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任毓是怎么一回事,一点都不担忧她那个什么养母了,全然失控的棋子是没有用的。忠勇侯拉拢不过来,任羽这么喜欢他,换到宫中也是一大助力,
    “陛下不知道吧,你娶的皇后不是忠勇侯府的千金小姐,而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婢女。她原本是我府上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在你与任家千金大婚那日,顶替了新娘的身份。”
    周晏神情未变,沉声道:“既然如此,那韩尚书为何现在才明说。这都过去三四年了。就算她是假的,那也是真的,也是朕的。”
    “陛下难道想要违背国师的卜算?!这皇后是假的,大梁的国祚就会被影响,这些年我一直都想找机会说出口,但是这不是没能够寻到机会吗?”韩淮说话的时候,,身子缓缓地转了过来,最后对上周晏的视线,“陛下,您可要认清局势啊。这两三年,天下虽说没有动乱,但保不齐哪一天,国祚就被那骗子毁了!”
    男子的神情仿佛在说什么忠君之言,可周晏又不是不知事理的小儿,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想要打韩淮一拳的冲动。半晌,他道:“听韩尚书的意思,你是知道真皇后在何处了?”
    “自然。”
    “在何处?”
    “我将她养在了京郊的一处宅子里面。”韩淮觉得周晏的神情不对,补充道。“前些日子才寻到的。”
    周晏心情复杂,觉得韩淮现在的模样有些疯:“你不是最喜欢她了么,朕可是记得赐婚那天,你可是瞪得想要将朕吃掉一般。这就直接将送上明面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皇后和韩淮两情相悦,吃了许多闷醋。心里不踏实了许久。
    等到皇后,也就是阿满解释清楚一切后,他才知道是误会,就没再把韩淮当做情感上面的敌人了。毕竟,皇后是厌恶韩淮的。
    这下,韩淮对任羽十几年的痴情都是假的了。
    他的直觉不是错的,韩淮对……有肮脏的心思。
    韩淮哑然,哦对,他还喜欢了任羽十几年来着。
    “儿女私情又岂能误了国家大事,韩某只是觉得大梁更重要。更何况,皇后的身份怎么能由一个身份低贱的婢子占去了?”
    周晏听不下去了,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气的),朝着韩淮招了招手,说道:“韩尚书,你过来。”
    韩淮狐疑地走了过去:“作甚——”
    “啊——”
    身上挨了一拳头,闷痛闷痛的,给韩淮砸懵了。紧接着又落下了几拳头,他的功夫在周晏的手下全然没有作用,抵抗不得。
    “韩尚书,这些事情,你以为只有你一个明眼人?皇后是真是假,朕难道不清楚么?”
    “我本就不是与你来谈话的,警告你不要再靠近皇后,你以为,你的心思隐藏得很好吗?恶心!”
    “若非丞相的嘱托,我就将你打死在这里。”
    周晏的几拳头,拳拳生风,拳拳到肉,打得韩淮脑子一阵嗡鸣,而周晏不见疲态,面无表情地砸下拳头,他一把攥紧韩淮的衣领。丹凤眼微眯,锋芒毕露:“韩淮,安分些,不要在暗地里做小动作。到时候,丞相也保不住你。”
    韩淮摔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喷出了一口血,飞溅在地上,粘稠恶心。
    挣扎了半晌,没能从地上起身,他颓然地平躺在地上,那人已经离去了。
    他满嘴都是铁锈味,恶心得让他想要呕出来,突然一道声音落在了耳边:“诶,韩兄,怎么这么狼狈?”眼前发虚,声音耳熟,但是看不清是谁。
    “惨呐,我看你这够呛,身子还没好多久吧,你看看,回去估计又得病了。”一股大力传来,他被人拉起来了,跌跌撞撞地被扶到了椅子上瘫坐着。
    他嗬嗬嗬地喘着粗气,下巴被其掐住,“喝点水漱漱口,要不然,你得被那血堵着嗓子。”
    是林归凡,韩淮看清楚了,难怪声音这么讨厌,没过多久,他缓了过来。看着林归凡虚弱地说了一句:“你就是那周晏的一条狗。”
    林归凡挑了挑眉:“哟,缓过来了就骂人啊?”他不在意地点点头,“我就是陛下的狗怎么了?汪汪汪。”
    见韩淮被气得要翻白眼,他哈哈大笑。
    “不是我说,你好好的当你的官就是,又不是没有才华,怎么人那么偏执。不是你的东西,争什么?惹得一身骚不是?”
    “野心嘛,也不是不能有,但不能太大啊。你坐到你父亲的位置就已经是极好了,再往上——就是不忠不义了。”林归凡苦口婆心地劝了劝。本来就差不多从小一起长大,见韩淮这般狼狈,心里边也没太多快意。
    韩淮虚弱地说道:“用不着你这个莽夫当说客。”
    “罢了罢了,好心当驴肝肺,真是让人伤心咯。”林归凡拍了拍韩淮的肩头,眼神复杂,低声道:“我都听见你们说话了,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我还想着你这么聪明,怎么都会怀疑的,这么长时间过去,我都以为你已经知道了。皇后啊,她是真的皇后。至于任羽,她是假的。和忠勇侯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韩淮愕然地看着林归凡。
    “嚯,敢情一点都不知道啊。你这活得糊涂。”林归凡故作老成地摇了摇头,他不再多言,“好自为之吧。”
    ——
    一颗小石子被人踢了一脚,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老远,最后没入茂盛的草丛中消失不见。
    任羽她在府里面闲的很,没什么能做的。原先郑家姑娘还没被娶进门,而她恢复了神志的那段时间,韩府上的一些重要事务是让她来管的,现在全都交那郑夫人了。
    她的身边也没有一个可心的人能够说说话,巧月已经不在了,韩淮重新调了几个丫鬟小厮到身边伺候。因着这府上太久没有真正的女主人,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主。
    要不是韩淮还时常到她这处来,她怕是又要过上吃冷饭的日子。那段疯癫又被厌弃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
    任羽在自己的庭院里转悠,这里走一走,那里走一走。这里踹一脚,那里踹一脚。
    她是不能安安静静地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弹的,那样让她死了还差不多。
    日头越来越烈,夏季又快要来了,她讨厌这个虫子很多的季节,总是会让她想到那些恶心的蛊虫,以及,那恨不得掐死她的娘亲。
    耀眼的白光在身上照了一会儿,她就觉得全身生疼,算了,不逛了。
    去见见那位正室夫人吧。
    任羽知道韩淮没有那么喜欢她,自然也知道,韩淮更不喜欢郑香玉。
    她都没有一丝相似的容貌,怎么可能讨韩淮的喜欢?
    最重要的是,那都不是韩淮心甘情愿娶的人,只是为了权势而已,表面宠一宠估计都觉得心里膈应。任羽是这么想的,她找了几次郑香玉的麻烦,就算她是过错方,对着韩淮撒撒娇,就会被原谅。
    那郑香玉啊,除了一个正妻的位子,还有什么啊?
    住的院子都没有她离得近。
    “哟,做什么呢?”任羽才到屋子门口,就瞧见郑香玉垂头绣着香囊,一旁的丫鬟站着给她扇风。
    女子连眼睛都没抬,她懒得理这位姑奶奶。
    真是稀奇,任羽不在皇宫里当皇后,而是在韩淮这里做妾。
    郑香玉一开始惊讶了许久,不过韩淮让她保密,就没对外说。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喜欢争抢的性子,对于任羽呢也是有些了解的,面对男人是娇声娇气,面对女人就是嚣张跋扈。这整个上京,任羽都没有一个手帕交,都是看不惯她的做派。
    在任羽手上吃了几次亏,明面上韩淮训斥她,暗地里韩淮对郑香玉说的是要大度,不要与妾计较,不过是一些鸡皮蒜毛的事情,吃亏就吃亏了。
    她这嫁的郎君,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郑香玉轻轻、小心地将捏着银针穿线,将心里面的烦心事挥了出去。耳边仍旧传来任羽的声音,“怎么,郑香玉!你是耳中生聋啊?我和你说了这么多话,你都不搭理我!”
    一旁的丫鬟是陪嫁,见她如此刁蛮,叉腰竖起眉:“羽娘子,你是妾,哪有妾这么对夫人说话的?前几次的事情不与你计较,那是我们夫人大度,你怎么又来讨人嫌?!”
    任羽一下就起了火气,大步上前,“说什么呢。你还就是个奴呢!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抽你!”
    手扬了起来,就要扇下去,一把被人握住了,“不要闹了,我与你未曾交恶,作甚百般刁难?”
    郑香玉说话清清冷冷的,带着一股子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攥着任羽的手用力,僵持着。
    “还不退下。”丫鬟瞪了任羽一眼,挪步到一旁。
    松了手,郑香玉好声相劝:“能不能不要每次见到我都是这么大的火气?”
    任羽嗤了一声,“你嫁到这里来了,我能不没有火气吗?韩淮啊,我和他那么多年的感情,你怎么敢嫁给他的?”
    郑香玉让她坐下,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女子的婚事又岂能自己做主?”
    “我又没有与你争他。”
    任羽撇过头,双手抱胸,嘴硬道:“那又如何,你嫁给他,就是与我争他。要是不想嫁,寻死觅活,你的父母为了你肯定不会嫁了你。
    郑香玉淡淡地说道:“就算不是我,还会有其他的人。你以为,想与韩府结亲的只有我父亲吗?”
    “我对你没有恶意,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只希望你能够不找麻烦,让我清静清静。后面,等到他成了事,我与他和离都成。”女子说话的语气让人信服。
    任羽狐疑地打量:“你会这么好心?”
    “她又不是良人,我傍着他作甚?”
    像刺猬一般的女子,放下了防备,冷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郑香玉笑了笑,还算听得进话。
    两人第一次平心静气地待了一会儿。
    任羽瞧见桌子上面的梅子,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先是瞥了一眼重新着手于绣花事业的人,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这梅子——”
    “想吃就吃,不过有些酸,你悠着点。”郑香玉埋头绣着花,回了一句后又埋在绣花里面了。
    任羽拿了一颗看起来熟透了的,一口进去,“好吃呀,不怎么酸。”
    郑香玉:“那你就多吃。”她没细想,可能自己吃的那几颗酸吧。
    等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就看到盛着梅子的果盘空了,而任羽满足地将最后一颗吃了下去。视线过于明显了些,任羽感受到了,“怎么,吃不得了又?”
    郑香玉沉默了一瞬,问道:“你一点都不觉得酸么?”
    “不酸,挺好的。”
    她迟疑片刻,试探地问道:“你上个月的月事来了么?”
    任羽茫然,回想了一下:“你这么一问,月事已经好久没来了。可我之前就不怎么准时……”
    “请巫医大人看看吧,或许是怀上了。”郑香玉抛下了这句话,就起了身。
    “别,不可能的。到时候闹了笑话怎么办?”
    怎么可能?之前都因为蛊虫的事情,国师大人都说过身子骨弱,难生育。
    郑香玉道:“那就不请巫医大人,先让蓬二过来瞧瞧便是。没什么不可能的,不是就不是,是就是。你总是这么闹腾,要是有了,你还不得多注意注意。”
    等待蓬二过来的时候,任羽懵然然的,像是做梦一般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不会吧?应该不会是吧?
    “是喜脉,已经三个月的身孕了。”郑香玉拿着蓬二写的那张症状书,将其提着在任羽的眼前晃了晃,“你瞧,写得清清楚楚。真是佩服你,这么久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蓬二,你确定,你没有诊断错吗?”任羽不可置信地问道,青年自然沉默地摇着头,手里还在写着保胎的药方。
    “你要是不信,那就再请巫医大人来看看。”郑香玉心里叹了一口气,蓬二也不知遭遇了什么,竟是说不了话,这被反驳了都只能摇头,她怜悯地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有人抬步走了进来,因为进门逆着光,众人一时没看清楚。
    直到。
    “夫君,你脸怎么了?”
    韩淮的脸上挨了一拳,现在青紫掺着血丝看上去分外地狰狞,再加上他的脸上惨白,神情阴翳,像是白日见鬼了一般。
    他的目光在室内一转,几乎是瞬间锁定在任羽的身上,她的眼里是茫然与担忧。
    但是韩淮看不到这些,他只知道任羽骗了他,骗了许多年。
    怎么能这么恶心,原来任羽的那么低贱。难怪他一直被忠勇侯府拒之门外,难怪国师收阿满为徒,难怪之前忠勇侯一直用不善的眼光看着他,难怪任羽面对他的提问是总是那般的心虚。要是早就知道任羽的身份,他就不需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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