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另一个版本是,有人看到不久之前敖飞建那群人在校门口等迟越,还听见什么“迟哥请客”之类的话,按理来说不至于去吃霸王餐,也不知道后来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最关键的是,从那天之后,迟越就又不来上学了, 之前明明坚持了三天的。
    而与这个八卦相悖的是,选考结束当天有人信誓旦旦地冒出来说自己在高考考场看见了迟越,考英语就坐在她斜后排, 那张脸绝对不可能认错, 看起来也没受伤,考试的时候更是让人大跌眼镜,一直在“刷刷”动笔, 看起来好像都会写, 还提早交了卷, 他们全考场的人都看见了。
    可惜一职参加高考的人并不多,考场又分散,这个爆料不管怎么解释群里吃瓜的学生都不信,说他家这么有钱还用得着考大学吗,花几百万送去国外不就行了。
    这样的爆料一多,事情越是变得模糊不清,以至于考完回来每天都有人用跃跃欲试的眼神盯着温降,想从她这个正牌女友这儿套点八卦出来。
    但她学霸的威名还是让人望而却步,这学期又退了宿,整个寝室搬空,和之前的室友也渐渐疏远了,最多是来问她几道数学题,谁也不敢真的问她八卦,免得因为多嘴被她那个臭名远扬的男朋友教训。
    至于迟越,这段时间依旧没来上学,温降叫他在家里待着别乱跑,好好养伤,他便老实照做,白天趁她不在家,从历史必修一开始翻起。后来总结了这次考试的经验教训,觉得这样效率太低,又上网买了本已经整理好的提纲,照着背就行了。
    只不过现在真的开始认真备考,他才发现太久没好好学习果然是有后遗症的,记忆力下降了不少,有时候简直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怎么能做到早上才背过的明清君主□□制度的加强到了晚上就忘光了,脑子就跟个漏勺似的,捞了一天什么也没剩下。
    偶尔看到温降放学后还要在茶几上写数学题的时候,都会有想问问她这个该死的历史和政治该怎么背的冲动,但只能忍住,看着她发一会儿呆,再低头去看自己手机上的电子版提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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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一过,就到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的季节,温降之前买的化肥没用完,每隔一个星期就会拿出来兑上水,往院子里的草坪上浇一浇,江塘又是亚热带气候,十二月之前还不算太冷,这片绿色也得以保持。
    相比之下,院子另一侧那株干瘦的红枫叶子已经开始卷曲,风一起就在梢头簌簌颤动,估计不久后就要落光了。
    十一月十九日那天,迟越起得比平时要早,在沙发上听着厨房细小的动静,漫无目的地望着客厅的吊灯。
    每到这一天,像他这样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就会像被启动的生物钟一样,提早好几天就意识到某种不同寻常,像是下雨之前因为缺氧而跃出水面的鱼。
    耳边的声音一直在变动,温吞的像没煮开的水,直到某一刻,温降远远地喊了他一声“迟越”,等了一会儿也没收到他的回应,便又嘟囔了句“今天怎么还在睡”,开始坐下来吃早餐。
    这种安静地用耳朵去观察他人的状态很奇妙,他可以仅凭碗勺的碰撞和杯子放下时的轻响判断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直到那碗红豆粥见底,温降起身收拾碗筷,把椅子推回到原位,就背上书包去上学了。
    楼下的密码锁发出“滴滴”两声,电子音清晰得足以让人从睡梦中震醒,随后又缓缓回落,虚虚实实地枕在沙发上。
    这样的放空持续了良久,是他以前最习惯、也是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因为在这样的空白中,人有时候会恍惚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一直以为的现实,实际上并不是真的,只要等梦境结束,一切都会恢复原状,可以无痛地抹去一切伤痕。
    他以前对这种恍惚非常着迷,像是某种自给自足的精神麻醉剂,有成瘾性,虽然他从来没有从这个很长很长的梦中醒来,但只要反复陷入这样的臆想,时间就会很快流逝。
    他那个时候巴不得自己早点死。
    只是今天,他在思考这个梦境时,突然意识到了某个微小的变动。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的话,温降是不是就不会再出现了,他们从一开始就不会遇见。
    迟越的喉结轻滑了滑,抬手遮住眼睛,总算意识到这样的想法很荒唐,不论再怎么想让发生过的一切变成梦,都只是幻想而已,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就像他们也已经遇到了。
    等前厅挂钟上的时针走到八,沙发上的人才站起身,换好衣服出门。
    一直步行到离家最近的花店,他买了一束白色康乃馨,又买了一束粉色的郁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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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选考成绩一直到十二月才会发放,等成绩的这一个月,英语和政史地老师简直成了学生眼中的隐形人,上课不听作业不写,学生们都一副已经解放了的样子,甚至有人在考试当天就把所有历史书都扔掉了,事后还辩解他不知道明年有第二次考试机会。
    几门课的老师气得天天找班主任和校长告状,然而状告无果,就连一二班都军心涣散,往下数的三四五六七八班更不用说,已经彻底放飞自我,缺勤率直线上升,晚自习也再度取消。
    于是整个年级段就剩一二班晚上还亮着灯,中间隔着一堵墙,就跟打擂台似的互相比较哪个班吵得更响,还闹着要取消晚自习。
    温降在考完之后就买了副耳塞,每晚都在水深火热中煎熬地写数学题。一直到今天,两个班参加晚自习的人数已经不足三分之一,二班有个胆大的,在第一节 下课后“嗖”地来报,说是刚刚看到今天值班查晚自习纪律的老师已经开车走了,还拿出了u盘,问他们看不看恐怖片,要看的话第二节课会率领二班的十几个人过来串班。
    温降当时看到这个疯狂的场面,眼皮狂跳,担心被抓包之后她作为班长会被邱老师喊去谈话,便放下笔站起身道:“姜瑞泽,要放电影回你们班放,我们这儿多媒体已经上锁了,不方便。”
    “诶诶,您都发话了,我哪敢不听啊,”姜瑞泽一看是传说中迟哥的女人,连敬语都抖搂出来了,猫着腰从他们教室门口退出去后,大声吼道:“一班要看的就来!我们班胆子大,给你们兜着就是了!”
    班上那群被撺掇了一半的人听见这话,都面面相觑,随后向某位班长投去试探的目光。
    温降已经开始收拾书包,刷刷在请假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道:“想看就去,后果自负。”
    那群学生就等这句,闻言便“刷”一下一哄而散,还不忘带上抽屉里的零食,真跟去电影院似的。
    温降也懒得管他们,她今晚脑袋都被吵大了一圈,加上这阵子只有语数两门课的作业,连练习都做得差不多,再待下去没什么意义,还不如早点回家,看看迟越现在在家里做什么。
    但让人意外的是,等她回到家,却发现别墅里一盏灯也没点,她一路把开关打开,到处找了一圈,才确定迟越真的不在家。
    脱下书包丢到沙发上后,温降站在原地,脑海里下意识闪现出“敖飞建”“寻仇”“打架”这几个关键词,觉得自己都快背过气去了,手指颤动着拿出手机去拨他的电话。
    谁知道对面还没接起来,门口的电子锁便发出解锁声,随后从门外响起他的手机铃声。
    温降转头看去,重重松了口气,挂掉电话走近,问:“你去哪儿了?出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迟越正准备接电话,谁知道一转头就看到她在家,脸上的表情微怔,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学校今天没有晚自习吗?”
    “有,但是班里的人太吵了,我就提前回来了,”温降注意到他话里的用词,跟着他回客厅时,还不放心地绕着他检查了一圈,确认身上没有伤痕,才又问,“你今天瞒着我去哪儿了?”
    迟越脱下外套,在沙发上坐下,片刻后回答:“去了景山,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温降跟着落座的动作一顿,一瞬间有些恍惚,喃喃道:“今天吗……”
    可是她前几天才听李阿姨说起,这周四是他的十八岁生日,这样一算……他妈妈竟然是在他生日的前两天去世的吗……
    “嗯。”迟越低应了声。
    “那你……你还好吗?”温降坐近了一些,抬手放在他的手臂上。
    “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迟越垂下眼帘,主动告诉她,“我今天给她送了两束花,一束康乃馨,还有一束郁金香,是她最喜欢的蜜桃色,她以前会把它们插在浅蓝色的玻璃花瓶里,摆在二楼的小茶几上,这样弹琴的时候就能看见。”
    他说话的嗓音很低,温降没办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一半觉得难过,一半又因为他今天那丝微小的差别而感到安慰,能做的只是转身抱住他。
    气息间很快弥漫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和烟草的味道,在晚风中已经稀释了许多,和他的体温融合在一起。
    温降低了低头,在他肩上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把脸埋进他柔软的衣服,这样就能透过冷薄荷的味道,找到独属于他的、原本的气息。
    迟越没有拒绝,抬臂环住她的腰,低头枕在她肩膀上,声带的震动很近地传到她耳边:“我还跟她说了你的事。”
    “我的事?”温降有些惊讶。
    “嗯。”迟越应道。
    温降的睫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落在他腰间的手指也微微收紧,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向他妈妈提起她,踌躇片刻后问:“你都跟她说了什么?”
    “说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还说了我们现在住在一起……”迟越的话音到这儿顿了顿,没有把剩下的部分也向她和盘托出。
    因为那些都还不确定。
    他只是告诉妈妈,他说不定,会跟她一起考上大学,然后继续生活在一起。
    除此之外,当然也告诉了她,在这个世界上,他有了第二个可以爱的人。
    好在仅仅是说出来的那些,对温降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他愿意对他妈妈提起自己,至少也说明……她现在对于他来说,是重要的人吧。
    温降想到这儿,轻抿了抿唇,问:“那你下次去看你妈妈的时候……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迟越搭在她腰间的手指乱了一拍,想直起身去确认她现在的表情,却发现她抱得意外的紧,他又刚做过手术,没办法乱动,最后只好重新靠在她肩上,垂眸望着她的长发,开口应下:“好。”
    作者有话说:
    迟越:我的野蛮女友
    第48章 、降温
    温降在问出那个问题时, 有一瞬间因为不自信而屏住呼吸,直到他答应,鼻间才重新攫取到他身上清冷的薄荷味, 安静了一会儿问:“你刚才抽烟了?”
    “嗯,”迟越听她提起, 似乎感到某种罪恶感,又解释, “但没有在妈妈面前,是回来的路上抽的……她要是知道我抽烟, 会生气吧。”
    温降闻言, 暗暗叹了口气。她和他住在一起这么久, 现在已经能靠着他衣服上残留的烟味分辨出他到底抽了多少,像现在这样,他的呼吸间都还带着淡淡的薄荷味,至少也抽了三支。
    而那种烟,一次性吸太多的话,薄荷香精的味道从喉咙笔直地流到肺里,过肺后会在呼吸间凉得让人胀痛。
    想到这儿, 温降略略松开他的腰,换了个问题:“你吃晚饭了吗?”
    迟越摇摇头:“不吃了。”
    薄荷双爆会抑制食欲,他今天虽然什么都没吃, 但丝毫不觉得饿, 已经感觉不到胃的存在。
    温降直起腰从他怀里退出来,抬头看着他,想劝他吃点东西垫垫, 又知道他现在肯定没有吃饭的心情, 不想强迫他。最后只问:“你今天晚上……要不要我陪你一起睡?”
    她想到之前那个雨夜, 很自然地认为他今天也会需要陪伴。
    但迟越在这个提议面前有一瞬间无措,往后仰了仰,那双漂亮的眼睛在灯下望着她,长睫拢映,没有丝毫狎昵之色,澄澈而朗润。
    两秒后,他舔了一下自己发干的唇角,想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他们现在还没确定关系,可在同一时间,又的的确确、为她的这句话心动了。
    他想不明白她怎么能这么好。
    线条分明的喉结在下颌的阴影中克制地滑动了一二,迟越问她:“你确定吗?”
    温降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迟越的眸光有一瞬间深邃,随后刻意地移开视线,起身道:“那我……我先去洗漱。”
    温降这才注意到他略显慌乱的脚步,微怔了怔,跟着站起身来,回房间刷牙洗脸。
    等清凉的水流漫过她的指尖,她抬手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垂,才意识到她好像太主动了,一点都不矜持,万一吓到他怎么办。
    可是她也没办法啊,只要对上迟越,她就会忍不住、想要倾尽所有地对他好。
    ……
    两人各自从浴室里出来时,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忸怩。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是第一次,心跳反而比之前更快,甚至不好意思仔细看她的脸,大概古代人入洞房也不过如此。
    那头温降也垂着脑袋不看他,默默在沙发上放下自己的被子和枕头。
    迟越见状,很有眼色地动手去搬沙发上的靠垫。
    谁知道垫子一拿开,背后塞着的东西便应声滑出,崭新的封面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是一本政治必修二。
    两个人在同一时间愣住。
    温降歪了歪脑袋,很快确认这本书不是自己的,她的必修二没有这么新,十月选考后就没带回过家,在教室的抽屉里锁着。
    于是转头看向他,不确定地开口:“这个是……”
    “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之前随手塞进去了。”迟越急中生智地胡诌,弯腰拿走沙发上的书丢到茶几上,又快速瞥了眼他藏书的各个角落,心虚地抓了抓头发。
    估计是他之前不思进取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温降听到这个荒唐的答案竟然也没起疑,嘟囔了声“哦”后铺好被子,转头问:“那你要什么时候睡啊……?”
    迟越看着她,迟疑片刻后问:“现在可以吗?”
    大概是昏了头了,他没注意现在的时间,时针才刚刚走过刻度九,还远远没到他们平时睡觉的点。
    好在温降跟他一样晕乎,点头应了声好,又问:“那关灯吗?”
    “嗯,我去关吧。”迟越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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