯祷太麻烦长公主一些,送他回去好了,我不是说殿下有什么不好,只是他和殿下在一处,也有些不像话,耽搁公主出去玩乐。”
    她偶尔管教伯祷都会生气,别说朝阳从来没有弟弟,暗里也是倨傲脾气,管教调皮的小孩子只怕要气死。
    “朝阳尚且不在意,瑟瑟也不用担心,”圣上将她抱起,吩咐内侍远远随着,与她同往假山深处去:“瑟瑟,郎君真的厉害么?”
    她大惊失色,只以为郎君疯了,轻轻挣扎:“郎君,我真的有些不成,你把这个当饭吃呢,一日三顿!”
    圣上失笑,依言将她放下,抵她在嶙峋壁,窃窃私语,提醒她道:“瑟瑟午后和晚上,偶尔还会有加餐。”
    ……
    圣驾难得在外逗留五日才返回宫中,天子游幸正盛,臣子们也不好劝阻,加之皇后相伴,美人在侧,君王偶尔耽于玩乐,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杨徽音很是潇洒了几日,圣上虽然拿她说笑,但最后却更多与她一起骑马,射箭,甚至泛舟湖上。
    只可惜这时节没有荷花,两人共卧舟中,只仰头去看满天星河,她几乎迷醉在这样的天河相接处,任由他揽住低声轻语,便是偶尔情之所至,慢慢合在一处,也不会害羞推拒,尽情过后,共枕流水,听取一片秋意凉。
    甚至两人又去了一趟金光寺。
    这回两人只做游客,好奇四处走走,不设五步一禁,如寻常爱侣样。
    既然不是以后妃身份随行,她就没有戴帷帽,容色娇媚,常惹寺内游客回顾,但圣上却难得的不呷醋,握紧了她手,低声道:“叫他们看去,看一看明弘的妻子是天下第一等的好。”
    杨徽音莞尔,心下微动,圣上这些时日固然热切,但是也并未太贪酒色,反而是特地拿出这样一段时间,与她纵情,有亲昵事。
    ——他总说,做皇帝的妻子,又兼之嫁给一个年岁差距这样大的郎君,他太急于成婚,完完全全地占有她,竟没有怎么叫她体会到爱侣相恋的甜蜜。
    他总是没有办法像少年郎一样有闲情逸致,陪着她逛长安集市、时不时郊外游玩,乃至于夜下相拥看雪,但是偶尔尽所能,还是希望能叫她知晓那份不输给少年的真切爱恋,予她一片真心。
    杨徽音也不是过分的贤惠,很感动于圣上这一份心意,依顺着他,也尽情享受这样的欢乐,似乎要有意弥补什么似的,有时候玩笑,“潘驴邓小闲,郎君占四样,就已经是很令我喜欢了。”
    适逢金光寺清谈辩论,他们去看。
    僧人辩驳风吹幡动与幡动而知风吹,她听起来像是世间先有鸡蛋,还是先有母鸡,颇感无聊,“我前些日子才见是琴振动出音,还是手抚出音,现下听这个没什么意思。”
    圣上也不勉强,温声道:“那咱们往后面去,好不好?”
    她顾忌在寺庙,不敢像是在奴婢面前一般明目张胆,等两人从最前面挤到最后,见众人专注听台上人辩论,才唤了一声,等圣上驻足,猝不及防仰头,去亲他下颚。
    寺院屋檐下,忽然护花风铃响。
    杨徽音起初被吓了一跳,以为有人瞧见,后来却渐渐放心,轻声问道:“哥哥,这宫里的清谈辩论,如此类者不少,我考一考你,风吹铃动耶,铃动而有风耶?”
    他大约没有料到她会在大庭广众下偷袭,愕然片刻,才回过神来,却也没斥责她太过不敬。
    “我不知道那铃为什么响,方才心里乱糟糟的,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圣上低头以指去拭,见女郎甜香的淡淡唇脂,道:“风动铃动,我哪里能在意这么许多,除却心动,哪一样也非我。”
    风动幡动,皆是仁者心动,同样是不得自在解脱,僧人们执着于外境,将虚妄相当作实相,他因她生一刹那妄念,但却是人自由想法,不可遏制,反倒是实相。
    他道:“娘子也忒大胆。”
    “以后不了,”她主动去牵他手,“那我们就不瞧人家争论不休,回家去好了。”
    圣上这两日犹豫要不要起驾回宫,她私下听见了的,不知道朝中出什么大事,所以主动提议回去。
    然而回了紫宸殿,女郎繁琐,尚有许多箱笼收拾,但是圣上却夜召太医署院使细问。
    太医署将避子药丸呈给皇帝的时候是九月初,第一批药略微少些,只有五六颗。
    太医院使原本服侍太上皇,后来服侍圣上也有一段时间,思忖圣上既然开口要了这东西,就是嘴上不说,心里也急,他们将药呈上去,实在是太慢,大约再过几日圣人便会用尽。
    然而圣上却过了将近一月,才重新来寻他们。
    太医院使略有些叹服,既然皇帝用量不多,倒也不必将那一套是药三分毒的言辞对皇帝说出口,皇帝自己能克制心性,说多了反而嫌烦,将新一批的五枚药丸奉上。
    然而仅过五日,圣人竟然又要。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大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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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江院使含蓄问过内侍监圣上如何使用,自省自己还是有些失职之处,不免提醒:“圣人,太医署应是按月供应此药。”
    自从太上皇知晓太医署在预备这些,便另外也讨了一份新改良的丸药,因此宫内每月只制十枚左右,一半奉与长信宫,一半奉与紫宸殿。
    圣上闻之也有些尴尬,太后不会同儿子讲起自己与丈夫的帷内事,轻咳道:“长信宫如今用度可有余否?”
    皇帝从未因为什么东西短缺而觉得不自在过,因此从未想到,太医署有一日真的供应不来。
    “并非药材珍稀难得,只是此药乃先帝时诸位太医共制,酌情用量,一月六枚便足够了,”对子言父的荒唐,江院使也觉别扭,他隐晦道:“中宗当年用量过频,药性又烈,以致伤身,臣以为当为陛下所不取。”
    “就算是上皇与太后当年,至多不过一月七粒,便是如此,亦有长公主殿下,”他见惯这样的事,只是怕圣上会有些不自在,“是药三分毒,这事原本就违背天理自然之道,圣人宜自节制,不可放纵。”
    东西研制出来本来自有它的用途,并不能害人,只是剂量太大总是对身体有些损伤,中宗时无人敢劝谏,而太上皇有感于前车之鉴,加上太后也严加约束,反而克制许多。
    皇帝短时间内就用了十粒,这一段时间还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从长远来看,对皇帝的伤害也不亚于金丹。
    他过了这种少年时期,逐渐显出老迈,说起圣上这样充沛的精力也有些无奈:“若圣人实在是想要召幸,宫中亦有避子汤,成效还更好些。”
    不过最后圣上还是讨要到了两枚新药,因为江院使总还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太后与他相识许久,倒也怜惜医者在宫内的不易,然而圣上却不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
    杨徽音听说之后羞得几乎不能见人,她想过了又觉得好笑,去推他道:“正好以后圣人少来些,我也有些受不得了。”
    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在杨徽音看来这件事也很有意思,只是再好吃的饭连着吃也觉得腻歪,她很想歇一歇,“胞宫总有些不自在的痛,郎君缓一缓。”
    圣上在办事的时候就不愿意多与她言语,自然两人愈发契合,便是不说,也知道动她哪里能叫她开口,哪里又是她的软肋痛处。
    他总是温柔的,很少用强,只是这样的情热过后,她便觉得有些放纵的不舒服了,与他抱怨道:“郎君,确实是我太小了么,每回尽兴,比看过一本书还要累。”
    圣上偶尔也会面红,然而当她这样说的时候,心也一道跟着热起来了,他温声道:“瑟瑟现在还做梦么?”
    杨徽音想了想,这倒是件好处:“被郎君折腾坏了,累得没得工夫做梦。”
    但她睡眠上却多是白日里补回来,“哥哥,哪有你这样的?”
    圣上爱怜道:“既然有益于你安睡,郎君就再多辛苦一些也没什么。”
    杨徽音听他这样说都有些被气得郁闷,什么时候圣上也能这样大义凛然地说起哄骗人的话来了。
    “我不,”她生气道:“我宁可去骑马。”
    “骑什么不好,你控马又不好,就不怕自己摔下来?”圣上平静道:“倒不如郎君,我还比马温顺些。”
    杨徽音一时没有听懂,等她醒悟过来,慢慢转过来啐了他一口,起身到外间去避开了。
    话虽如此,两人的次数,渐渐也就缓下来了。
    杨徽音倒是想得很好:“两三日一回就很好,我还要有小日子的,郎君和我各吃几回,次数便多了。”
    只是圣上吃一回药总会有些不舍,哪里舍得只来一回,他含笑不语,这个倒也没什么:“瑟瑟说的对。”
    她虽然避子,却又觉得一旦成婚,无论是皇室还是臣子或者外戚,都会很盼望她生一个皇子,任凭是谁吃太多也不好,“可是成婚之后又预备生养,又不能立刻停了便吃坐胎药。”
    “咱们两个身体康健,瑟瑟还要吃什么坐胎药?”圣上最后却有些不大赞同,“瑟瑟十一月末便要回家待嫁的,从此分别,便是一月有余,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他目光灼灼,在她身上打了一个转,而后笑道:“其实相较新婚燕尔,东宫之事也不必太着急,来日方长,瑟瑟不用担心子嗣的事情。”
    她含羞,却未想到自己还要回家一趟住许久,也有些想念郎君夜里的强壮,轻声道:“圣人不希望明年便有好消息?”
    等他们头一个孩子生下来,皇帝也总该三十有二了,可他却是尝到了滋味,对子嗣反而不急了。
    “朕自然想要一个和瑟瑟的骨肉,”圣上闻言垂眸,捏了捏她的手心:“不过朕有瑟瑟就已经很知足了,子嗣的事情着急也没什么用处。”
    他想了想,忽而逗她笑:“实在不行,尚且有朝阳在,朕也不介意过继一个她的孩子,把这孩子抱给你不好么?”
    杨徽音见圣上有一瞬的黯然,猜测是他想起前生的荒唐,并不觉得此举多么荒谬,只是调侃:“那圣人得赶紧赐婚才好,朝阳长公主现下正是婚育的年龄,可总不见上皇与你这个做兄长的上心。”
    她的郎君怎么就不盼着有一个他们血脉的联接呢,只是她却不能有罢了。
    “正主自己都不急,”圣上笑道:“上皇与太后总是闲不住的性子,等将来也要去外面多走一走,届时朕准备将阿冕遣离长安。”
    圣上所言或许有关政事,既然是军中调动,杨徽音便不问太多,只道:“宇文家出能征善战者,宇文郎君能子承父志,也是好的。”
    “瑟瑟家中也是行伍起家,”圣上淡淡一笑:“说不定日后也会有大才。”
    ……
    皇帝的婚事定在冬日,这个年过得便是愈发热闹,宗室知道皇后在宫中久住,虽然偶有不忿者,然而碍于南平长公主被贬谪、情郎自此消失于人世的前车之鉴,自家都收敛了许多,无人敢非议。
    圣上一再得罪宗室,颇有其父兄的作风,一反往年客气,大约是铁了心觉得自己尚且能与皇后生出皇子来,因此不需要再忍耐那些不客气的皇族来延续血脉。
    杨徽音十一月末回家,临近年关,随国公府的热闹,几乎达到了鼎沸。
    她在家中这一回要住许久,因此杨文远早早接到消息,特地为皇后安置了新的院落,伺候的人都是从宫中来的,不需要杨府额外添置些什么。
    杨文远在正式的婚姻上总还是一个保守的人,但也许是被皇帝的不遵礼法践踏底线太多次,见皇后十一月便自宫中回来,很是有些不安的疑心。
    他悄悄往院中去拜见,遣退了侍奉的奴婢,连家生的皖月也没有留。
    “娘娘与圣人可是生出什么龃龉?”
    伴君如伴虎,杨文远并不希望她还没来得及坐稳后位,便与皇帝嫌隙渐生,沉吟片刻,斟酌道:“夫妻之间讲究恭顺,夫为妻纲,娘娘太小,万一有不如人意处,稍微听一听圣人的话,想来也没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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